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夕陽。


    馬車緩緩駛入城中。


    回京的第一天,原本是開開心心的。


    渣爹的出現,多少有些煞風景。


    車外人群熙熙攘攘,車內安靜異常。


    阿娘和江月姨母的心情都有些不美麗,板著臉,估計是想揍人。


    渣爹剛剛說和離可以,孩子留下的時候,薑淼淼感覺阿娘拳頭都捏緊了,手背上青筋也鼓了起來。


    要是他敢在沒人的地方對阿娘說這話。


    一定是要挨揍的。


    都說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認識阿娘的那一年,她還是溫柔的女子,能不動手的,都隻動嘴。


    即便要動手,也都是悄悄動手。


    自從秀秀姨來了之後。


    該忍不該忍的,阿娘都不忍了。


    兩人開始放飛自我。


    現在又來一個武力值爆棚的江月姨母。


    薑淼淼覺得,她們怕是高低要搞點事情才合理。


    小姑娘很識趣的安靜了下來,不動聲色,靜靜的挪到了車窗口,掀開簾子。


    看車水馬龍,看往來人群如織。


    看繁華街市,看亭台樓宇。


    看商販叫賣,看市井煙火。


    似乎肅王的謀反,對京城的百姓影響不大。


    要麽是百姓對朝廷太過有信心,要麽就是百姓習以為常了。


    薑淼淼希望是前一種。


    她不喜歡戰爭。


    她喜歡就像現在這樣,看看熱鬧繁華的街市,吃吃人間美味,一家人整整齊齊的在一起。


    薑淼淼小朋友杵著下巴,發著呆。


    目光遊離之際,看到了街邊食肆二樓的身影。


    看側顏,有幾分眼熟。


    看正麵,就十分眼熟了。


    一般這種情況,不是看到熟人,就是看到仇人。


    這天子腳下,應該沒人再敢對他們動手了吧,即便動手,也不敢如此明目張膽。


    齊采薇這麽怕他們回京城,想來也是十分忌憚阿娘的。


    可他們偏偏就是來了。


    氣不死你。


    陸青瑤看閨女反常的舉動,尋著她的視線探頭出去,就看到食肆二樓怒目圓瞪的母女。


    這母女,一個比一個狠著呢。


    特別是小的這個,別看還是個小姑娘,那心思可比她娘活絡多了,心狠手辣的。


    長大了恐怕也是禍害。


    “淼淼,危險,頭別再伸出去了。”薑淼淼正玩的高興呢,被她娘一把給撈了回來去。


    想想也是,齊家是這京城的權貴,萬一那樓上放冷箭,她不就噶了。


    不劃算不劃算。


    薑淼淼剛剛咧著嘴對著樓上的兩人咯咯笑著。


    她的笑,引得臨街酒樓上的幾人注視。


    有人喜,也有人怒。


    酒樓二樓包間,玉清公主戴著帷帽矗立在窗邊。


    目不轉睛地看著樓下的車隊,目光最後鎖定在馬車上。


    她緊緊抓著扇柄,心中澎湃激動。


    她看到女兒了。


    小姑娘往車窗外伸著頭,一雙溜圓的大眼睛左顧右盼,笑容明媚,肆意張揚。


    那樣的容貌,不是她還能是誰的女兒。


    藕節似的小手,捏著小風車,在窗邊搖啊搖,無拘無束。


    銀鈴般的笑聲,清脆悅耳。


    看得出來,小姑娘很開心,時不時還對著馬車旁的少年笑笑。


    兩個少年,小的這個陪著她說話。


    大的那個幫她買東西,小姑娘指哪他買哪,前前後後竄來竄去的。


    忽然小姑娘的笑容就頓住了。


    目光朝著她們的方向看來,卻是落在了隔壁。


    小姑娘衝著隔壁笑。


    還咧著嘴,調皮的做鬼臉。


    笑著笑著,忽然被身後車內的女子抱了回去,放下車簾。


    玉清公主戀戀不舍的看著車隊離去,越走越遠。


    “豐嬤嬤,是淼淼,是她。”


    “是的公主,是她……”豐嬤嬤看著小姑娘,大半年不見,似又長大了許多。


    女大十八變,小姑娘就是長的快。


    不過那雙眉眼,是越來越像長公主了。


    “嬤嬤,去看看隔壁雅間是誰在那?”


    女兒剛剛的笑容有些怪,就是那種得意洋洋的笑。


    似乎看到了什麽熟悉的人。


    齊采薇母女站在臨街的商鋪二樓,注視著下方的過往車輛。


    一眼就看到對著她們笑的小崽子。


    居然從小家夥眼中看出了幾絲挑釁的意味。


    薑子衿眼裏的恨意都快溢出來了,這小孩就是有些欠揍。


    妹妹這種東西,她是不喜歡的,隻會分走家人的關注。


    當寵物養還差不多。


    她現在沒事就很喜歡去祖母那,讓人去將小子姝抱過來。


    看小娃娃在地上爬來爬去,很好玩。


    像小狗似的。


    一會碰到這裏,一會磕到那裏。


    看陶姨娘站在院裏抹眼淚,又不敢頂撞祖母。


    她就覺得很有趣。


    說來也可笑,這陶姨娘好好的良家女,偏要給爹爹做外室,做妾。


    得償所願了,又感覺所有人都欠她的。


    她難道不知道,做人妾室就沒了人身自由,要做小伏低,伺候主子。


    像她這樣沒家世背景的,更是如此。


    至於薑淼淼,若是爹爹將她留在家裏,一定更有意思。


    說不定比小姝姝還要有趣。


    她其實也聽百姓議論了。


    爹爹居然去接了陸青瑤母子,明明他答應了阿娘要和離的。


    很明顯,這是做給外祖父看的,他在以自己的方式反抗外祖父。


    爹爹這人吧,其實很擰巴。


    明明在朝堂內外都是依仗著外祖父,卻又自命清高,麵上笑得比誰都好看,嘴裏說得比誰都好聽。


    一轉頭,裝得比誰都無辜,背地裏卻是陽奉陰違的。


    “阿娘,那陸家是真的回不來了吧?”


    齊采薇死死揪著帕子,看著下方的車馬,牙齒都快咬碎了。


    冷不丁聽到女兒這麽一問,才回過神來。


    說起陸家這事,她心情才微微好受了一些。


    對著女兒道:“自然是回不來的,你外祖父做事一向謹慎,貪汙軍餉可不是什麽小罪,若非陸青瑤賠了自己全部嫁妝進去,又加上穆家的求情,哪裏還能讓他們活到今日。”


    她就不明白了,陸家都這樣了,陸青瑤也同意和離,夫君卻又改變了主意。


    居然敲鑼打鼓的要接她回去。


    雖然說這是權宜之計,可到底憋屈得很。


    說來說去,都是那穆江月惹的禍,偏她有太後撐腰,還嫁了那樣一個夫家,就沒人敢惹她。


    憑什麽這些王孫貴女就能如此仗勢欺人?


    她越想越憋屈。


    薑子衿若有所思,幽幽道:“阿娘,若陸氏真的同爹爹和離,沒了薑家依仗,那她這罪臣家眷應該不能繼續留在京城吧?”


    齊采薇眼眸一亮,“沒錯,乖女兒,我怎麽沒想到呢。”


    她已經迫不及待要回齊府找爹爹說這事,哪有罪臣之女和離了還繼續享受榮華富貴的道理。


    別的罪臣家眷不是跟著流放,就是為奴為婢,甚至充為官妓,貶為奴籍。


    即便有多少人求情,大梁的律法都是容不下她的。


    薑子衿揚著一張嬌俏美麗的小臉,笑著道:“阿娘,這等小事,何需勞煩外祖父,您可知,因著大梁近些年糧餉不足,如今又要出兵討伐肅王,近日朝中有不少文臣舊事重提,對著陸淮安口誅筆伐。”


    齊采薇自然不知。


    夫君怎會同她說這些。


    不過女兒一個未及笄的小姑娘,怎麽會關心起了國家大事?


    薑子衿知道她娘根本沒明白她的意思,接著道:“肅王造反,沒想到竟將陸家推到了風口浪尖,這陸氏女自然也就討不到好處。待她陸青瑤離了薑家,再把她陸氏女和離的消息宣揚出去,有的是苦頭等著她,倒省了我們動手。”


    齊采薇聽完,眼眸更亮了。


    連日來的不快,在這一刻都煙消雲散了,看著桌上的飯菜,心情大好。


    飯都多用了些。


    她聽百姓議論過,陸青瑤三日後上門和離。


    她不是想帶走幾個小崽子嗎,那就讓她帶走,隻要她離開薑家,想要什麽她都給。


    遲早她都是要還回來的。


    這邊的薑子衿母女吃的開心。


    隔壁雅間的玉清公主一張臉漆黑如墨,眼中泛著寒光。


    豐嬤嬤低垂著頭,將齊采薇母女的談話一五一十的稟報給了長公主。


    “殿下,此刻那齊氏母女還在得意呢,她們萬萬想不到,這酒樓是景王府的,更加不會想到,這酒樓的房間與房間之間是有隔層的。”


    要說這母女倆還真是蛇蠍心腸,倘若今日長公主沒來這,或是沒發現端倪,豈不是讓她給鑽了空子。


    不過現在這局麵,對陸娘子確實不利。


    即便是皇帝,也無法堵住朝臣的悠悠眾口。


    但長公主是什麽人,豈會讓小郡主的養母被人欺負。


    陸家被口誅筆伐的事,陸青瑤在與好友的嘮嗑中,也知道了個大概。


    她道:“國庫不豐雖是常態,但穆大哥悄悄運回京的那批銀子,多少是能解些燃眉之急的吧,況且,這馬上就到秋收時節了,不該會糧草緊缺啊?”


    想了想,好像也並非如此。


    大梁建國也隻有百餘載,雖然兵力強盛,但為了治理前朝留下的積弊,新建水利,改革賦稅,興農桑,耗費了大量的金銀財物。


    如今的大梁,國庫確實不充盈。


    這一路從南往北走來。


    南邊雖是魚米之鄉,但往北也有不少地區受蝗災,幹旱或是水災影響,顆粒無收也是有的。


    曾經困於後宅十餘載,這些年的遭遇倒是讓她長了許多見識。


    體會到了民生之苦。


    穆江月點頭,“瑤瑤,你也無需憂心,那些文臣每每遇到戰事,需要籌備糧草的時候,都會找出一籮筐的理由,陸家的真實情況陛下是清楚的,若不是陛下對陸伯伯另有安排,早就為他們平反了,豈會讓你們受此等委屈。”


    她頓了頓,又道:“況且,我已經求了母親,讓她收你為義女,任他們如何說都奈何不了你,我倒是想看看誰敢動穆家女兒?”


    陸青瑤唇角微啟,隻要皇帝明察秋毫,她其實不在意那些文臣怎麽說的。


    畢竟終有一日真相會大白於天下。


    陛下也會還陸家一個公道。


    “阿月,你實不必如此,這樣反倒是連累了穆大哥。”


    “他不怕連累,現如今朝廷平叛還要靠大哥呢,他保個人怎麽了,要是那群老匹夫再敢說什麽,就讓他們自個去領兵。”穆江月一臉的憤憤不平。


    陸青瑤卻是笑了。


    領兵打仗的是武將,但是準備糧草的卻是文臣。


    也難怪他們會有怨言。


    但讓文臣領兵這樣的話,就真的是氣話了。


    穆雲戟那人,什麽都好,就是寡言。


    上了朝堂,哪裏擋得住文臣的舌槍唇劍。


    ……


    馬車穿過條條街市。


    七彎八繞的,一個時辰,相當於兩個小時。


    到了他們的新宅子。


    不在繁華地段,也不臨街。


    反倒是比較幽靜,挨著皇家園林。


    薑淼淼覺得,多少還是有些遠了,不過他們都是走走停停的,實際上應該就一個半小時。


    江月姨母說這宅子到顏府隻有半個時辰不到的路程,到東市一品居也隻有半個時辰。


    如此說來,倒也不算太遠。


    陸青瑤看著好友,“江月,這宅子不會是你的私產吧?”


    三千兩能在這買座帶院子的宅子,她多少是有些不信的。


    薑淼淼也覺得,這地雖在城邊邊了,但靠近皇家園林,怕是有錢也買不到的。


    看來是姨母動用了私人關係了。


    不會這周圍的鄰居都是皇親國戚吧?


    就見姨母攬著阿娘胳膊嘿嘿傻笑,“瑤瑤,我都幫你看過了,三千兩買座能分三個院落的宅子是真不容易,不是太遠就是太破,所以……”


    “所以你就沒買,直接讓我們住你的宅子?”


    穆江月連連搖頭道:“不不不,買了的,這宅子是陛下賞賜給大哥的,我讓他分了一小塊地給你,隔了院牆,重新開了門,以後和穆家就是鄰居了,待到母親認了親後,這院牆就直接可以拆了,你覺得如何?”


    陸青瑤:……


    有些哭笑不得。


    果然,買宅子這種事,還是不能交給這個大小姐。


    三千兩在她眼裏,簡直就值不了幾文錢。


    讓她用這錢來買宅子也是為難她了。


    可這京城,她也沒有別的可以信任之人。


    薑淼淼倒是挺開心的。


    在江州和崔老師與景王做鄰居,來了京城。


    和幹爹做鄰居。


    實踐證明,大樹底下好乘涼。


    連看家護院都省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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