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進入南京城,一直過了年關,皇上隱居深宮不出,既不上朝,也不接見南京官員。


    正月初一,群臣在內閣首輔史可法、禮部尚書錢謙益帶領下,入宮賀歲,卻被攔在承天門外。


    天上飄著雪花,寒風凜冽。


    錢謙益見到閆爾梅等人從宮裏出來,有說有笑,這些個皇帝身邊的親信大臣滿麵春風,顯然在宮裏與皇上相談甚歡,他不由得妒火中燒,又恨又氣。


    錢謙益朝旁邊清流們使了個眼色,翰林院編修吳偉業、兵科給事中陳子龍雙雙跳了出來,張開手臂攔住範景文,扯著範景文衣袖不讓他坐上轎子。


    範景文吃驚道:“二位,你們這是何故?”


    吳偉業指著範景文鼻子罵道:“老賊,你致使京城陷落,投降了李自成,還有何臉麵來南京做官?太祖爺就葬在南京城,你麵對孝陵不覺得羞愧嗎?”


    “我沒有投降李自成,皇上是清楚的!”範景文道。


    吳偉業蔑笑:“皇上受到你的蒙蔽,沒有識破你的奸惡。可我們這些人眼睛雪亮,絕不允許奸臣當道,更不許貳臣賊子辱沒朝廷尊嚴!”


    “我輩正人君子,豈容得下一個卑鄙小人立於廟堂之上。我今天要清君側,為國除賊!”陳子龍血氣方剛,擼起袖子,抬手給了範景文一耳光。


    範景文被打懵了,從年紀上來說,他可以算是陳子龍的父輩;從官位上來說,他堂堂正二品大員,豈是小小的兵科給事中能相提並論的?


    可事情就是這麽詭異,陳子龍打了範景文,周遭的大小官員們無動於衷,沒人上前製止,反倒起哄。


    蔣德璟在轎內聽見了動靜,急忙鑽出轎子,恰好看見了陳子龍毆打範景文的場景。


    正要奔過去阻攔,卻被閆爾梅叫住了。蔣德璟道:“閆軍師,範大人被打啦,我去勸架,你去宮裏稟告皇上。”


    “不,讓他們鬧吧。”閆爾梅淡然道。


    蔣德璟茫然不解,閆爾梅拉住他的手臂,輕聲道:“陛下說了,欲使其滅亡,必先使其瘋狂。先讓這些自詡為正人君子的清流們瘋狂個夠,皇上自有主張!”


    “可……可範大人無故遭殃,哎,這算怎麽一回事?”蔣德璟跺著腳,歎道,“我真懷念在江北的日子啊,君臣上下齊心,一心圖治,人人都在做正事,哪有這麽多亂七八糟的黨爭!”


    閆爾梅伸出手接住紛紛揚揚的雪花,道:“春天來臨之前,總有寒風狂雪。蔣尚書,沉住氣,莫要打亂了皇上的部署。”


    兩人坐上轎子揚長而去,走得遠了,還能聽見錢謙益的大喊小叫:“臣禮部尚書錢謙益,奏請皇上誅殺投降從賊之人!皇上不答應,臣就跪死在承天門外!”


    “臣等奏請皇上誅殺投降從賊之人!”清流們喊著,齊刷刷跪在雪地裏。


    可憐的範景文,被打得鼻青臉腫,最後是在家丁拚命保護下,才撿回了一條老命。


    接下來幾天,清流們掀起了一場轟轟烈烈的“從賊案”。所謂的“從賊案”,就是清算那些投降過李自成又南下的官員,主要矛頭指向範景文。


    後來範圍擴大,就連難民們也遭了殃。許多剃了發的難民安置在應天府墾荒,清流們煽動各縣衙役、百姓與難民們為難,驅趕他們離開,燒了許多草房。


    最倒黴的人,還是阮大铖。阮大铖帶著戲班巡演歸來,幾個月的奔波,累得他精疲力盡,想著好好過一個春節。


    可正月初五這一天,黃宗羲、顧炎武這些複社學子圍了阮府,叫罵不止,揚言要放火燒房。


    阮大铖急得跳腳,又萬分委屈:“劉宗周去徐州麵聖,請求誅殺周遇吉等人而不得,矛頭指向了我;如今清流們搞出個‘從賊案’,我又沒有投降過李自成,為何圍了我的府邸?”


    “老天爺哪,為何倒黴的總是我阮大铖,我是睡了東林黨的女人,還是吃了東林黨的大米?”


    ……


    禦花園內,李存明正迎著風雪練劍。大雪紛飛,劍氣縱橫。


    “皇爺,錢謙益那些人又跪在承天門外了,又哭又鬧,很不像話。”王承恩道。


    李存明收了劍,吐出一口濁氣:“喜歡跪就跪吧,朕搭理他們一下,算朕輸!”


    王承恩道:“官員們請求誅殺範景文等人的奏疏,已經堆滿了。陛下,該如何處置?”


    “讓任七扔到火盆裏燒了,正好給這小子烤土豆吃。”


    王承恩不得不承認,將近一年不見,他很難跟上皇帝的思路了。突然想起一件事情來,道:“陛下,陳圓圓求見。”


    “她見朕作甚?帶她去上書房等候。”李存明用冷毛巾擦著臉,他有意打磨自己的體魄。


    “陳圓圓說讓皇上去太醫院見她。”


    “嗬,小娘皮還真會擺架子!”李存明撇嘴笑了笑。


    天黑後,等那一群嚎喪的清流們回家了,李存明出了承天門,來到太醫院。


    陳圓圓一反常態,見到李存明後竟然麵帶笑意,道:“陛下,傅院長最近教我們這些小護士按摩手法,我勤學苦練掌握了,想給陛下按摩解乏。”


    李存明愣了一愣,咦,今天的太陽打西邊升起了嗎?


    不過讓這個天下第一大美人給自己按摩,怎麽想也不吃虧,便笑道:“好啊,朕給你當小白鼠吧。”


    進了陳圓圓古色古香的臥室,李存明趴在床上。陳圓圓洗了手,開始按摩。


    還真別說,她的手藝挺不錯。李存明渾身通泰,舒服得哼哼唧唧,打個響指笑道:“技師,再加兩個鍾點!”


    “啥是技師?”陳圓圓問道。


    李存明道:“技師嘛,玩吃雞遊戲的高手。”


    陳圓圓聽不懂,一頭霧水。她突然停止了動作,跪下去道:“陛下,我有事相求。”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朕就知道你有所求,說吧。”


    陳圓圓站起身,飛快走了出去。片刻後,她帶著一個嬌滴滴的美豔女子走了進來,介紹道:“陛下,這是媚香樓的李香君,她有話要說。”


    說完,陳圓圓自行離開,掩上了門。


    李香君,秦淮八豔之一。她穿著大紅色的披風,宛如一樹紅梅,眉眼如黛,相貌與陳圓圓平分秋色,但身材嬌小了些,不如陳圓圓玲瓏圓潤。


    麵對著當今天子,李香君有些膽怯。李存明先開了口:“李香君,朕知道你的大名,也知道你來見朕所為何事。你是不是來向朕求情,放了侯方域?”


    李香君仰慕侯方域的才華,兩人已經私定終身。隻是此時還沒有公開關係,不知皇上怎麽一下子猜出了她的來意,她頗感訝異。


    “皇上聖明!”李香君急忙跪下去,哭泣道,“侯公子冒犯了天威,實乃無心之舉。請皇上念在侯公子才高八鬥,人品貴重的份上,饒恕他一回吧。”


    李存明蔑笑,不說話。


    李香君道:“隻要皇上開恩赦免侯公子,奴家願意給皇上當牛做馬,一輩子伺候皇上!”


    言外之意,不言而明。


    為了表明自己的心意,李香君站起來,脫去披風,開始寬衣解帶,媚眼如絲道:“奴家伺候陛下安寢。”


    一步步走向床邊,青絲散亂,衣裳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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