遊蕊當然不可能和他一眼光著上身睡午覺,因此單薄的羅衫都被浸濕了。


    院子裏,遊母看到女兒穿著一身鮮嫩的大紅色衣裙出來,豔的紅把她細白的脖頸映襯的更加潔白,又是一副鬢發微鬆剛剛睡醒的樣子,真真是讓她這個老母親也覺得有些陌生。


    自家這個姑娘,別不是那種經了人事才會像是被擦幹淨的明珠那樣的吧。


    遊母不著痕跡地看了滿臉大胡子的溪田一眼,有些後悔把女兒許給他,要是知道女兒一成親就會越來越好看,當初不要臉也得賴上陳二郎。


    到時候,不愁陳二郎不喜歡。


    而兩下比較起來,陳二郎將來可是有很大可能做官兒的,溪田雖然有錢,到底一輩子隻能做個平頭百姓。


    那可是官兒啊,雖然生活在相對靠近京城的地方,但是她活到這個年紀了,卻連本縣太爺都沒見過。


    遊蕊解開腦後的發帶重新紮好頭發,便去把飯後湃在冰涼井水裏的西瓜抱出來。


    石桌上擺放著那套蒸餾設備,遊大哥、遊二哥和遊父都圍在那裏看,遊大嫂帶著小黑蛋去清洗他們來時拿的一籃子棗。


    隻有遊母站在那兒不知在想什麽。


    經過她身邊時,遊蕊道:“您在發什麽呆呢?”


    遊母被這一聲驚回神,回到現實中,女兒已經是溪田的人了,再想什麽都是白瞎。


    “你抱的這個是什麽?”


    小黑蛋噔噔噔跑過來道:“這是寒瓜,姑姑花三百文買的。特別特別好吃。”


    聽到這個價錢,遊母臉色猙獰一瞬,狠狠瞪了遊蕊一眼。


    恰在這時,拿著一把刀的溪田走過來,遊母將要訓出口的話立刻收回去。


    溪田把西瓜開,清新的西瓜甜味瞬間四溢。


    小黑蛋趴在石桌邊,一臉期待地看著這種奇奇怪怪的從未見過的瓜。


    切成一塊塊後,溪田挑了最好的一塊遞給遊蕊,才招呼遊父遊母:“嶽父嶽母,請用。”


    溪田就是這樣,有時候話是能有多少就多少。


    遊父笑著拿了一塊遞給遊母。


    遊蕊便給不太好意思拿的大嫂拿了一塊。


    遊大哥、遊二哥這時也不用讓。


    一時間,人手一塊西瓜,圍在桌邊開始吃起來。


    這個西瓜其實已經有些老了,汁水不那麽豐盈,最中心的部分都幹得起了粉沙,吃起來有點幹幹的。


    遊蕊覺得不太好吃,但是看家人都吃得這麽高興,也什麽都沒說。


    開吃之前,遊父還提醒眾人把西瓜子都吐到一邊,來年春天他想試著種一種,因此吃完一塊,他就起身去拿了一個空的竹篾筐,把西瓜子都收起來放在上麵擱在太陽下晾曬。


    最後,小小的一個西瓜,大人們都是隻吃一塊嚐嚐味道便不吃了,剩下的還有半個。


    遊蕊看得心酸,“大哥大嫂,二哥,你們都再吃一塊,這已經不能再放了。”


    遊橋道:“剩下的晚上你們吃。”


    遊蕊堅持,給每個人又都遞了一塊。


    溪田切的塊比較大,因此一人再分一塊剛剛好。


    看到她吃的時候會微微皺起眉頭,溪田低聲道:“過幾天我再去縣城給你買一個新鮮的。”


    遊蕊搖頭,“一個老瓤的都這麽貴,不甜也不好吃,不要浪費錢了。”


    好像有什麽畫麵在眼前閃過,又好像是有什麽東西即將破土而出,溪田道:“那就等我掙了錢再買。”


    那邊,聽到小兩口的話,遊大嫂看了遊大哥一眼,往那邊示意一下:你瞧瞧妹夫。


    遊大哥笑了下,聲音壓得特別低,“我舍得給你買,你舍得吃嗎?”


    遊大嫂:、她還真不舍得,畢竟現在的小姑能掙錢,而他們夫妻倆也沒孩子,花錢大手大腳一些也沒什麽。


    這一下午就屬黑蛋最高興,手裏捧著一塊,麵前還守著兩塊,感覺自己富有的像是擁有了全世界。


    蒸餾藥露其實很容易,難的在於把握後麵兌配的比例,因為要保證能夠幾個月不變質,兌配用水要加蒸餾水。


    這一下子就比較麻煩了。


    但是遊大哥和遊大嫂卻覺得,這一點兒都不麻煩,簡直比下地或者到碼頭上扛麻袋簡單好幾百倍。


    遊蕊見他們這樣甘之如飴,當天晚上便讓家人把她這套蒸餾設備拿走了。


    遊大哥也沒客氣,問遊蕊:“你這套瓷管子是在哪兒做的?我再去做一套,到時候給你送過來。”


    遊蕊看了看遊母,道:“是在鎮上的徐家。”


    遊大哥愣一下,笑道:“好。時間不早了,你們兩個早點休息。”


    遊鬆還給遊蕊伸出個大拇指。


    外婆家的事兒,他們都是多少知道一些的,因此去棋盤鎮上的時候,都是盡量避著徐家人。


    沒想到這個三妹,竟然溜過去找到徐家過。


    怪不得昨天他看老娘的臉色有些不太對,說不定是徐家人認出三妹,給傳了什麽話了,所以昨天趕廟會的時候,爹娘去外婆家了?


    ---


    遊蕊在屋裏寫一大上午自家的成藥方劑,察覺到陽光從窗戶內照射進來,才收起自製的炭筆,往外一瞧,太陽已經越過正中的天空。


    她站起身,雙手抬起按了按酸痛的脖頸。


    懷念平板,懷念電腦。


    小黑晃悠著小尾巴走進來,在遊蕊腳邊直轉圈。


    遊蕊笑道:“你餓了?小灰呢?”


    小黑突然豎起耳朵,跑到門口汪了一聲。


    外麵正臥在樹蔭下的小灰也幾乎在同時汪了一聲。


    遊蕊透過窗戶向外看一眼,然後來到門口,隻聽許多腳步聲、說話聲正嚷嚷地從她家外麵經過。


    突然,一道扯著嗓子的罵聲傳來。


    “喪盡天良的,不就是想湊著你家男人一起打個獵嗎?那麽大一座山,多一兩個人還能讓你家打不到獵物是怎的?”


    “你個小毒婦,你就是不讓你男人帶著我家的人。我家哪兒得罪你了,陳二郎看不上你也是因為你醜,怨得著別人嗎?”


    遊蕊皺著眉,站在院子裏聽著這些不點名卻比點名效果還要好的咒罵,猛地過去打開房門。


    “二柱嬸子,你是在罵我嗎?”遊蕊聲音冷冷地問道。


    遊歡意正扶著她母親的胳膊,這時也眼眶通紅地看來。


    見她出來,遊二柱媳婦一拍大腿,罵得更加難聽:“難為你還長著一雙耳朵,還能聽見。我男人要是治不好,我要你家償命。”


    遊歡意看著遊蕊,說道:“你看不慣我就看不慣我,為什麽要牽連我的家人?我爹和我大哥二哥在山裏遇到了老虎,我爹一隻腿都被咬斷了,你知道嗎?”


    遊蕊好笑道:“你爹進山遇到老虎,跟我有什麽關係?你們娘倆真夠好笑的,什麽事都能往別人身上賴。”


    “昨天”,遊歡意大聲喊道,淚珠子也順著臉頰滑下來,“我爹想問溪田能不能跟他一起進山?你為什麽攔著不讓同意?我爹都說了,如果讓跟著,我們打多少獵物都會給你們家一半。你明知道溪田擅長打獵,這也根本不費什麽事,你為什麽不同意?”


    看她們還有空跟自己吵架,遊蕊覺得那遊二柱或許還是被咬得輕。


    “不費什麽事?你倒是說得輕巧,深山裏都是猛獸,你爹你哥沒功夫沒力氣,遇到虎狼,豈不是要讓我夫君給他們墊背?”


    遊歡意眼中的恨意卻因為她這幾句話更濃,像是恨不得上前揪住她廝打一通。


    “瞧瞧你們這樣子,我們這是沒答應,你爹進山被咬了都能賴到我家身上,要是答應了,你爹有個什麽不測,我們家不是要被你們往死裏訛?”


    “再說,你爹你哥進山是為了什麽?總不能是打獵物送給我家吧?”


    遊蕊冷笑道:“滾,再在我家門口叫罵,我就放狗咬人了。”


    “你你你”,遊二柱媳婦哭得淚流滿麵的,伸手指著遊蕊,再次大聲罵道:“小毒婦,你心咋那麽狠那麽毒?黃蜂尾後針都沒你毒啊。”


    “今天不把我男人治傷的錢拿出來、”


    挎著籃子來給女兒送菜饃的遊母遠遠聽到咒罵聲,立刻三步並做兩步尋聲跑來,看到遊二柱媳婦指著自家閨女罵的場景,籃子往地上一放,撲上去就拽著她的頭發打起來。


    “你男人那一身血都快流幹了,你不跟著去鎮上瞧大夫,你跑到我閨女家門口兒罵街來了你,你家窮死啦?不賴我女兒一點錢,就看著你男人死在外麵是不是?”


    “你才是那老黃蜂尾巴尖兒上的針,論毒誰能比得上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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