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岩柏頭也不回地往前走,步子極快。


    李玉竹跟在他的後麵小跑著,“柳岩柏,你等會,問你件事兒。”


    柳岩柏停了腳步,回頭看一眼李玉竹,又低下頭去。


    他的左手緊緊抱著那抱舊衣裳,生怕掉了下去。


    因為地上的泥還是濕的,這掉下去了,就全髒了。


    李玉竹看到,他的眼睛紅紅的,剛才一定哭過。


    “行了,別哭了,挺大個男孩子,你哭什麽?”李玉竹走到他的跟前,喘了口氣說道,“天無絕人之路。”


    柳岩柏抬頭,看著他倆,咬了咬唇說道,“我現在不知道該怎麽辦,我沒有地方住了。”


    李玉竹說道,“你爹呢?你娘趕你走,他也不管你嗎?”


    “我爹早就過世了,我娘帶著我和大哥改嫁來這裏,我繼父更加不喜歡我。”柳岩柏歎了一聲。


    “那你外祖家呢?其他親戚呢?”李玉竹又問。


    柳岩柏搖搖頭,“外祖家離這裏很遠,外祖父母早就過世了,舅舅……”他咬了咬唇,不想多說的樣子,“我隻去過一次。”


    他沒詳說,但李玉竹也猜得明白,舅舅隻讓他去了一次,可見是不喜歡他的,親舅舅都如此,其他親戚也就不必說了。


    穆元修走過來說道,“柳岩伯,你好歹還有個家,我還是孤兒呢,你比我小不了多少,我能一個人生活,你也一定能。”


    柳岩柏看著他,抿唇不語。


    李玉竹說道,“柳岩柏你先去學堂上課,一會兒我去問問兩位夫子,或是幫你找下你們村的裏正,等過完這月,我那鋪子整好了,你就有棲身之地了。”


    柳岩柏想了想,點頭說道,“好,多謝你們了。”


    “行了,別再垂頭喪氣了。”李玉竹笑道。


    柳岩柏的神情輕鬆了一些,朝他們微微一笑。


    大家接著往前趕路。


    為了分散柳岩柏沮喪的心情,李玉竹找著話題同他說話。


    “對了,柳岩柏,我聽你娘喊你二蛋,這柳岩柏的名字,又是誰取的?”


    柳岩柏說道,“是宋夫子取的。”


    穆元修讚道,“這名字好。”


    李玉竹也說道,“這名字極好,柳岩柏,宋夫子希望你像岩石上的柏樹,頑強地活著!”


    柳岩柏想到剛進學堂的那天,宋夫子給他取名時說的話,也說,希望他不要計較外界的聲音,要堅強的活著。


    他又想到李夫子說的,一隻胳膊殘廢不要緊,隻要有恒心,任何事都能做得好。


    而且,李夫子也誇他名字取得好,還誇他記憶好,比別人學得快。


    想著想著,他又找回了自信心。


    .


    回到宋夫子的家,柳岩柏朝李玉竹和穆元修點了點頭,走進了學堂。


    因為來得太遲,這時候上午都過了一半了,柳岩柏向廬陵王行禮道歉。


    “對不起,李夫子,我來晚了。”


    廬陵王見他膝蓋上沾著不少泥土,眼睛也是紅的,手裏還抱著衣裳,料想他一定在家遇到了一些麻煩。


    他什麽也沒有問,隻說道,“坐到自己位置上去吧。”


    柳岩柏很感動,他朝廬陵王哈腰行了一禮,坐到自己位置上去了。


    倒是學堂裏的孩子們,全都用好奇的目光看向他。


    但大家都領略過廬陵王的嚴厲,也隻匆匆看了一眼,更沒人敢去問原因。


    上午上課兩個時辰,每上完一個時辰,中間休息一刻時間。


    孩子們會利用這個時間去喝水或是去上茅廁。


    廬陵王走出學堂,將李玉竹和穆元修喊到跟前,問了柳岩柏的情況。


    李玉竹跟他說了一遍,“他娘讓他賺了錢再回去。”


    “難怪他將衣裳也帶著了。”廬陵王皺著眉頭,“剛才我去問了宋夫子他家的情況,宋夫子說,他能來上學一年,已是不容易,他家裏可能會隨時不讓他來,沒想到,這麽快就到了這一天。”


    李玉竹說道,“得先給他找個地方住下才行,我那鋪子要下月才開張呢。”


    她的藥丸還沒有做好,印的下一批書冊也還沒有印好,鋪子沒有東西可賣。


    等這些準備好,至少要一個月的時間。


    廬陵王想了想,說道,“叫他到我們家暫住一月吧,那倒座房有兩間屋,貴伯住了一間,另一間原先是李立行隨從秦虎在住,但秦虎這次沒來,屋子空在那裏,那間暫時給柳岩柏住下。”


    李玉竹笑道,“爹這樣安排不錯。”


    廬陵王說道,“那我便跟他說說去。”


    他走進學堂內,將柳岩柏叫到身邊來,跟他說了安排住宿的情況。


    柳岩柏十分意外,驚喜之下馬上跪下了,給廬陵王磕起頭來,“多謝夫子相救。”


    廬陵王笑著道,“我不過是收留你一個月而已,過了這一個月,等我小女兒的鋪子開張了,你就到縣城去做夥計,不過……”他的臉色又沉下來,“你做得不好,她可不會要你的,咱們家也是不養閑人的。”


    柳岩柏說道,“李夫子,我一定好好學,好好做事。”


    廬陵王擔心他以為這隻是給他施舍,而不去繼續努力,又說道,“你可知道,我們家為什麽要你做夥計嗎?”


    柳岩柏也不明白李玉竹為什麽要找他做夥計,似乎,是同情他?


    但他不敢確定,便搖搖頭,“不知道。”


    廬陵王說道,“是因為你聰明,雖然你右胳膊殘疾,但你腦袋不笨,認字速度最快,算術也算得快,比學堂裏其他人厲害。”


    原來是這樣,柳岩柏高興了。


    “所以,你一定要更努力學才對,要是讓我們發現你不思進取,停步不前,我們找到更厲害的夥計,就馬上不要你了。”廬陵王嚴肅說道。


    柳岩柏點頭,“我一定天天學習,認真做事。”


    “嗯,就該如此。”廬陵王朝他抬了抬手,“你起來吧。”


    “謝夫子。”柳岩柏大喜,從地上爬起來,歡喜地回到座位上去了。


    這時候是休息時間,可以隨意講話。


    不少孩子朝他圍過來,小聲問道,“柳岩柏,你要到夫子家的鋪子裏當夥計了?”


    廬陵王問他話時,沒有避開其他孩子們。


    柳岩柏很高興,點了點頭,“下個月去。”


    以前的時候,學堂裏的同窗們沒有一個主動找他說話,平時大家不是對他嘲笑,就是找他的麻煩。


    但今天,大家都用一種羨慕的眼光看著他。


    讓他的自尊心一下子得到了滿足。


    看看,雖然他的右胳膊是殘廢的,但他的腦袋是最聰明的,所以李夫子的女兒才請他去看鋪子。


    。


    李玉竹安頓好柳岩柏後,又去看了宋夫子的腳傷。


    抹了兩天的藥,他的腳傷好了不少。


    她又測了宋夫子的血糖。


    宋夫子聽說,李玉竹一家要收留柳岩柏,很是誇讚了她一番。


    李玉竹笑著道,“反正我那鋪子也缺夥計,請別人也是請,不如請他吧,請熟人我放心。”


    宋夫子笑著誇她,心善又聰明。


    .


    離開宋夫子的房間,李玉竹和穆元修來找廚娘。


    她來付廚娘的工錢,而穆元修幫她背著錢袋子呢。


    以前是宋夫子收束修,出廚娘燒飯的工錢,如今是她家收,就該她家出工錢了。


    她和廬陵王商議過了,工錢也照舊。


    廚娘是個爽快的婦人,笑著道,“你們一天兩天的也搬不走,等正式搬的那天一起結算吧。”


    李玉竹笑道,“也成,就按嬸子說的辦。”


    .


    下午下學後,李玉竹和穆元修,還有廬陵王,帶著柳岩柏回了桃花河村李家竹屋。


    看到李家寬闊的竹舍宅院,柳岩柏膽怯地不敢走路。


    李玉竹笑著道,“別拘謹,就跟在學堂一樣。”


    “好。”他怯怯說道。


    廬陵王朝開門的貴伯說道,“貴伯啊,這孩子叫柳岩柏,是清水河村人,學堂的學生。被他親娘趕出家門了沒地兒住,我帶他來家裏暫住一個月,你將他安排在秦虎住過的那屋住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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