衛子卿和祁燼便這樣在僻靜的山林裏尋了一處安靜的木房子,煙火炊煙,竹林響動,便是他們每日的自然愜意。


    衛子卿曾經每日都無限欽慕的美好日子,竟然就真的這樣落在了她的頭上,祁燼,真的愛她,明明渺小稀薄的自己,卻可以成為一個男人,心竅上最浪漫的花朵。


    衛子卿很愛他,是很喜歡的愛他。


    隻有和心愛的人,這樣棲息在竹林裏,才會是自在的吧。


    權欲紛爭是條似乎很寬闊的路,因為真是好明堂堂的沒有盡頭,是個最好的陽關道呢……


    可這份耀眼的風火,自己和祁燼,卻吃罪不起。


    這份明炎,就交給想要的人吧。


    自己和祁燼,隻想做最平凡的那一對山林裏的比翼鳥,灰懨懨的羽毛,還帶有一點完後的血肉,便這樣好好休息了吧,給自己個休息的機會,給祁燼一點無人的安靜。


    祁燼啊,悠悠輾轉,我還是隻想漾在你心間,在大紅的心河裏和你旁若無人的彈唱。


    悠悠輾轉間心意淼淼,我心裏有你,便隻和你這樣相伴了。


    衛子卿把自己當做個自私的人,隻是在祁燼麵前,才勉強算個人。


    無論如何,在祁燼麵前,她是個完美的人。


    在自己的雪白裏,祁燼是破裂山水裏的那抹白色水光琳琅,而自己是經曆了一切黑暗,在厚色掛雪的梅枝上,那一叢殘掛的嗚咽。


    破裂的梅瓣在往往不會停的風雪中被殘風變化的黢黑,隻是因為是冬日吧,才恰如其分的染了白色的外套。


    而這隻外套,衛子卿這個奇怪的姑娘,永遠也不會在祁燼的麵前褪下。


    他心底裏,她一直是單純的。


    白紙,隻有他看不出,被乍眼的陽光審查一番,便會塵煙遁去般在火烈的日頭下,在白紙上吐露出墨色的弑殺畫卷,衛子卿隻是一張鮮紅血痕的白紙。


    可自己無限懦弱,永遠也不會讓祁燼知道,自己的蓬亂和糟粕吧。


    他是耀眼的四季光景,自己隻是可以看看四季溫暖和徹寒的觀眾罷了。


    自己已經霸占了四季的最佳觀賞席,可以和四季有一番完美的交談,已經很幸運了。


    自己是祁澈的昔日王妃,也是祁燼生死羈絆的有緣人。


    祁澈是自己和祁燼之間,最大的那道劫。


    如今劫數散去,自己又和祁燼斷帛縫續,便一切在這裏停止了。


    無論是衛家最愚昧的俗雜的紛爭,還是自己不尋常於別人的身世,一切都已不重要了不是嗎?


    對於一個血肉肮髒的人來說,去糾結她的來由,已經沒有意義。


    自己大概是會和祁燼長住於此了,早已被這禮教複雜的冷冰冰的世界勾畫的合宜,自己也是該認命了。


    爹爹,是自己罪惡的負擔者,把不好的報應都悉數下罪給了他。


    自己隻是個活在太平盛世裏的懦弱者罷了,其實,罪孽都是自己造成的。


    可自己好像總比別人多了那麽一點氣運,把每一份去和太平告別的贖罪書,都給了無辜的人們。


    祁燼和祁澈相比,好像要單薄的多啊。


    他不複雜叵測,摘測他的心靈要繞過不知多少溝壑深邃的雪山,才可以瞥見大山吞吐良善罪孽的真容。


    他是池寧靜的河,河水在鏡子裏凝練了形狀,嚴正四方的躺入溫和的水中,默默的在深蘊的河裏,注視著迎來送往的人們,看著每個人意氣悠揚抑或痛抝落淚的麵容。


    自己的一身本領,在越來越迷失的詭秘中,早消解的幹淨。


    或許從自己嫁給祁澈,做他點綴門麵的太子妃時,便已經喪失了這份曾保護自己的技能。


    自己是個名聲糟糕的人啊,仵作,自己是個半路逃跑的半吊子,妃子,自己是個不夠幹淨的令人蒙羞的糟糕女子。


    自己似乎沒有很對得起的人,對待祁澈,自己是個徹頭徹尾的騙子,和他上演了一處誰的騙術更高的指導表演。


    自己唯一真心的,也是百分百真心的,便是對祁燼一塵不染的真心了。


    自己和祁燼,被自己的不堅定造成的“各自紛飛”時,也不曾有絲毫鬆懈的對他的在意和著急。


    自己是個滿輪罪孽卻又苟且活到了最後的人。


    瘋了的祁澈,和自己爭鬥罹難的衛芳柔,怕不是要記恨死自己了,命運這麽好,他都已經一無所有,連庶民的自由都沒有了,自己還可以和祁燼在這裏卿卿暮暮的。


    自己也是招搖的緊了,仗著自己的運氣,和祁燼還是得到了一個相守的結局。


    衛子卿趁著天色還沒亮透的漂亮,從祁燼身邊的鋪了白鷺棉的榻子上起來,隻是把一件絨子厚的毛氅披了,便站在房簷下看雪景。


    祁燼不知何時站在了衛子卿的身後,雙臂環住了衛子卿,睡眼還沒有從昨日的美夢裏清醒,帶了黏膩的聲音和衛子卿耳語,“起的這麽早,是不是我打鼾太響,吵到卿卿了。”


    衛子卿感受著祁燼在被窩裏捂得濕熱的脖頸在自己原本帶點涼意的脖頸上磨蹭出的暖意,語氣溫柔的安慰這個此時最沒有攻擊力的俊俏公子,“沒有,我隻是看這雪在房簷上粘的漂亮,想出來看看。”


    祁燼睜開半闔半開的柔意無限的雙眼,把房簷上沾了一排的雪綹子好好看了一遍,“你知不知道為什麽這裏會粘上一排的雪綹子?”


    衛子卿搖頭,她並不想知道,她隻想安安靜靜的看上這一場突然到來的雪,在雪裏看一看潔白無瑕。


    雪色更深了,這個被竹木修葺的嚴整的小屋,被雪粒覆蓋了整個房頂,簷子下此時無聲的風鈴,也想在雪色裏安眠。


    雪一粒一粒的下下來,在地上堆砌出厚厚的一層白色塵埃。


    塵埃逐漸愈深愈厚,竹林便已是並不覺寒意的雪林了,白色,是浩渺內唯一的顏色,竹孔空於填風雪,雪裏悠然傳來一陣風響,塵埃裏的白雪動了幾動,雪埃在半空裏淩然翻越了幾圈,又有了自己的主意,落回白色的雪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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