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裏正指著那男人對李玉竹他們說道,“這是寶順他爹。”


    一個婦人從屋裏走出來,搬著一張長條凳子放在李玉竹他們身側,“你們坐。”


    “這是寶順娘。”宋裏正又指著婦人道。


    李玉竹將百裏睿放在一個矮些的凳子上,和穆元修道了謝,坐下了。


    “傷得嚴重嗎?請大夫看了嗎”李玉竹問。


    “請了大夫,給包紮了。”寶順娘歎了口氣,“多謝李三娘來看他,他傷好了會去學堂的。”


    李玉竹說道,“我能看看他嗎?”


    寶順娘說道,“當然能了,不過這會兒睡著了。”


    “不妨事,我就看看他的傷腿。”李玉竹說道。


    寶順娘知道李玉竹是大夫,同意帶李玉竹去看宋寶順。


    宋寶順家有三間磚房,兩間木屋,一間泥房。


    有前後兩個大院子,院裏跑著不少雞,屋後還有羊叫聲。


    看屋中擺設和屋子的麵積大小,在村裏應屬中等水平。


    李玉竹跟著寶順娘,來到左側間的後間屋。


    這是一間磚房的臥房,分成了兩間屋。


    屋中有普通的床,桌椅,和一個小櫃子。


    家具都是舊的,但不破,東西也都齊全。


    屋角放著一個小爐子,爐上的小沙罐子裏,正滋滋冒著熱氣。


    屋裏飄著一股子藥香味。


    床上躺著宋寶順,閉著眼,臉色很蒼白。


    一個二十七八歲,神情愁苦的瘦小個子婦人,坐在床前守著。


    見李玉竹她們走來,她站起身來。


    “大嫂。”婦人朝寶順娘喊道。


    寶順娘咬牙切齒冷冷瞪她一眼,沒應聲,指著床上的宋寶順對李玉竹說道,“李三娘,他睡著了。”


    “把被子掀開,我看看他的腿包紮得怎樣。”李玉竹走到床沿上坐下來。


    年輕婦人要去掀被子,被寶順娘粗蠻地推開,“走開!”


    她走到床前,將被子掀開來。


    那婦人被推了個踉蹌,咬了咬唇,一臉沮喪地退開到一旁。


    但她並沒有走出房間去,而是站在床頭,看著床上的宋寶順,滿臉都是憂色。


    李玉竹心中疑惑,不禁打量起婦人來。


    這婦人和宋寶順的父親長得很像,年紀也輕些,莫非,她就是宋夫子說的那個被休的宋寶順的小姑?


    再看寶順娘看她時一臉的厭惡,應該是這位沒錯了。


    因為她被休,宋寶順才去找她夫家理論,結果被打斷了腿,寶順娘不拿小姑子出氣才怪。


    李玉竹收回目光,開啟空間儀器去查看宋寶順的傷腿。


    小腿骨折成了兩斷,但包法不對。


    李玉竹指著宋寶順的傷腿,對宋寶順娘說道,“他的左小腿斷成兩截了,這種夾板包紮的方法太簡陋,稍一不小心,就會碰到傷腿,會撕心裂肺的疼。這種包法,隻能成天一動不動地躺著,如果挪動了傷腿,這腿長好了以後也是畸的難看的,極有可能長成長短腿。”


    寶順娘嚇得臉色都變了,“李三娘,什麽叫長短腿?”


    “就是說,傷的腿長勢放緩,錯位生長,而好的腿照常生長,這樣一來,兩條腿就是一長一短了。”李玉竹說道,“簡單的來說,十有八|九將來是瘸腿。”


    “瘸……瘸腿……”寶順娘聲音打顫,她忽然朝那年輕婦人衝去,伸著雙手死勁捶打起來,“你成心的是不是?寶順替你出氣,你卻找個庸醫來治傷!沒良心的娼婦,難怪你男人不要你!”


    年輕婦人隻抱著頭低聲哭泣,沒有躲閃,任由寶順娘捶著她。


    屋裏的爭吵聲吵醒了昏睡的宋寶順,“娘,別打小姑,娘!”


    也驚動了外麵的人,寶順爹大步走進來。


    “死婆娘,你打春娘做什麽?她有什麽錯?”寶順爹將寶順娘拉開來。


    寶順娘指著寶順小姑宋春娘罵道,“她沒錯?要不是她不會哄她男人,她至於被休嗎?寶順替她出頭,去周家理論被打傷了腿,她請了個庸醫來治寶順的腿!誰家姑子像她這麽缺德,害得侄兒成殘廢?”


    寶順爹煩躁說道,“她又不是故意的,周大發那個無賴,是春娘哄一哄就能哄好的?這治腿的事,她又不懂,村裏都是請盧大夫,盧大夫給人看病看了四十來年了,怎麽就成庸醫了?”


    這邊屋裏吵鬧得厲害,和宋寶順是同族的宋裏正,也走進了屋裏。


    “哎呀,吵什麽?要吵出去吵,寶順還要養傷呢!”宋裏正將寶順爹推了出去,又將宋春娘往外拽,“春娘守了寶順一宿了,去歇著去吧。”


    宋裏正連推帶拉的,將宋家兄妹二人帶出屋去了。


    李玉竹沒想到,這大夫是寶順小姑宋春娘請來的。


    她跟著追了走去,“寶順小姑,對不住啊,我不知道那大夫是你請的。”


    寶順娘跟了出來,冷笑著道,“是她主動要請的呢。”


    宋春娘一臉愧疚,“對不住,大嫂,我不是故意的。”


    “你是有意的!”寶順娘氣得破口大罵。


    李玉竹將兩人推開,說道,“你們別吵了,這件事不怪寶順小姑,也不怪盧大夫,這附近所有大夫都是這麽包紮傷腿的,而我的法子,是從京城帶來的,這種包紮法,聽我師父說,隻有宮裏禦醫才會。”


    宋裏正馬上打圓場,“是咯,李三娘是從京城來的,她用的是京城的法子,她的法子當然好了。寶順娘,你別罵春娘了。”


    寶順娘臉色訕訕,但也沒有原諒寶順小姑,她望向李玉竹,“那就勞煩李三娘,重新給寶順的傷腿包紮吧。”


    “好,我這就去包紮。”李玉竹又走回了宋寶順的屋裏。


    床上,宋寶順正試圖下床,他已經坐了起來。


    寶順娘嚇得飛快走過去扶住他,“哎喲,我的小祖宗喲,你別動,快躺著。”


    宋寶順隻好躺著。


    “娘,你為什麽罵小姑?這根本不關小姑的事,是小姑父那個混蛋打的我!”宋寶順大聲嚷道。


    寶順娘咬著牙,“我知道是那個混蛋打的你,可是這事情,還不是你小姑引起的?”


    “小姑是我們家的人,我幫小姑怎麽啦?”宋寶順不滿他娘的說法,又嚷著道。


    李玉竹讚許地看向宋寶順,這孩子平時調皮,但到了關鍵時刻,還是挺仗義的,能辨別是非。


    寶順娘回頭,看到李玉竹一直看著他們母子,她橫了眼宋寶順,沒再繼續小姑子男人打她兒子的話題。


    “行了行了,讓李三娘再看看你的傷腿,要是不包紮好,將來你就瘸了!”寶順娘將宋寶順按在床上躺好。


    李玉竹從背包裏往外拿出石膏紗布等物,“這腿要用石膏包紮,這樣才不容易錯位。”


    她要了個裝清水的盆,將石膏條泡在水裏,等軟和了再做石膏棉條包紮。


    寶順娘不懂這些,隻說道,“麻煩李三娘了。”


    石膏條泡的時間有點慢,李玉竹坐在一旁等著。


    寶順娘說要去端茶水來,走出去了。


    宋寶順看著李玉竹,不好意思撓著頭,“李三娘,你怎麽來了?”


    李玉竹搖搖頭,“你倒是挺仗義的,可你們夫子就擔心了,你沒去上學,他擔心出什麽事了,叫我來看看。”


    宋寶順歎氣,“我小姑生了三個女兒,小姑父叫她生兒子,可她一直生不出來,小姑父就跟別的女人生了個兒子,將她休了。我氣不過,找到小姑父家去,小姑父見了我就打,我打不過他一家,腿被打斷了。”


    李玉竹驚訝道,“生不了兒子就被休?”這宋春娘可太慘了。


    “其實,我小姑生了五個女兒,送了一個走了,死了一個,還有三個女兒眼著她,但也一起被趕回來了。”宋寶順氣得咬牙,“生了兒子就了不起啊!呸!”


    李玉竹暗暗驚訝,這小夥思想覺悟不錯,不重男輕女,將來嫁他的姑娘一定享福。


    “宋寶順,你說的沒錯,兒子女兒都是一樣的,隻是,你太蠻幹了,你怎麽一個人跑去找你小姑父打架?這不是送上門被打麽?”李玉竹搖搖頭。


    “我氣不過!”宋寶順咬著怒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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