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望著腳前的地,神色悲傷。


    臣子們麵麵相覷,眼神中透著巨大的驚駭。


    這是真的?


    惠皇後被惠妃所殺?


    慶安公朝抬著小皇帝來的兩個內侍道,“速去尋鐵鍬來,挖開這裏!”


    兩個內侍應了一聲,轉身跑走了。


    小皇帝身體不好,神情倦怠地歪在椅內。


    他心中知道發生了什麽,但他不知道該如何問,他也知道自己是隻個傀儡,說了也等於白說。


    說多了,還會被太後嗬斥。


    他怕太後,也怕太後身邊的人,比如北丞相。


    北丞相進宮見他,一向是帶著刀。


    他擔心惹著北丞相,北丞相會殺了他。


    兩個內侍很快就取來了鐵鍬。


    在穆元修的指示下,他們在兩株梅樹旁,挖起土來。


    屍骨埋得並不深。


    也才一刻來時間,就挖出來了。


    大家看到那明黃的錦袍,以及衣衫上繡著的彩鳳時,全都將心提到了嗓子眼。


    而穆元修,臉色已死白一片。


    他推開兩個內侍,蹲下身去,用手扒著土。


    一點一點,生怕將早已變成骸骨的惠皇後扒散。


    漸漸地,屍骨的頭部露了出來。


    骨頭和泥土混合在一起,早已麵目全非,但那頭發上的發冠,大家看得清清楚楚。


    正是惠皇後曾經常戴的皇後鳳冠。


    更讓大家吃驚的是,這具骸骨通體泛黑。


    顯然,是被人毒死的。


    圍觀的人,暗暗吸著涼氣。


    穆元修臉色發白,身子晃了晃,顯些跌倒在地上。


    “殿下!”慶安公扶著他,“節哀。”


    “我無事。”穆元修啞聲道,眼角卻漸漸地紅了。


    他緩緩站起身來,目光如劍盯著北丞相。


    北丞相嚇得臉色發白。


    “北丞相,當年你不是做證說,皇後與人私奔了嗎?不是親眼看見她跟著一個宮衛離開皇宮了嗎?可她為何在這兒?嗯?”穆元修冷冷一笑,“她為何在琉璃宮的梅林這兒?”


    “不不,這不可能,這人不可能是皇後,一定是假冒的!”北丞相矢口否認。


    “惠皇後未進宮前,曾於馬車下救過惠妃一命,軋斷了左腳一根腳趾頭,這件事情,不是什麽秘密吧?”穆元修望著一眾臣子們說道。


    按著宮中的規矩,身體有缺陷的女子,是不能進宮的,更不能成為皇帝的女人。


    但先皇一眼相中了惠皇後,執意要封她為皇後。


    再加上惠皇後溫婉端莊,知書達理,學識淵博,容貌出眾,除了少一根腳趾頭,再挑不出任何一處瑕疵。


    先皇力排眾議,封穆元修的母親為皇後。


    惠妃的娘家人,見惠皇後不被北燕皇室其他人所喜,打著幫助惠皇後的名義,請求惠皇後的父母幫著惠妃進宮。


    姐妹嫁同一人,曆來有之,惠皇後的父母也擔心女兒太善良會吃虧,便同意了。


    但是,惠妃進宮後,並不得寵。


    先皇從不要她侍寢,更不願意見她,每天隻和惠皇後在一起。


    她經常有意無意地,提起惠皇後少一根腳趾的事情。


    也因此,過了好幾年,直到穆元修都出生了,宮中還在說惠皇後不是完美之人,是少了一根腳趾的人。


    眼下穆元修重新提起這件事情,讓大家都想起了往事。


    有人馬上說道,“對對,皇後少了一根腳趾,看看女屍的腳,不就知道了?”


    穆元修望一眼北丞相,又蹲下身來,將女屍左腳的鞋子,輕輕脫了下來。


    已是骸骨的腳,確實隻有四根腳趾頭,小腳趾缺失。


    “北丞相,你還有什麽話要說?”穆元修望著北丞相,眸光漸寒。


    “北丞相誣陷惠皇後,罪該萬死!皇上,請處罰北丞相!”費太傅走到小皇帝的麵前,朗聲說道。


    “請皇上處罰北丞相!”慶安公也大聲道。


    其他臣子們,發現今天的風向標不對。


    曾經的惠妃,如今的太後又不在朝中。


    況且,先皇的皇子回來了。


    這又找到惠皇後的屍骨,事情怕是不會簡單了。


    一些本來就對北丞相和惠太後不滿的人,紛紛要求小皇帝處罰北丞相。


    而北丞相一黨的人,更是不敢說話了。


    因為北丞相都無語可說了,他們能說什麽?


    小皇帝嚇得不知所措,望望這個,看看那個。


    “來人,將北丞相送往大理寺,嚴加審查!”費太傅大聲道。


    “老夫看誰敢抓!”北丞相回過神來,怒目望向四周。


    若是以往,還真沒人敢抓他。


    但今天,涉及到惠皇後的事情,沒人敢多話,生怕引火上生。


    穆元修和費太傅暗中作了部署。


    費太傅調動了幾個宮裏熟悉的宮衛,把守在這處小園的門口。


    他大聲冷喝,馬上走來四個宮衛,將北丞相捆了起來,拖走了。


    費太傅又朝小皇帝道,“皇上,北丞相已伏法,接下來要清查北丞相的同黨!”


    小皇帝被嚇傻,呐呐著道,“全權由太傅大人裁決。”


    “老臣一定秉公辦案!”費太傅行禮。


    .


    北丞相被帶下去。


    但穆元修和費太傅,並沒有讓其他臣子們離開。


    這片梅林的出口處,有不少宮衛們把守著。


    大家不明白,為什麽會出現這麽多的宮衛。


    費太傅又命人找來了宮中的太醫,和大理寺卿及仵作。


    和其他人一樣,看到這裏的女屍,全都大吃一驚,又看到穆元修,一個個更是驚駭不已,宮中要變天了嗎?


    經過太醫和仵作的查驗,最後得出結論,惠皇後確實是被人毒死的。


    隻是,年代久遠,已查不出是何種毒。


    穆元修則不慌不忙道,“我知道,是惠太後身邊的應嬤嬤投的毒。”


    有人驚訝道,“但是,應嬤嬤失蹤多年了。”


    穆元修說道,“她並沒有失蹤,而是死於惠太後芙蓉宮錦華院西側的一口井裏,她身上有裝毒藥的盒子,要是找得仔細,還能找得到那個雕刻著芙蓉花的銅盒。”


    “去查!”費太傅朝宮衛們下令。


    人們麵麵相覷,穆元修如何知道了?


    很快,有宮衛抬著一具女屍回來,“回太傅大人,確實在那口枯井裏找到一具女屍體,身上有腰牌,正是應嬤嬤,也確實找到了芙蓉花銅盒。”


    看到已成屍骨的應嬤嬤,大家更是驚訝了,太後曾說,應嬤嬤偷盜宮中財物逃走了,還派人四處抓她,她竟然是死在宮中?


    穆元修望著大家,“我想,大家一定很奇怪,為什麽先皇後的屍骨會在這處梅林,為什麽惠妃所說的應嬤嬤逃走了,卻出現在她宮中的枯井裏。”


    “殿下,這究竟是何原因?”有人問。


    “好,我便讓大家清楚明白,費太傅?”穆元修望向費太傅。


    費太傅朝兩個宮衛吩咐道,“將人帶來!”


    兩個宮衛應了一聲,退下了。


    過了一刻時間的樣子,他們帶著一個身穿鬥篷,臉上蒙麵的人走來。


    那人似乎被堵住了嘴巴,一直嗚嗚嗚嗚地想說什麽,但說不出來。


    “帶上前來!”費太傅沉聲道。


    兩個宮衛將人推到穆元修的跟前。


    蒙麵人望著左右,眼睛迸出憤怒的火花。


    人們驚訝起來,這人的眼睛,怎麽看著眼熟?


    “這是誰?”慶安公疑惑問道。


    “曾經的惠妃,如今的惠太後!”穆元修扯下惠太後臉上的布巾,又扯開她的披風帽子。


    “什麽?太……太後?”所有人驚得瞪大雙眼。


    惠太後不是帶兵攻打趙國去了嗎?


    怎麽會在這裏?


    還是……


    趙國的戰事敗了?


    人們你看我,我看你。


    穆元修拿掉惠太後嘴上堵著的布,“惠妃,來認一認被你殺掉的兩個人!”


    惠太後已經看到了惠皇後的屍骨,又看到一旁另一具屍骨,她心中明白了,過去的事情,還是被發現了。


    她想不明白,為什麽穆元修會知道。


    “哀家不認識!你們敢這麽對哀家,是以下犯上!”她依舊拿出過去的威嚴,朝身邊的臣子們厲聲喝道。


    若是以往,她這麽高呼一聲,可能會有臣子替她說話。


    但是今天,她被人控製住了,又找出了對她不利的證據,她很難翻身。


    皇權中,權利能力便是天。所謂證據,不過是堵一堵悠悠之口罷了。


    而今天,先皇獨子穆元修便是那個“天”。


    識時務者為俊傑。


    沒人理會惠太後。


    “你不承認,我來說!”穆元修望一眼兩具骸骨,冷笑道,“當年,你嫉妒我母後被封後,想著法子進了宮,可不久後,你的身子出了問題,太醫查出你並不能有孕!於是,你嫉妒之下,故意引來時莫發動兵動,照成混亂,我母後和我在混亂中被迫逃出皇宮。你再對外人言,我已死於亂軍之中,我母後跟時莫逃了,事實是,你派了身邊的應嬤嬤殺了我母後,時莫也是你的人!是也不是?”


    “一派胡言!”惠太後冷笑。


    “那便讓你死得心服口服!”穆元修從袖中取出一遝信函書冊出來,“這裏有你寫給時莫的信,還有二十年前武太醫給你寫的診斷,武太醫將診斷書寫了兩份,一份給內務局記檔,一份給了先皇,先皇命身邊人收了起來。一份悄悄封進了太醫院,你殺了武太醫滅口,搜出了太醫院的那份,卻沒料到診斷書會有多份存檔吧?”


    他將那卷信函和幾份文書,遞向慶安公,“慶安公,你帶著大家查看吧。”


    慶安公接在手裏,翻閱起來。


    其他人也跟了過去看。


    沒一會兒,所有人都朝惠太後望來。


    “惠妃,你還有何話講?”慶安公也不喊惠太後了,跟著穆元修喊起惠太後曾經的封號惠妃。


    因為太後的封號,是她自己封的。


    皇帝崩,獨子失蹤,她扶持宗室幼童登基,自己做了垂簾聽政。


    自封自為文德太後。


    費太傅冷笑,“惠妃,你與時莫的信中,已寫得明明白白!依老臣看,與時莫有奸情的,是你吧!”


    惠太後的臉色大變,“胡說,不可能,你們這幫子逆臣賊子,竟敢對哀家大不敬,你們該處以極刑!”


    “請皇上下旨,除去太後的封後,打入冷宮!”幾個臣子一起向小皇帝拜下,大聲說道。


    “請皇上下旨!”


    小皇帝嚇傻了,他什麽也不知道,他還是個孩子啊!


    “你敢!你的皇位是哀家給的,你敢下令罰哀家?”惠太後望著小皇帝,一臉的凶神惡煞。


    小皇帝嚇得喃喃自語,“朕,朕……”


    “來人,將殺害先皇後,發動宮變害得先皇獨子險些喪命的罪妃拉下去!關進慎刑局!”慶安公大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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