機關城內一間石室中,月神將挾持的徐夫子解開了束縛,她周身衣裙一震,雙手接連捏印,杜絕了這個房間泄露聲音的可能。


    徐夫子見她站在那裏一陣繁瑣的施法,眉頭緊鎖,忽然意識到,月神挾持自己,絕不隻是出於自身安全這麽簡單。


    “月神法師,這是什麽術法?”


    施法完畢,月神謙虛一笑,“小手段,隔絕這裏的聲音而已。”


    “隔絕聲音……月神法師有什麽特殊之事與徐某相商,竟需要避人耳目,甚至,特意避開陰陽家本門弟子。”


    對於徐夫子能想到這一層,月神也沒有意外,隻是誠懇地低下頭,欠身行禮道:“徐夫子,月神想向你求取一件墨家至寶。”


    徐夫子被這突如其來的大禮給震住了。陰陽家月神是個什麽樣的人,江湖上流傳不少,她竟然對自己低頭,那她口中說的墨家至寶……


    “你想要什麽?”


    “墨家心法,最初版,也就是,墨子真跡。”


    “你說什麽?!”


    徐夫子頓時暴起,一掌攜帶內力拍出。


    可是月神竟仍然低著頭不閃不避。


    “嗯?”


    就在這一掌將要命中月神腦門的一刻,徐夫子及時將之偏轉,掌力擊空。


    他被眼前這個女人給整得有些糊塗,“月神法師,你到底在想什麽?墨家心法於你有何用,你竟不惜為它拚上性命。”


    月神直起身抬頭道:“不是墨家心法,而是墨子真跡。”


    徐夫子將手一揮,背過身去斬釘截鐵地說:“不可能。沒有任何一家門派,會將自己祖師留下的真跡交給外人。墨家心法與陰陽術本就存在克製,我若將墨子真跡交給你,根本就是欺師滅祖,更是對所有墨家弟子的背叛。”


    “月神,懇請徐夫子。”說著,她再次欠身行禮,絲毫沒有用任何強取豪奪或者威脅的手段。


    藍色長裙在石板地麵綻開盛大的蓮華,月神低著身子,臉蛋微傾,靜候對方的回應。


    “你,你,你到底是……”徐夫子轉過身來,見到姿態放得如此低下的女人,一時間真的不知道該怎麽應對。


    沒理由,沒有理由月神要以這種麵目來求取墨子真跡。她背靠秦國,現在又是墨家生死關頭,或者,自己的性命也在她手裏,她有很多種強勢的方法索取墨子真跡,為什麽偏偏要用這種?


    為什麽?


    月神暗自攥緊了拳頭,貝齒咬上紅唇,腦海中出現的場景,赫然正是陸言對抗東皇太一。


    想要對抗陰陽術,如果說在兼愛境界之前,陰陽術完克墨家心法;那麽兼愛境界之後,墨家心法完克陰陽術。想要與東皇太一的陰陽術對抗,墨子心法,是最高明的選擇。


    同時,以月神對陸言的了解,他極有可能達到常人根本不可能達到的兼愛境界。若陸言以墨子心法踏上天人合一,那麽陰陽家針對陸言的死局,就此生路昭昭。


    心法這種東西,外人如何辯識真假,隻有練了才知道。要是以強迫的方式逼徐夫子交出墨子心法,後者懷恨在心交出一個高仿品,那不僅一切都白算計了,還可能釀成大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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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倒是放低姿態,誠懇地請求,憑借眼下這特殊的時局,還有可能讓徐夫子心甘情願交出真品。


    “月神可以人格起誓,它不會以任何方式流傳出去,更不會被陰陽家知曉。”


    人格,或許這種誓言在很多人看來就是笑話。但對於明悟自我意誌覺醒出人格的月神來說,已經再沒有比人格更不能褻瀆的神聖。


    月神這一個誓言說出口,石室中翻湧著一股難以形容的精神氣質。


    徐夫子很震撼,這種震撼讓他仿佛又看見了以身飼劍的母親,天下第一鑄劍師的執念、對父親徐家的執念。與這種執念相比,本該第一位的生命,反倒成了可有可無。


    他能感覺得出來,月神是真心的。而且,什麽叫不會被陰陽家知曉?聯係起月神避開陰陽家所有人視線的舉動,徐夫子覺得這其中藏著一個巨大的秘密。


    “月神法師,你快起來吧。”


    他俯身想將月神攙扶起來,伸出手扶住了女人的胳膊,卻絲毫提不動。


    “唉,徐某願意相信,法師此舉是出自個人,與陰陽家無關。可是就算這樣,徐某也絕不可能交出墨子真跡。法師,請起吧。”


    月神沉默半晌,的確是順著攙扶緩緩直起身。當對上徐夫子的雙眼時,她毅然決然地開口道:“若,月神願意,以自己所知曉的所有陰陽術克製之法作為交換呢?”


    “你?”她這麽做,完全就是背叛了陰陽家。究竟墨子真跡對她有什麽意義,她的目的又是什麽?


    徐夫子被這個大手筆驚嚇得不輕,作為當代陰陽術造詣最高的兩人之一,可以說平常絕大多數陰陽術月神都知其原理,並能輕鬆點出其中弱點。而這些知識若能被墨家得到,……


    ……


    月神與徐夫子兩人單獨在石室中商量事情,餘下的墨家頭領則在墨核密室中,觀察東君焱妃闖入禁地的情況。


    “哎呀,相夫老頭,你說得我頭都大了。”盜蹠捂著腦袋搖晃,定了定神自己總結道,“總而言之,就是我們準備投靠秦國了,所以才需要對陰陽家這麽客氣。而陰陽家想要幻音寶盒,這是跟秦王商量好的,所以我們才放任那個東君進入禁地。”


    相夫榆點頭,“嗯,就是這個意思。”


    盜蹠眉頭狂跳,無力吐槽,“這不是很簡潔麽,完全可以不需要長篇大論。”


    投靠秦國,知道這個消息,荊軻和麗姬兩人自然是心情不會太好。堅決反對不至於,平靜地接受,那也不可能。


    正在內心翻騰糾結的時候,荊軻忽然指著一個機關羅盤說:“嗯?快看,東君焱妃好像走到最後了。”


    “哇,真的。”盜蹠“刷”一下來到他身邊,一手熟稔地搭上荊軻的肩膀,“這才過去了多久,東君焱妃竟然就快要突破禁地了。嘖嘖,不知道,這樣恐怖的女人,將來誰敢娶回家哦。”


    公孫麗姬敏銳地盯了他一眼,頓時讓盜蹠如坐針氈,“東君焱妃,陰陽家的絕頂高手,據說還在十年前,她就能力敵黑俠前輩。十年後的今天,她的實力,隻能說是深不可測。”


    盜蹠訕訕一笑,一個勁兒撓著後腦勺,“那啥,咱們還是接著看吧,最後一段了,說不定狠精彩呢?”


    荊軻一巴掌拍在盜蹠肩膀,提醒道:“不用了,她已經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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