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衣房裏的門並沒有緊關著,隔著門縫,俞歡就看見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像是捉迷藏的時候找到了藏起來的人,她有點控製不住的高興,沒有控製好推門的力道。


    原本打算隻輕輕的推開,從門縫裏看一看他的脖子好了沒有,哪知道力氣用大了,門“咯吱”一聲響,嚇得她立即鬆了手。


    門卻並不放過她,仍舊輕飄飄的往裏旋轉,將裏麵,管家的身影徹徹底底的顯露出來。


    俞歡捂住了嘴,第一反應想要躲起來,可眼神瞟到管家身上,就沒有辦法做別的動作了。


    她一覺醒來,就擔心不已的管家,正坐在洗衣房裏,手浸泡在水裏,洗著衣服。


    那衣服她很熟悉,是她穿的。


    於是心裏更加窘迫。


    她一直以為,管家是將衣服拿走給別的仆人洗的。


    畢竟管家又負責她的起居又負責她的飲食,還會陪同她出門,還能夠隨時隨地的滿足她突然提出來的要求。


    怎麽會,還有時間洗衣服呢?


    她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她的動靜引起了管家的注意,於是他便抬起頭看過來。


    俞歡又看見了他脖頸上的傷口,一小片紅,在本就白皙的脖頸上顯得異常刺眼。


    她心虛的要死,見了這副場麵又是震驚又是愧疚,就好像是哄騙了兢兢業業給自己幹活的小秘書陪她睡覺,提起褲子就將小秘書趕去給她做保姆……


    也太無情了點吧。


    “大小姐,您怎麽來這裏了?”肉眼可見的,管家有些驚訝。


    是那種純粹的驚訝,沒有絲毫的怨懟和不滿,俞歡心裏更愧疚了。


    他居然都不覺得她有什麽不對。


    她也不好意思再躲藏下去,從門外走進去,頭一次不那麽理直氣壯的問,“你怎麽還做這些?”


    “這是我應該做的。”他沒有任何猶豫的答。


    “不是。”他越是忠誠越是盡心,俞歡越有些看不下去,她的手抓住了管家的手臂,試圖將他的手抬起來,道,“這些事情交給別人做就好了。”


    “這是您要穿的衣物,交給別人,我不放心。”他低聲說道,手裏仍舊繼續搓洗著她的衣服。


    怎麽還有這種人……


    俞歡搞不懂,又勸不走他,隻能在原地打轉,時不時偷偷看一眼他的脖子。


    吸血鬼都有自我愈合的能力,她昨天晚上咬出來的傷口已經看不見了,隻是皮膚表層的損傷還殘留著,可能是她用力吮吸時帶出來的紅痕。


    她湊近了,仔細看了看那處,略有些歉疚的問:“還疼嗎?”


    管家手上搓洗衣服的動作頓了一下。


    他方才就已經注意到俞歡時不時放在他脖子上的目光,心中有所猜測,但並不確定,直到俞歡問出了這一句話。


    怎麽能這麽心軟啊。


    不過,對他而言,這並不算是個壞消息。


    “已經好多了。”管家麵色不變,仿佛早已經將昨天晚上的事情揭過去,沒有放在心上。


    可他越是這樣,俞歡越是覺得心中有愧。


    已經好多了的意思就是疼的,隻是現在沒有那麽疼了而已。


    她留下一句“我去給你拿藥膏”,就匆匆跑了出去。


    過了一會,又提著裙擺跑下樓來,拿著管家先前給她拿的,用於治療霍銜咬她的藥膏。


    她是被霍銜咬的,管家是被他咬的,應該都可以用吧。


    這回坐著的人變成了管家,站著的人成了俞歡。


    她擰開盛放著藥膏的罐子,從裏麵挖出一小塊,輕輕抹在管家的脖子上,動作很小心,言語間都透露出一股子虧心來。


    他的大小姐,好像又記錯了什麽。


    明明,昨晚是他引誘在先。


    不過,這顯然是一場美妙的誤會。管家心情愉悅到了極點,麵上仍然保持著冷靜。


    “我下回不會咬那麽重了。”俞歡敷好藥膏,吹了吹,歎了口氣說。


    說完之後又緊急補充,“如果你下次還願意讓我咬的話。”


    隻是她心裏覺得這不可能了,越說到後麵,聲音越低。


    她第一次喝了管家的血後,就想著喝三次鮮血的任務都從管家身上完成,又方便又省事。


    她怎麽也沒有想到,昨天晚上喝醉了的自己能下那麽狠的手,用力到管家都說了疼……


    她和霍銜也沒什麽兩樣了。


    肯定是給管家留下陰影了,他又怎麽可能還願意給她咬呢。


    實在不行,隻能再去找個人。


    不如看誰不順眼就咬誰吧。


    俞歡在心裏數落著自己的仇人,是去安德莉亞那裏,找霍銜報仇咬回來,還是抓住之前那個被她欺負慘了的小卷毛,反正都已經欺負了那麽多回了,再多咬一口,量他也不敢說什麽……


    腦海中思緒萬千,正出神的想著,耳邊忽然傳來管家的聲音。


    “我當然願意,您需要的話,現在就可以。”


    俞歡瞪大了眼睛,還沒來得及說什麽,管家便擦幹淨了手,解開了兩顆扣子,將另一側還沒有被咬的脖頸露出來……


    就好像俞歡曾經看過的古代話本裏,被惡霸強迫的毫無反抗之力的堅韌柔弱的小白花,為了活下去,不得不低頭。


    俞歡忙按住他快要敞開的衣領,倉促間捂住了他的手也沒來得及管,隻大聲證明自己的清白道:


    “我沒有那個意思!我現在沒想吸血,你先把衣服穿好……”


    好不容易解釋完,俞歡忍不住歎了口氣。


    恍惚間,她覺得自己都快栽到管家身上了。


    明明這一世她拿到的是囂張傲慢的大小姐人設,可以盡情的為所欲為瀟灑快活,現在卻為了管家兩次三番的解釋。


    不過到底是她自己弄出來的事,管家又把她照顧的那麽好,離了卡斯帕她還能去哪裏找一個這麽全能的管家,她得負責。


    打那以後,管家就成了俞歡的例外。


    別人麵前,她仍舊飛揚跋扈,對管家說話時,態度總會好上兩分。


    於是,不知怎地,慢慢的竟然有了一些關於管家和俞歡的緋色傳聞。


    每次俞歡帶著管家出去,管家總會收獲一些隱藏在暗處但仍有著似有若無的存在感的目光。


    俞歡對此並不知情,沒人敢對她露出異樣的神情。


    隻是管家逃脫不掉。


    那群年輕吸血鬼,一腔熱血,不知道這裏頭的水有多深,恨也分明怒也分明,隻覺得管家是監守自盜。


    雖然,管家很享受他們的注視就是了。他清楚那些陰暗目光裏,沉澱著的是嫉恨和豔羨。


    .


    安德莉亞親王的第五百三十六個生日要到了,最近正在準備她的生日聚會,俞歡也收到了邀請。


    雖然這讓她感到了一些疑惑。


    正常來說,吸血鬼的壽命要比普通人類的壽命長很多。因而他們過生日,一般都是湊整了過,百歲生日比較重要,會大辦,其餘的,一般都是每十年過一次。


    安德莉亞親王怎麽過了個這麽隨意的生日。


    不過,該去的還是要去。


    安德莉亞親王的邀請函發了不少,俞歡閑了太久正覺得沒意思,又想著過去也許又能推進下劇情,早點做完任務早輕鬆。


    思考到這裏,她便讓管家去給她準備參加宴會要穿的衣服了。


    她答應的隨意,卻沒有察覺管家在原地站了很久,手裏捏著她收到的那張邀請函。


    他當然不會覺得,俞歡是對安德莉亞親王有興趣,才願意參加她的生日宴會的。


    所以,又是霍銜。


    大小姐,到底是為什麽,對他那麽感興趣呢?


    管家看著那張閃著金光的邀請函,神色不明。


    .


    安德莉亞親王住的城堡,比那些年輕吸血鬼們聚會用的場地要闊氣的多,畢竟她是血族現在比較有分量的親王中的一位。


    城堡裏的薔薇花是特別的品種,顏色濃鬱到發黑,據說是安德莉亞親王特意叫人培育出來的。


    俞歡到的不算早,早去也沒什麽意思。


    等她到的時候,或西裝革履或衣袂翩翩的吸血鬼們都站在宴會廳裏,優雅的端著盛著血紅色液體的高腳杯清談。


    俞歡走進去,安德莉亞親王卻還沒有到,據說她睡過頭來,現在正在房間裏穿衣服,很快就會下來。


    俞歡更覺得這個生日宴會舉辦的不單純了,安德莉亞親王看起來根本就沒有把這個生日放在心上,她自己都睡過了。


    不過好在安德莉亞親王的城堡裏並非隻有她一人,還有些靠得住的下人。


    俞歡被一位衣著和管家有些相似的人指引到給她準備的位置上,腦海中仍然在思索,難不成,這真的隻是個幌子。


    會不會,表麵上是個生日宴會,實際上是為了宣告男主和她的關係,從而讓血族的人都清楚男主的身份?


    這樣一來,大家都清楚霍銜是她的人,就不怎麽敢對他下手了。


    到時候,安德莉亞再跟她開口,徹徹底底的把霍銜要到自己的身邊,俞歡得任務就算完成了。


    不是沒有這個可能。


    她認真想著。


    管家站在她身後,盡職盡責的擋掉了所有想要過來套近乎的吸血鬼。


    俞歡的身份本就不是他們能得罪的起的,心情好的時候給他們點好臉色,也許就願意和他們說幾句話。


    心情不好的時候,他們想要靠近都不行。也沒有鬼真有那個膽量。


    俞歡稍微表露出不願意的神色,他們便不敢上前了。


    安德莉亞親王的麵子自是不用說,她隨和瀟灑,除了花心這一點有礙風評,其餘地方沒的說。


    許多家族的小吸血鬼,都借著這次的機會過來玩了,有很多俞歡沒有見過的新麵孔。


    她記不住他們,他們卻知道她的存在,此刻三三兩兩的躲在邊角裏,有些激動的往她所在的方向看。


    有時候太激動,目光不夠克製,就會收到大小姐旁邊那人投過來的冷漠視線。


    “真沒意思。”他們小聲抱怨,礙於那人的威壓,又不敢那麽直勾勾的看了。


    他們年齡還不太夠,平日裏都被大人們拘在家裏,雖然聽了無數個關於大小姐的故事,卻是第一次見到,內心的驚喜自然無法描述。


    他們聚在一塊,枝頭上的鳥雀般嘁嘁喳喳說著話,談論大小姐果然和故事裏一樣美。


    他們一邊偷瞧著俞歡,看她隨意歪了下頭,烏黑發絲貼著膩白的臉,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好看,一邊興奮的說話的聲音都大了些。


    “要是能走過去看看她就好了……”不知道是誰一不小心說出了真心話。


    周圍忽然安靜了下來,他們麵麵相覷,卻又沒有辦法對那人說什麽苛責的話,因為他們也是這麽想的。


    四周仿佛有大人調笑的目光看過來,隱隱約約好像是在笑他們的不自量力。


    這時候,一個穿卡其色襯衫戴領結,頭發微卷的男生站了出來。


    “安德莉亞親王是我表姑,聽說她們關係可好了,我可以讓表姑引薦我們,讓我們去見大小姐。”


    他說話聲音不小,本意是讓嘲笑他們的大人打臉,叫他們知道,他們是真有本事見到大小姐。


    哪知周圍人的目光裏戲謔成分更濃了起來,似乎還有幾聲控製不住的嗤笑,他們已經忍不住想要看好戲了。


    小男生分外不解。


    他的夥伴們倒是很給他麵子,歡呼道,“真的嗎,安德莉亞親王居然是你表姑?那太好了!”


    “我聽說過,安德莉亞親王很喜歡大小姐的,她們的關係一定很不錯,我們肯定能近一點看到大小姐了。”


    “太好了,安德裏你可真厲害。”


    夥伴們的驚喜令安德裏昂起了頭,打消了方才那一瞬間的困惑。


    不多時,安德莉亞從旋轉樓梯上下來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露大腿的開叉長裙,飽滿修長的體型妖嬈而有力量,是一種肆意的蠻橫的美。


    她從樓梯上走下來,熱情的朝來參加宴會的賓客們打招呼,哪怕是些小輩,也被她問候了幾句。


    安德裏趁機帶領著他的朋友們鑽過人群,跑到了距離俞歡更近的位置。


    俞歡撐著下巴看她。


    安德莉亞親王就是火一樣的存在,熱烈奔放,不管不顧,想做什麽做什麽,有時候會讓人覺得太過火,有時候又讓人覺得溫暖。


    隻是。


    俞歡歪了歪頭,朝她身後看去,卻並沒有看見霍銜的影子。


    “甜心!”安德莉亞以為她是在和她打招呼,一點也不扭捏的拋了個飛吻過來。


    “寶貝兒,我就知道你會來。”安德莉亞一屁股坐在了俞歡對麵的位置,毫不客氣道,“禮物呢,有給我準備禮物嗎?”


    她們的關係果然很好。


    他們站到了安德莉亞親王的身後,目光炯炯,看著她們,隻等著她們交談結束,好得到一個打招呼的機會。


    俞歡還沒有說話,安德莉亞又立即補充道,“沒有也沒關係,在我臉上親一下我就原諒你。”


    安德裏張大了嘴,有些茫然。


    旁邊的人拿胳膊肘捅了捅他,似乎在問他是什麽情況。


    安德莉亞的風流是出了名的,隻是他們這群小家夥出生時,安德莉亞正好陷入沉睡,和他們接觸的不多。


    安德裏隻知道表姑的身份地位,還不知道表姑的風流韻事。


    他呆怔了一會,小聲解釋說,他表姑是個熱情的人,說話比較誇張,並沒有別的意思。


    他又問他們,剛剛表姑是不是也和他們打招呼了。


    眾人都點了點頭,有些相信他的說辭了。


    確實,安德莉亞親王還和他們打招呼呢。他們之前就沒見過這麽熱情的親王。


    俞歡不理會安德莉亞珠子似的一連串的話語,讓管家把東西拿過來。


    一個包裝的很好看的禮物盒,盒子上麵還係著個大大的蝴蝶結。


    “還真準備了?太可惜了,看來是沒有辦法騙你親我了。”安德莉亞親王很是遺憾道。


    她打開禮物盒,是一條風格很獨特的項鏈,主體是銀色鏈條,但材料並不是銀的,而是一種吸血鬼能夠接受的特殊金屬。


    鏈條下方墜著切割好的血紅色寶石,形狀既像水滴又像眼淚,妖冶又神秘。


    管家挑選出來的幾種禮物中,俞歡第一眼看見這條項鏈,就覺得它適合安德莉亞。


    “這可真美……”安德莉亞驚歎了一聲,她收到的禮物不少,可讓她眼前一亮的覺得這就是為她準備的,還真隻有這一件。


    她迫不及待的給自己戴上,斜眼看向俞歡,“親愛的,也許你會想要我親吻一下你,來表示我對禮物的喜歡?”


    她眼神裏含著鉤子,火辣辣的瞥著俞歡。


    親應該是親不成的,她心裏有譜,但假裝要親去摸一下手應該是可以的。


    這麽想著,她傾身過去,同時伸出了手,眼看著就要摸到,背後忽而傳來東西跌到地上的聲響。


    安德莉亞擰著眉看過去,看見碎了一地的花瓶,還有幾個臉紅彤彤的小吸血鬼。


    火氣戛然而止,安德莉亞有些莫名的掃了他們一眼,正想問問是怎麽了,他們卻像是受驚了似的,做鳥獸散,喊了幾聲都沒有人回頭。


    幾隻小吸血鬼,在大人們早就預料到了的心滿意足的看好戲的眼神下,逃出了城堡。


    逃到一個安靜的沒有人看著的角落裏,好長時間,才呐呐道:“原來安德莉亞親王喜歡大小姐,是那種喜歡啊。”


    .


    很快就有人將打碎的花瓶收拾起來,宴會正常進行。


    眼看著安德莉亞無所事事的,什麽也不做,既不為霍銜的出場做點鋪墊,也沒有叫人把霍銜帶過來的打算,隻是有一搭沒一搭的坐在這裏撩撥她,俞歡有點著急了。


    “霍銜呢?”她忍不住問安德莉亞。


    安德莉亞聳肩,隨口扯道,“出去了,還沒回來呢,今天你恐怕見不到他了。”


    正說著,門口忽然傳來一陣哄亂。


    安德莉亞以為是安德裏他們又跑回來了,抬頭去看,看見的卻是被血仆抓住的霍銜。


    她不爽的咬起了牙,看了一眼俞歡,她果然在盯著霍銜看。


    .


    自打上回霍銜咬了俞歡,安德莉亞將他帶回來,便一直關著他。


    雖然沒有讓人折磨他,可對他也沒有過多的關注,隻是將他拘在那裏。


    顯然,安德莉亞是想要他自生自滅。


    房門緊閉,空間狹窄到隻能走幾步路。不見天日的環境,也許是吸血鬼的天堂,但對人類來說,卻是極其壓抑的。


    安德莉亞大概是沒想直接弄死他,隔三差五的會有人送點吃的過來。


    約莫著,兩三天一次,處於既能餓著他又餓不死他的狀況。


    然而令人意外的是,這樣少的進食下,霍銜除了因為吃的不夠多營養不太跟的上導致的有些虛弱外,竟然沒感覺到別的不舒服的地方。


    他自己也覺得奇怪,有時候甚至會懷疑自己是否失去了感知能力,已經完全感覺不到餓了。


    一天兩天三天……在空蕩蕩的房間裏獨處時,時間本就過得緩慢,每分每秒都漫長的像是有一年。


    霍銜每天都睜著眼,躺在狹窄的床上看著房頂。


    毫無希望的未來和糟糕的現狀,都讓人生不起絲毫的鬥誌。


    他每天除了睡覺,就是躺在床上數房頂上木板的裂紋。


    有時候,門會被粗暴的打開,負責給他送飯的吸血鬼會把食物扔進來,口中不清不楚的抱怨還需要吃這些東西的人類真是麻煩。


    霍銜機械的嚼著食物,慢慢的居然不知道這樣繼續下去的意義是什麽了。


    他好像真的失去了感知能力,不僅僅是關於饑餓的,還有關於情緒的。


    沒有快樂也沒有怨恨,沒有一點值得留戀的東西,有的隻是平靜。


    從前他采摘野果子為的是能夠賺點錢交上學費,好靠著讀書出人頭地,將來找動輒打罵他的繼父報仇。


    然而現在,也許是脫離那個世界太久了,他居然連報仇的執念都沒有了,一想起來這件事就是股懶洋洋的無力感。


    那活著是為什麽呢?


    他停止了咀嚼的動作,一動不動的坐在那裏,正準備就這樣坐化成石頭,再也不用思考什麽意義什麽未來,眼前一片昏花之際,外麵突然傳來說話聲。


    是兩個來參加生日聚會,走錯了地方的小吸血鬼,他們一邊說著話,一邊往回走。


    語氣雀躍的像清晨在枝頭唱歌的鳥雀。


    “聽說大小姐也會來呢。”


    “真的嗎真的嗎……”


    充滿活力的腳步聲漸漸遠去了,平靜的井水卻被攪出漣漪來。


    是了,他還有一個很討厭的人,活在這裏。他昏昏沉沉的想著。


    霍銜的眼睛裏漸漸有了光亮,他一點不剩的把餅吃完,把罐子裏水喝了個一幹二淨,而後站起來,活動筋骨,找回了些力氣。


    其實從這裏逃跑,對他來說並不算是個難事。


    也許是因為他總是鬱鬱寡歡、虛弱無力的樣子,他們雖然將他關在這裏,卻沒有更多的防範。


    門被人從外麵鎖住了,窗戶雖然能推拉,外麵卻有一圈柵欄,哪怕是擠破了腦袋也沒辦法出去。


    但,手可以從柵欄之間伸出去,夠到門上的那把鎖。


    鎖是那種很老式的鎖,他們人類生活的城鎮上都在用。


    母親去世後,繼父沒人管,行事比之前更加混賬。酗酒賭博是常事,輸光了手裏的錢才會醉醺醺的回家。


    繼父不給他鑰匙,且從來不管他什麽時候出去什麽時候回來,總是將他鎖在外麵,他便摸索出了自己開鎖的法子。


    很簡單,隻需要一枚回形針。


    他的每件襯衣上,都別著一枚回形針,藏在衣領之下,為的就是能夠在繼父不在的時候打開鎖回家。


    他熟練的將回形針插進鎖芯裏,手擺弄幾下,便聽見“哢噠”一聲響。


    鎖開了。


    他要去幹什麽,他也不知道。


    也許是對她的恨意最清晰,所以渾渾噩噩喪失意誌的時候,想到她,就從噩夢裏驚醒了。


    他想看看她,哪怕什麽都不做,也想看她一眼。


    隻是,再想往裏,卻沒那麽容易了。


    他衣著打扮的堪稱落魄,來往的賓客皆華冠麗服、風度翩翩,門口又有兩個血仆守著,他還沒走過去,便要被人識破了。


    隻是想看她一眼而已,之後怎麽樣都無所謂,那麽,就硬闖唄。


    他如一條滑不溜秋的魚,在血仆驚覺不對想要攔住他時,猛地將旁邊兩位賓客朝他們推去。


    血仆們措手不及,礙於賓客的貴重又不敢立即拋下他們,賓客的叫聲血仆們的喊聲亂做一團,場麵頓時熱鬧起來。


    不知道為什麽,他忽然有些想笑,隱約覺得,這仿佛是上天給他的考驗,卻是見她的路上必經的考驗。


    他七拐八拐,腳步靈活,溜了他們好一會。


    終於還是因為圍堵他的人越來越多,被摁在了進入宴會廳正門的前麵。


    “這是怎麽回事!”


    “哈,這裏怎麽有個人類??”


    “是他,霍銜……”


    “……大小姐……”


    模糊不清的話語,在耳邊炸開。熱鬧非凡的場景,終於引起裏麵人的注意。


    有管事的血仆從最裏麵跑出來,於是宴會廳的人群裏就被劃分出了一條路。


    隔著人海隔著裏外的距離,他被追了他好長時間怒不可遏的血仆壓在地上,奮力仰起脖頸,看見坐在高處的她,朝他投來了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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