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李興安怎麽說,李立行是打死也不肯一個人下山去。


    可他們四人還要吃飯,總不能讓新人餓著肚子。


    李興安無法,隻好說道,“李立行,你留在這裏陪著兩位新人,我到山下端吃的來。”


    李立行馬上咧嘴而笑,“好好好,三哥放心好了,我一定陪著他們,不亂跑的。”


    “雖說這會兒天沒黑,但林間昏暗,三哥,我找隻燈籠給你。”穆元修說道。他家有好幾隻燈籠,都是李玉竹送的。


    他去李家,每回離開時,李玉竹都會送一隻燈籠,家裏的燈籠多得可以開燈籠鋪子了。


    李興安看著屋外,沒有反對,“也好。”他要走快點,早去早回。


    穆元修取了燈籠,插了隻蠟燭在裏麵點燃後,遞與李興安,李興安叮囑李玉竹在山上不要亂跑,提著燈籠匆匆走了。


    李立行伸了個懶腰,“三哥真是的,竟然要我看著你們,你們有什麽好看著的?”李立行莫名其妙地搖搖頭。


    “是啊,我們有什麽好看著的,你自己玩去吧,想怎麽玩就怎麽玩,對了,穆元修家後院關著幾隻兔子,你要不要去喂兔子?”李玉竹笑眯眯道。


    “要要要,我這就去喂兔子去。”李立行高興地拍手,他從廚房找了些白菜葉子和胡蘿卜,興衝衝跑去後院去了。


    李玉竹忍不住笑了起來。


    穆元修走過來,拉著她的手,“走,我們看看夜景去。”


    “好。”李玉竹笑著應道。


    外頭沒風,但有寒氣。


    穆元修將李玉竹的披風攏了攏,拉著她的手,往屋外走去。


    雖然隻是山上的山間小宅,但顯然,穆元修打扮這處新房,很花了些心思。


    隻要有路的地方,每隔上十幾步,就在樹枝上掛一隻印著雙喜的紅燈籠。


    往下看,延伸到山下。


    往上看,山上也有。


    穆元修拉著李玉竹的手,沿著通往山上的小路走去。


    雖然林間昏暗,但有燈籠蒙蒙的燭光照著,仍看得清腳下的路。


    走了會兒,穆元修走到李玉竹的麵前蹲下身來,“上來,我背你。”


    “我又不累。”李玉竹笑著道。


    “新媳婦,總是要背一背的。”穆元修拉了拉她的裙子。


    李玉竹笑起來,“行行,你不累的話,我就不客氣了。”


    她爬上穆元修的背,大大方方摟著他的脖子。


    穆元修低頭看一眼她的手,唇角揚起笑容來。


    她的手上掛著一對翡翠鐲子,是他送給她的,曾經有人跟他說,鐲子是鎖情的,他記下了。


    穆元修穩穩地背著李玉竹往山上走。


    李玉竹想到一件趣事,忍不住笑了笑,“感覺像是豬八戒背媳婦。”


    “什麽豬八戒?”穆元修回了下頭。


    “啊,沒什麽。”李玉竹笑道,“一個故事啦。”


    “嗯,說來聽聽。”穆元修對這個故事有了興趣。


    於是,李玉竹跟穆元修說起了豬八戒背媳婦的故事。


    穆元修聽得很認真,沒打岔。


    等李玉竹說完了,穆元修也說,要講個故事給李玉竹聽。


    李玉竹笑著道,“快說,洗耳恭聽。”


    這時候,他們已經走到了李玉竹一家曾住過的山洞那裏。


    李家人春天就搬走了,幾個月不來,原先被李家哥幾個除了草的平地,已經長了不少草,不過現在是冬天,草大多都枯黃了。


    穆元修和李玉竹,並排坐在山洞旁的石頭上,抬頭看著天上的殘月。


    他說著那個故事。


    他說,有個無父無母的少年在山裏生活時,遇到一個他鄉來的姑娘。


    他當時餓得快不行了,姑娘將唯一的口糧,一塊隔夜饅頭送給了他吃。


    他活了過來,找那個姑娘時,姑娘卻不見了。


    李玉竹黑著臉,“咱們大喜的夜晚,你怎麽跟我講個悲傷的故事?”


    “故事沒完,還有。”穆元修握著她的手,“後來姑娘又出現了,少年娶了姑娘,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李玉竹抿唇而笑,“這還差不多。”


    “走,再去別處看看。”穆元修拉著李玉竹的手,在山頂閑逛起來。


    這時,李玉竹看到,二哥李興盛插在山洞旁的茶樹枝,已經長成一叢花枝了。


    .


    李玉竹和穆元修在山頂逛了一圈後,才回到半山腰木屋那裏。


    李興安正在門口焦急地走來走去,看到他們回來,黑著臉大聲問道,“去哪兒了?半夜三更的瞎跑跑。”


    李玉竹好笑道,“這山上的路,閉著眼都不會走錯,你瞎操心。”


    李興安黑著臉,將李玉竹從穆元修身邊拉過來,往屋裏拽去,“外頭冷,快進屋去。”


    他操心的事情多著呢。


    李玉竹卻回頭喊穆元修,“穆元修,快進屋來烤火。”


    穆元修笑著跟了上來。


    正屋中,李立行守著一桌子的菜,期待地搓手,他喊著道,“再不回來我全吃了啊。”


    桌上有八個菜,六個炒菜,兩個湯藥。


    一個小爐子放在桌邊的地上,爐上的小罐子裏,還煮著什麽骨頭湯,正汩汩的響著,冒著熱氣。


    李興安走過去,將那半尺高的小爐子搬到了桌子上麵,他又從一個圍著棉花包的提籃裏取了一個裝飯的罐子出來,給四人每人打了一碗飯。


    飯居然還是熱乎乎的。


    李興安睇了眼李玉竹,“別笑,你們再晚點回來,我和李立行就全吃了。”


    李玉竹拿了筷子,夾了片鍋子裏的熱牛肉片笑著問道,“薑嬤嬤有沒有笑話我,嫁人了還回娘家蹭飯?”


    嫁得這麽近,她將來蹭飯的時間會很多,她得讓薑嬤嬤提前習慣下。


    李興安看她一眼,幫著她夾菜。


    雖然李玉竹的碗裏,被穆元修夾的菜堆滿了,他仍然夾了肉往上麵繼續堆。


    “當然啦,你嫁人了蹭飯還好意思?”李興安看一眼穆元修,冷哧一聲。


    其實並沒有,家裏人跟他說,要他轉述給李玉竹,叫李玉竹不必做飯,天天回家吃飯。


    但這樣一來,穆元修不是變懶了?


    那怎麽行?


    娶了媳婦得學會做飯。


    “玉竹別擔心,我明天多準備些米菜,我來做飯。”穆元修望向李玉竹微微一笑。


    “穆元修,說話可得算話啊,我和李立行都記著呢。是嗎,李立行?”李興安拍拍李立行的肩頭。


    李立行在啃一塊牛肉骨,“啊,是是是。”


    他根本沒聽他們三人在說什麽,說是總是沒錯的。


    穆元修微笑道,“三哥和李立行做證,我會天天做飯的。”


    “嗯,算我們家人沒看走眼,你這個妹夫,還行吧。”李興安拍拍穆元修的肩頭。


    李玉竹無語了,李興安又欺負穆元修,“三哥,食不言,吃飯啦。”


    “吃飯吃飯。”李興安端起碗來。


    李立行發現,桌上沒酒,他問穆元修可有酒,“你們成婚不喝酒的?”


    酒後誤事,這能喝的?李興安沉著臉,“小孩子家家的,喝什麽酒?吃飯吃飯。”又怕穆元修和李玉竹喝,他又說道,“有李立行在,你們也別喝,免得李立行饞。”


    李立行,“……”關他什麽事啊,他又不喝酒,他隻問問。


    四人吃好飯,穆元修去了廚房燒了熱水。


    他將熱水冷水提進臥房旁的洗浴房裏,安排李玉竹沐浴。


    李興安發現,這妹夫的表現還不錯嘛。


    李玉竹沐浴好,先進臥房去了。


    哥三個才分別去沐浴。


    睡覺是不能睡一起的,這三年內都是不能睡一起的。


    為了不讓兩個小新人辦錯事,李興安要讓穆元修跟他睡另一間臥房。


    另一間臥房裏,有兩張床,睡他們哥三個不成問題。


    不過,李玉竹堅決不同意,大婚當晚可以不同床,但不同房她不答應,這不吉利。


    她甚至說,李興安不同意的話,她和穆元修住山洞去。


    穆元修不說話,隻看著她微笑。


    李興安妥協了,“行行行,行吧。”


    但他不放心,將穆元修喊到一旁再三叮囑,“穆元修,記著我娘跟你的交待,你若敢犯錯,我可不饒你。”


    穆元修很認真點頭,“放心吧,三哥,嶽父嶽母將玉竹嫁給我,說明他們是信得過我的。”


    李興安拍拍穆元修的肩頭,“天不早了,休息吧。”


    “早些休息,三哥。”穆元修也說道。


    李興安走進了西邊間臥房,穆元修走進他和李玉竹的喜房。


    喜房裏的北麵,擺著他們的喜床。


    床下放著火盆,將床熏得暖暖的。


    李玉竹怕冷,已經鑽進被子裏去了。


    她露著頭,看著穆元修笑,“睡吧。”


    穆元修關了門,走到床邊坐下來,靜靜地看著李玉竹。


    不知是被子裏暖和將她的臉熏的,還是喜燭光照的,李玉竹的臉紅豔得像火紅的山茶花,嬌豔可人。


    穆元修看得呆住了。


    他甚至懷疑,這隻是個夢。


    李玉竹見他發呆,笑著推了推他的胳膊,“去睡吧。”別想幹點啥,隔壁有四隻耳。


    穆元修回過神來,看著她笑了笑,“好。”


    他走到南麵牆壁那裏的小榻旁,隻退了外衫睡下了。


    李興安站在臥房外聽了聽,沒什麽聲音,他伸了個懶腰,回了另一間屋。


    .


    二郡主和大郡主的迎親隊,離開李家後在集市街附近的路上分開而行。


    李興茂朝李興盛揮手喊道,“二弟,保重。”


    “大哥,放心吧。”李興盛也朝李興茂揮揮手,騎馬跟著婁家人漸漸遠去。


    等到那行人走得看不見了,李興茂才回過頭來。


    裴慎言的小宅子,在集市街後麵的巷子裏,穿過集市街是最近的路線。


    雖然是傍晚時分了,但因為快過年了,街上仍有不少人在買賣年貨。


    人們看到迎親隊吹吹打打走來,紛紛讓道觀看。


    兩個隨行的喜娘,將提籃裏的喜糖和花生,向人多的地方灑去。


    人們認出了馬背上坐著的新郎官裴慎言,紛紛向他大聲說著恭賀的話。


    裴慎言微笑著朝大家抱拳還禮,“多謝多謝。”


    迎親隊到了裴慎言的宅子前,宅子門大開著,老管事裴吉,穿得像過年一樣喜慶,笑著站在宅子門口相迎。


    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看起來做事十分利索的中年婦人,和一個頭發梳得十分齊整的十一二歲的小姑娘。


    兩人看到花轎來了,馬上走了過去,一左一右向轎子裏的大郡主賀喜,“賀喜少奶奶。少奶奶新婚大喜,百年好合。”


    裴慎言的身邊,一直隻有一個老仆裴吉和一個小仆裴福生。


    因為都是男子,裴慎言擔心大郡主李玉玟來了後,會不習慣讓他們服侍,便在幾天前找了兩個侍女回來,專門照顧大郡主李玉玟的起居日常。


    不等轎子停,裴吉馬上拿了爆竹燃放起來。


    長長的爆竹,從裴慎言的小宅子門口,一直延伸到巷子裏十來步遠的地方。


    霹靂啪啦的響聲,引得一群娃子們高聲歡呼,“看新娘子咯,看新娘子咯。”


    “玉玟,咱們到家了。”裴慎言翻身下馬,走到轎子前挑起了轎簾,將手伸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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