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玉竹和柴娥英來往趙家多回,趙家守門的人看到她們,馬上讓她們進去了。


    柴大嫂進了趙家後宅,照舊先來見趙大太太。


    趙大太太很煩她們兩人,再說這會兒還在跟其他房的人爭生意,沒空理會其他人,“知道了,帶她們去見五姑娘吧,我頭疼,就不見她們了。”


    丫頭答應了,傳話出來,“大太太頭疼,這會兒不想見客,婢子帶芸表姑娘和李三姑娘去見五姑娘吧。”


    來十次,有七回不想見她們,李玉竹和柴大嫂見多不怪了。


    她們先來見趙大太太,不過是出於禮節罷了。


    柴大嫂微笑道,“既然大表伯母身子欠安,那我們就不打攪她了,改天再去拜見她。”


    離開趙大太太的住處,她讓丫頭先領她們去見趙老太太。


    李玉竹也想先看看趙老太太。


    趙老太太分掉財產後,她的院子比以往更冷清了。


    院中的侍女,也少了一些,不見往日的喧嘩聲。


    想到趙老太太為了讓兒女們注意衰老的她,故意裝瘋賣傻,卻仍舊被兒女們忽視著,李玉竹心中一陣唏噓。


    這究竟是趙家兒孫們人性本壞,還是趙老太太教育無方溺愛子孫們造成的結果,李玉竹一直想不明白。


    守在門口的侍女見她們來了,行了一禮後走進正屋去傳話,“老太太,芸表姑娘帶著朗小哥和李三姑娘來了。”


    李玉竹跟著柴大嫂走進正屋。


    一進門,她就看到一個頭發快全白的老太太,靠在搖椅上愣愣朝她看來。


    臉頰比之前瘦削了不少,眼神也不那麽銳利了。


    “誰來了?”老太太啞聲問道。


    一旁的侍女大聲道,“是芸表姑娘和朗小哥還有李三姑娘來了。”


    “哦。”老太太的臉上露出了笑容,“坐啊坐啊,外頭冷啊,快來烤火。”她笑著朝她們招手,“好幾年沒來看我了,你們都忙什麽去了?”


    李玉竹,“……”好幾年?距離上回她離開縣城,三個月還不到呀。


    柴大嫂歎了一聲,小聲對李玉竹道,“自打你離開後,老太太時而糊塗時而清醒,而且耳朵不好,大家按著你開的藥在吃,但依舊這樣的,趙家人不管她,我也沒辦法。”


    柴天朗眨著眼睛,看了會兒趙老太太,說道,“太姑祖母,你頭發怎麽白了這許多?”


    趙老太太摸摸頭發,“有白嗎?倒沒發現呢。”她笑眯眯朝柴天朗招手,“哪家的娃兒?真是乖巧,來來來,來這兒坐。”


    “我是天朗啊,太姑祖母不認得我了嗎?”柴天朗眨著眼,驚訝問道。


    “天朗?哪個天朗啊?”趙老太太一臉蒙怔。


    “就是那個天朗啊。”柴天朗回道。


    趙老太太歪著頭想,一副想不起來的樣子。


    柴大嫂拍拍柴天朗的肩頭,“去陪太姑祖母玩。”


    “好呢。”柴天朗樂嗬嗬朝趙老太太跑去。


    趙老太太將他摟了摟,扶著他坐在搖椅旁的小軟凳子上,又從一旁小桌上的盤子裏,抓了兩個大核桃給他玩。


    柴天朗開心地敲核桃去了。


    李玉竹走了過去,握著趙老太太的手,“老太太最近可好?”


    她順勢給趙老太太把起脈來。


    脈象虛弱,三月不到的時間裏,老太太一下子蒼老了,可能和上回的跌倒有關。


    手術是成功了,但必竟年紀大了,臥床久了對身體總歸是有害的。


    “哦,好好好,很好呢。”趙老太太笑道,“你是哪家的姑娘?”


    李玉竹,“……”真忘事了?


    一旁的丫頭走來倒了茶水,見李玉竹疑惑不語,便說道,“老太太自打摔傷後,身子就一天不如一天了,李三姑娘別在意啊。”


    過了七十的人,衰老再所難免。


    李玉竹微微一笑,“我不在意的。”


    她問了左右服侍的侍女,老太太吃藥的情況。


    大家都說有按時吃。


    李玉竹又打量著趙老太太,老太太的衣著幹淨,手臉幹淨,麵前的火盆燒著上好的銀絲炭,沒什麽嗆鼻的煙氣。


    屋角的花架上,放著一盆開得嬌美的水仙花。


    目光所視之處,溫馨清爽,可見侍女們照顧得還算用心。


    家裏人不大管趙老太太,有幾個得力的侍女看護,是不幸中的萬幸。


    隻是,人的衰老是不可逆的,老年時能體麵的活著,也算是老太太的福氣。


    陪趙老太太吃了杯茶,說了會兒話,李玉竹和柴大嫂帶著柴天朗離開了趙老太太的住處,她們跟著趙大太太的侍女,來另一處院落見趙五姑娘。


    這是一處很小很偏的小院子,院外種有幾株高大的木棉樹,半黃半綠的枝葉伸向小院子,遮了半院的陽光。


    四周安安靜靜地,沒有一點聲響。


    引路的侍女敲響了院子門,沒一會兒,門開了,一個十五六歲的侍女說道,“是芸表姑娘來了?快請進吧。”


    柴大嫂朝引路的趙大太太的侍女道了謝,“你回大表姑母,就說不必管我和李三姑娘了,我們和五表妹說會兒話就回去。”


    引路侍女心說,她家大太太為生意的事,這會子煩得很,才沒有心情管你這外人,愛走走。


    “曉得了,芸姑娘請自便吧。”她轉身離開了。


    柴大嫂牽著兒子的手,帶著李玉竹進了院裏。


    開門的侍女關了院門後,跟上她們的腳步,“自打我們姑娘回來,家裏的人上上下下都不理我們姑娘,也隻有芸表姑娘來,才讓這院裏有點生氣。”


    侍女歎了口氣。


    說著話,她又好奇地看一眼李玉竹。


    柴大嫂說道,“哦,忘記了介紹,這是給你們老太太看過病的李三姑娘。”


    趙五姑娘和她的兩個侍女,之前一直住婆家,在李玉竹離開趙家回了鄉下村裏後,趙五姑娘才被婆家休了回娘家來,所以侍女不認得李三姑娘。


    但李三姑娘治好了趙老太太的摔傷,事情早在趙家傳開了。


    趙五姑娘的侍女恍然說道,“原來是李三姑娘。”她朝李玉竹行了個屈膝禮。


    “姑娘客氣了,不必多禮。”李玉竹微笑著朝她抬了抬手。


    柴大嫂又說道,“碧桃,李三姑娘會看病,我帶她來看看五表妹。”


    碧桃感激得眼角都紅了,“那可太好了,多謝芸表姑娘,多謝李三姑娘。”


    李玉竹微笑道,“先別道謝,等我看到你們姑娘再說,病好不好治,我還不清楚。”


    她雖然如此說,但碧桃還是很高興,“你肯來看我們姑娘,就一定看得好的,我們也私下裏請了大夫,都說看不好,姑娘傷心得不想活了。”


    她說著說著,滾下淚來。


    “好了好了,這就要進屋了,別哭,讓你姑娘看見了心情更加不好。”柴大嫂低聲責備她。


    碧桃吸了口氣,將眼淚抹掉了,“是,我不哭。”


    一路走來,李玉竹都在打量著四周。


    這小院比柴娥英的那間老宅還要窄小,統共四間屋,院裏也沒有花草,隻種了一株要枯不枯的海棠樹,走進正屋來,也不見什麽華美的裝飾,目光所及之處,除了破舊,就是淒涼。


    而趙家其他地方的屋子,全都華美高大寬敞。


    唯獨趙五姑娘住的地方,寒酸得不像話。


    李玉竹心中猜測,這處地方,一定不是趙五姑娘未嫁前的閨房,說不定是哪個下人住過的。


    柴大嫂將柴天朗交到碧桃的手裏,她帶著李玉竹走進了正屋一側的臥房。


    臥房的布置,也是寒酸得不像話,也就比李家姐妹的屋子好一點罷了。


    李家是逃難來的,白手起家,能省就省,趙家可是縣城中數一數二的大富之家,家裏仆人都有幾十人,女兒的屋子卻破破舊舊的,可見趙家人對女兒的忽視。


    走進臥房便見到了床,沒有屏風擋著隱私,這又是一處不像閨中女子臥房的地方。


    床上躺著一個披頭散發,麵容憔悴的年輕女子,她的兩眼正無神地望著帳子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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