校門口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喬母攥著褪色的帆布包帶,指尖因用力而泛白:\"五十萬就想了事?你們家仗著人脈壓我們,這點錢夠給小恩換藥還是複健?\"


    她脖頸青筋暴起,盯著謝安寧現在光鮮亮麗的樣子,像盯著紮進肉裏的倒刺。


    輪椅上的喬恩死死摳住扶手,凹陷的眼窩裏翻湧著濃稠的恨意:\"謝安寧,我這輩子都站不起來了,你憑什麽還能踩著高跟鞋到處亂逛。\"


    謝安寧垂眸整理陳朵被風吹亂的劉海,聲音像浸在冰水裏:\"朵朵,回去上課。\"


    \"姐,真不用我叫保安?\"陳朵擔憂地瞥向那對母女。


    \"能把我怎麽樣?\"謝安寧替妹妹扣好最後一顆紐扣,轉身時眼底泛起冷意。


    喬恩突然拔高聲調:\"二百萬,三天內必須到賬!\"


    她憤怒的拍打著輪椅扶手,金屬撞擊聲刺得人耳膜發疼,\"我這雙腿都是被你用刀砍廢的,給我那麽點錢是打發乞丐麽,我的一輩子都讓你給我毀了,你就要一輩子對我負責,謝安寧你逃不掉的。”


    謝安寧盯著對方扭曲的麵孔,想起那些被霸淩的事,\"判決書寫得清楚,自衛傷人不擔刑責,五十萬是看在同學一場的情分,既然嫌少,去法院告我好了。\"


    她抬手招車,不想再跟這對母女倆掰扯,剛落下的手卻被喬母突然拽住手腕。


    \"想走?\"喬母頭發淩亂地粘在汗津津的額角,\"不給錢就報警?你害我女兒殘疾都沒坐牢,我們怕什麽。\"


    說著掏出老年機就要撥號,\"女兒別怕,媽叫你哥帶人來!\"


    謝安寧瞳孔驟縮,她想起程瑤說過,喬恩那個混黑道的哥哥剛在酒吧街拿下地盤,勢力不小。


    這是要找黑社會過來。


    趁著喬母手抖著翻通訊錄,她掙脫桎梏,三步並作兩步鑽進正好駛來的出租車:\"師傅,快走!\"


    車尾揚起的灰塵裏,喬恩的咒罵聲漸漸模糊:\"下次別讓我逮到你,謝安寧我要讓你也嚐嚐坐輪椅的滋味,我哥是一定不會放過你的。”


    喬母蹲下身給女兒掖好毯子,語氣陰惻惻的:\"聽說謝家把她掃地出門了,沒了靠山還敢囂張?咱們找你哥的兄弟天天堵她,隻要她露麵了,我們就不怕。\"


    喬恩冷哼說,\"謝樊雪說她傍上了大款,背著愛馬仕的人會拿不出二百萬?\"


    暮色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像兩道扭曲的傷疤,橫亙在漸暗的柏油路上,一直在商量著,怎麽讓謝安寧不會好過。


    謝安寧坐上出租車,感覺手腳發麻,怎麽會遇到這對母女,就怕她們兩個起不安份的心,以後出門還是要小心。


    謝南寧從來就不是惹事的人,但是老天偏偏好像就不想讓她消停,活了這麽多難年,一個磨難接一個磨難,總是覺得可以喘口氣的時候,又會惹上一身的官司。


    出租車在梧桐道上顛簸,謝安寧第三次摸出手機,她開始下意識的盼著陸淮淵發信息給他,他白天通常都很安靜,很少會主動聯係。


    屏幕亮起時,比華利大學的邀請函出現她的收件箱裏。


    三天前楊教授打電話過來,問她畢業後的打,他說國外設計專業資源好,還特意提了句,學校看了她近兩年的設計稿,很歡迎她去深造,謝安寧把手機倒扣在腿上,望著窗外掠過的霓虹燈,心裏像被根細線輕輕拽著,說不出的發沉。


    原來人習慣另一個人的存在,不過是三餐四季的功夫,她好像舍不得走了,舍不得的理由,竟然不是周懷京。


    謝安寧推開門,燉肉的香氣順著門縫鑽出來,陸淮淵係著藏青色圍裙從廚房出來,骨節分明的手指擦著水珠:\"今天下班這麽早?\"


    謝安寧換鞋時抬眸笑著說:\"該問這話的是我吧?陸總不到六點就回家做飯,公司不用管了?你回來的肯定很早吧,以後做飯的事,你還是要操心了,我來。\"


    謝安寧表麵功夫做的明白,哪怕她不想做,話也要說出來。


    \"我時間自由。\"男人手掌自然搭在她肩頭,溫熱透過單薄的布料傳來,\"快去洗手,在外麵亂摸,髒死了。\"


    這話聽得謝安寧直想笑,自從住到梨園胡同,陸淮淵總把她當生活不能自理的小孩,看著餐桌上擺得整整齊齊的碗筷,鼻尖突然有些發酸。


    瓷碗盛著的不隻是飯菜,是她很多年都沒嚐過的煙火氣。


    如果日子能永遠停在這樣的傍晚,聽著廚房裏炒菜的聲響,等一個人喊她吃飯,該有多好。


    謝安寧煞風景的想,以後陸淮淵也會給表姑做飯嗎?


    謝安寧剛把米飯盛進碗裏,對麵陸淮淵突然開口,聲音沉得像塊鐵:\"後天周懷京就能出來,手續都辦妥了,他這案子拖這麽久,是因為牽連的人太多,官場上盤根錯節的,想徹底翻案根本不可能。現在讓他提前出獄,已經是最好的結果,賠償金就別想了。\"


    謝安寧拿筷子的手一抖,差點把碗碰倒。


    她心裏\"咯噔\"一下,震驚得差點脫口問\"怎麽這麽快\",但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謝安寧強裝鎮定地放下碗,睫毛快速撲閃了兩下:\"這麽快!可是如果這樣......算了,能出來就好。\"


    謝安寧心裏失落。周懷京平白坐了兩年牢,大好前途全毀了,最後連句公道話都討不到,但看著陸淮淵冷下來的臉色,到嘴邊的抱怨又全咽了回去。


    陸淮淵盯著她緊繃的嘴角,突然覺得滿心煩躁。


    他托了多少關係、費了多少功夫,才把這燙手山芋解決掉。


    謝安寧就這副不冷不熱的樣子,好像他做的一切都理所當然。


    \"還有什麽想問的?我能做到這份上,已經仁至義盡了。\"


    謝安寧咬著嘴唇,小聲問:\"要是他不願意出國怎麽辦?\"這話一出口,空氣瞬間變得冷冰冰的,她縮了縮肩膀,不敢看對麵人的表情。


    陸淮淵反問,“你想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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