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起時寒風一陣陣的,遊蕊把洗過臉的溫水潑到水道裏,要去掃地,宿岩從廚房過來把掃帚接了過去,讓她回房塗上麵霜再去廚房就行。


    廚房裏遊老太太已經燒開了一鍋水,剛才孫女和孫女婿一起來,孫女婿就打好溫水讓孫女去洗臉,此時也是,連掃帚都不讓她拿一拿,這樣好脾氣的女婿,別說城裏少見,就是鄉下娶個媳婦不容易的人家也很少見。


    可見這溪田和蕊兒是真的好。


    其實當初老二家的閨女要嫁給山上的獵戶溪田時,她是不太看好的,但起碼老二家的給蕊兒相看的那些要好許多。


    那時候,老太太心裏還覺得,像溪田這樣獨居在山上,又靠打獵為生的,脾氣好不到哪兒去是一定的。


    蕊兒以後不會愁吃喝,但是總會受些氣,讓人沒想到的是,這溪田這樣好脾氣。還是京城人,外公又是個大夫。


    真不得不說,他們兩個本該不搭噶的卻成了親,是有這個緣分的。


    遊蕊進門來就看到老太太坐在灶前,拿著燒火棍理著灶裏的柴火,這老太太是個愛幹淨的,燒個火也不讓灶口邊有散落的碎柴。


    “蕊兒啊,明兒個就是十五,我今晚上就去婦幼院和那幾個姑娘一起住著”,老太太對進來的遊蕊說道。


    “行,前兩天我已經把鋪蓋都給您收拾好了,就在我休息室的隔壁,待會兒我和您一起去看看,差什麽您跟我說。”


    “我看你把你休息的那個屋子收拾得就很好,是個會打理的,我想不到的你都能想到,還能差什麽?”遊老太太笑著說道。


    這時外麵傳來宿岩的喚聲,“娘子。”


    遊蕊答應著走出來,隻見院裏多了一個人,正是她之前定做衣服被子的那布莊的掌櫃。


    過一個年這小老頭明顯胖了一圈,臉色都比年前紅潤,他正笑著跟宿岩說道謝的話,一個包袱放在院中安置的石桌上。


    遊蕊出來,又聽到一通感謝和盛讚。


    不用問,就知道這布莊年前沒少賺。


    宿岩對遊蕊道:“你看看花色,這掌櫃的剛說了,要是花色不喜歡,他可以給換。”


    遊蕊走過去打開包袱,是三套疊得整整齊齊放在一起的四件套,還都是織錦的,一種是大紅色牡丹,一種是青綠色竹葉,一種是蜜褐色碎花,針腳也做得特別細密。


    “都挺漂亮的,掌櫃的費心了”,遊蕊說道。這都是貨真價實的好東西,一套的售價隻怕都在二三十兩。


    “特地感謝你們的東西,咱得好好準備”,掌櫃的見她滿意,麵上的笑又多幾分,甚至透出來些諂媚的感覺,“溪夫人,溪老爺,你們以後有什麽好點子,一定要先顧著本店,隻要是好點子,咱們必有厚謝。”


    “你一個掌櫃的,做得了主嗎?”宿岩皺眉。他家又不缺這一兩件的布料,布莊還真把蕊兒當成出點子掙他們東西的了,要真是感謝,還有繼續合作的誠意,東家便也該過來拜見一下。


    掌櫃的忙笑道:“做得主,做得主,那東家就是我兒子,他初十便出門到南邊販絲綢去了。”


    宿岩:“我娘子之後也會很忙,應該沒空想好點子。”


    遊蕊點頭,知道老公是維護她,也順著說道:“我家的婦幼院後天就開張了,真的沒空。”


    掌櫃的也不氣餒,道:“行。不過溪老爺、溪夫人,咱們現在算是朋友了吧,到你們開張時,鄙人定然要去送個匾額的。”


    ---


    十四後半夜的時候,京城四方敞開著的城門處,就迎來一波又一波挑著擔進城的人,有附近鄉下的農人,也有距離京城不算遠的城市中的富人,乘著馬車過來看京城的花燈。


    遊鬆趕著馬車,上麵坐著爹娘,還有五六壇辣片,後麵緊跟著一輛驢車,是遊橋趕著的,遊大嫂坐在上麵,也放著幾個壇子,這壇子裏裝的卻是鴨掌、鴨雜、雞爪、雞雜還有大腸之類的鹵味。


    這些便宜的雜碎,遊家人以前也吃過,無論怎麽煮都帶著一股難聞的味道,但那時候沒好吃的,他們也不嫌棄。


    自從做起來鹵味生意,按照遊蕊的建議,他們放香料時沒有吝嗇,這才發現,隻要舍得放料,這些邊邊角角的零碎比其他部位的都要更好吃。


    即便壇子口封的嚴嚴實實的,他們這兩輛馬車匯入進城的人流中時,仍舊有一股特別勾人饞蟲的味道傳來。


    天心的明月高高掛著,月光如水一般灑在地麵,寒風吹襲,卻吹不滅這些等著進城人的熱情。


    排隊等待查驗的時候,好些認識不認識的就聊在了一起。


    也有單純是帶著孩子進城看上元燈會的家長,排在遊鬆他們前麵的這家人就是。男人挑著擔子,一邊放著一個孩子,上麵還蓋著藍布的被子,此刻正睡得呼呼的,男人旁邊的女人手裏還拉著一個大一點的男孩子。


    看到前麵這家人的組合,遊鬆在心裏感歎,他小時候別說上元節跟爹娘來京城了,連縣城都沒去過。


    就這樣慢悠悠的,一直排了將近一個時辰的隊,才輪到遊鬆他們。


    上元節入城的人太多,上麵命令要查的嚴一些,遊家的馬車,以及後麵沒帶車廂的驢車,都被士兵挨個查了查。


    幾壇子吃食也得打開蓋子看看,這些守城兵倒都是特地選的脾氣好的,他們隻讓遊家人動手打開蓋子,拿著火把照了照。


    因裏麵有夾子,又讓遊鬆拿著翻了翻,見確實都是吃食,便讓他們通過。


    遊鬆和遊橋蓋蓋子的時候,咕咚一聲咽口水的聲音響起,原來是負責檢查的這兩個士兵饞出了口水。


    遊鬆想,現在自家三妹不是王妃嗎?


    他和大哥還是舅爺,這些兵可都是聽攝政王的,也就是聽他們家妹妹的,他們兩個當舅爺的,該大氣一點。


    這麽想著,等趕著車進了城,遊鬆拿出油紙把辣片、鹵味各包了一大包,小跑回去送到守城兵那裏。


    遊母覺得二兒子有些多事,等他回來了便說道:“那些人也沒朝咱們要好處,你還主動去給?”


    “駕”,遊鬆趕著馬,笑道:“娘,您不知道,這叫熟人好辦事。”


    遊父說道:“咱們以後進城的時候還多著呢,認個麵熟也好。”


    ---


    門外傳來拍門聲的時候,遊蕊睡得正香,嗯了兩聲,覺得自己還說道“來了,等會兒”之類的,但其實她隻是翻個身,動了動嘴唇。


    宿岩披衣起來,忍不住在她鼻尖刮了刮,低聲道:“我去開門,你繼續睡。”


    遊蕊是半睡半迷糊的,聽到這句話,立刻安心睡去。


    宿岩來到院子裏,晃亮火苗,順手點上兩盞燈,就走過去打開大門。


    此時月已西沉,外麵又黑又冷,看到嶽父嶽母一家,宿岩趕緊讓他們進門。


    見他要去廚房,遊母忙道:“溪田啊,你別忙,我們自己隨便燒點水烤烤火就成了。”


    宿岩點下頭,卻還是到廚房給燒好一鍋滾燙的開水。


    “靠牆這口鍋裏有溫著的水,你們可以先洗洗手”,燒好水,宿岩對站在廚房裏有些局促的一家人道,“這個櫃子裏有蕊兒做的薑茶,開水衝泡著喝能驅風寒。”


    “行,我們知道了”,遊鬆說道,“妹夫,你回房去吧,吃點啥我們自己看著就做了。”


    宿岩便沒多留,主要蕊兒不在,他又沒話說,反把氣氛僵持下來。


    確定他回了房間,遊母就跟兩個兒子抱怨他們妹妹,“這個蕊真是越來越不懂事,大冬天的讓她男人出來開門。來的是她娘家人,她卻睡得沉。”


    遊母還是了解這個女兒的,要不是現在還睡著,她不能不出來,可正是她都成了人婦還睡性這麽大,讓人操心。


    “啥活兒都不知道幹,早晚有溪田厭煩她的一天”,遊母嘟嘟囔囔,說完又忙連呸三聲,道:“明兒個我真得找個機會,好好說說她。”


    遊鬆把衝好的薑茶遞給母親,道:“他們夫妻的事兒您少管,免得惹人煩。娘,不是我說,妹夫是衙門裏做事的,那都是幹脆的狠人,你要是叨叨來叨叨去讓他煩了,他能再不讓蕊兒回娘家你信不?”


    遊母:“---”


    端著碗薑茶湯喝了半天,再沒說一個字。


    天明,睡夠的遊蕊終於醒來,坐在床上雙臂展開,大大伸出個懶腰,才有些奇怪地問旁邊還睡著的宿岩:“昨晚上你是不是跟我說話了?”


    宿岩伸臂攬住她的腰,道:“寅時末,你爹娘他們來了。”


    “什麽?我得趕緊過去看看”,遊蕊撥開他的手就穿衣服。


    宿岩不急不緩道:“我已經招待過他們了,還燒了一鍋開水,然後我還把咱屋裏的幾床被子送到客房,讓他們休息。”


    遊蕊越聽越稀奇,也顧不得穿衣服,側回去給他唇上親了一下,笑道:“你費心了。”


    宿岩一臂撐在腦後,笑道:“一個不夠。”


    遊蕊直接趴在他身上,嘛嘛嘛親了好幾個。


    宿岩笑著把她抱在懷裏,他猛然起來,衝力帶的兩個人滾了一圈,然後就被牆擋住,正覺好玩的宿岩隻能停下來,對遊蕊道:“這個床小滾不開,明天我們去大床上滾。”


    遊蕊無語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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