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江北岸,黃岡水寨,清湖廣水師總兵梁標相正在借酒消愁。


    “哎!漂泊半生,不知這大好頭顱落入何人之手啊!”


    他原是在廣東、福建討生活的大海盜,禁不住高官厚祿的誘惑,降了清。剛開始感覺還好,混了個水師總兵,也算朝廷大員。可江河日下,眼瞅著滿清不行了,如同一艘混身都是洞的破船,隨時會下沉。自己當了清廷的官,時常有朝不保夕之感。


    “梁公,禍事了”,幕僚顧景星闖了進來,環顧四周,貼著他的耳朵,小聲說道:“剛得到消息,六合之戰結束,大明光武皇帝擊敗了清安遠靖寇大將軍多尼”。


    “叭!”


    梁標相驚得酒杯落地。


    “多尼一敗,倘那光武皇帝派兵西進,我黃岡兩麵受敵。如何抵擋?”


    梁標相是海盜出身,殺的人多,知道生命的脆弱,特別惜命。聽說明、清在六合大戰,派了快船,沿長江打探消息。所以,湖廣總督胡全才尚末得知,他便已知曉。


    顧景星是黃岡名士,三十五歲,博學多聞、善作詩詞。他有骨氣,滿清屢次征召他為官,均不仕。所作詩詞盡是故國之思、黍離之痛。“永嘉恨,難磨滅;天寶事,何人說?向玄都觀裏,偷彈淚血”,“問嫦娥,何事不長圓?山河缺”,“班超老去,文姬歸晚,一樣天涯”,“數聲玉笛,幾陣黃沙”等。


    梁標相聞其名,聘其為幕僚,他本不想去,又一想,此人海盜出身,反複無常,若能勸其反清複明,亦是為國立一功。遂勉強答應,在其軍中為幕時,多次曉以大意,勸其歸明。


    “大帥,當斷不斷,反受其亂,您當速下決心,易幟歸明才是!”


    梁標相歎了口氣,“這些年,本鎮殺了不少明將,隻怕降明難以善終啊!”


    “大帥,您看看這個”,顧景星從懷中抽出張紙,“這是大明光武皇帝的《奉天討虜徼》,君無戲言,您無須疑慮”。


    梁標相一看,上麵寫著:“倘有屈節事虜,又幡然悔悟,殺虜而降者,朕皆赦其罪,並視其功績,封授官爵”,連連點頭,“看來歸明當無性命之憂,不過吾是海盜出身,不知能否有出頭之日?”


    大明朝的正統官員,一向歧視農民軍將領,稱之為闖賊、獻賊餘孽,對海盜、流寇、山賊自然也不信任,當年梁標相就是因為這樣,才降的清。


    顧景星哈哈大笑,“大明光武皇帝胸襟廣闊、海納百川,李定國、袁宗第、孫可望、劉文秀、郝永忠、周瑞、周鶴芝、塔天寶、阮進等,非大賊即海寇,不都被封了公、侯、伯嗎?”


    梁標相一聽,愁眉頓舒,道:“先生所言甚是。本鎮當寫信向嚴大將軍請降”。


    “大帥謬矣”,顧景星樂了,“人往高處走,水往低處流。光武帝是君,嚴大將軍是臣。您不降君,卻去降臣,豈非不智?”


    “哎呀,還是汝等讀書人腦子靈光”,梁標相恍然大悟,“吾這就讓人準備戰船,沿江而下,投奔光武皇帝陛下”。


    “大帥若想投奔陛下,豈可空手?當帶份重禮才是”。


    “重禮?”


    梁標相一愕,“什麽重禮?”


    顧景星不慌不忙地捋起了胡子,“偽清湖廣總督胡全才,便是大帥的重禮。您有五千兵馬,那總督標營不過二千多,趁其不備襲之,必俘胡全才。有俘偽總督、獻黃岡城之功,陛下必不會虧待了梁公”。


    梁標相沉思片刻,緩緩點頭稱善。


    二人商議已定,正召集心腹將領,準備起事。


    說曹操,曹操到。胡全才派人請梁標相入總督府議事。


    這胡全才本是崇禎朝進士,官至兵部主事。後來滿清入了關,他恬不知恥地走通了滿清開國老將、固山額真完顏·葉臣的路子,原職留任。後來任漢中道台,抵禦明將賀珍有功。再後來,升了鄖陽巡撫。羅繡錦病死後,又成了湖廣總督。


    梁標相很疑惑,“先生看,這胡全才找本鎮議何事?難道是他已得知六合之戰的消息了?”


    顧景星想了想道:“胡全才沒有快船,應該還不知道六合之戰的消息,必是想請大帥出兵圍剿義軍。機不可失,失不再來。您應當立即率軍,借口議事,殺入總督府,生擒胡全才。胡全才一擒,黃岡唾手可得”。


    梁標相是大海盜出身,做事雷厲風行,說幹就幹,當即率軍兩千往總督府而來;又令兒子梁國用率軍三千,包圍總督標營。


    ??


    黃岡,湖廣總督府,守門把總見到了梁標相和他的一幫部下。


    “梁總鎮,督憲在裏麵等著您呢,請!”


    梁標相帶著親兵便往裏走。


    把總一攔,陪笑道:“梁總鎮,您是知道規矩的,將領親兵可不能入總督府”。


    梁標相連連點頭,“嗯,汝說得對,的確有這規矩”,一使眼色,親兵拔刀便砍,把總的腦袋飛上了天。


    “殺!”


    梁標相率軍輕而易舉地殺入總督府,見人便殺,一腳踹開總督府正堂,將胡全才等人一網打盡。


    “梁總鎮,汝這是為何?”


    胡全才哆嗦地問。


    “哈哈哈”,梁標相大笑,“也不為何,咱隻是想將督憲作為獻給大明光武皇帝陛下的大禮而已”。


    ??


    羅托正在黃陂城,據城死守,和嚴遵誥部激戰。忽報義軍攻下了東邊的羅田,正在向北攻打麻城;又得知黃岡的梁標相反了,抓住了湖廣總督胡全才。


    大驚,擔心被兩麵夾擊,不敢再守黃陂,一口氣逃到了河南的汝寧府。


    到了汝寧才得知,明軍錢謙益部攻占了鳳陽府;然後,又傳來晴天霹靂:明光武帝擊敗了多尼,那多尼居然逃到黃河北岸去了。


    汝逃吾也逃。


    羅托下令繼續北撤,又一口氣逃到了開封府。


    以他的性子,還想再棄開封,逃到黃河以北去,美其名曰,與多尼會合。


    不料,被一個人勸住了。


    清直隸、山東、河南總督,加兵部尚書銜李蔭祖拉住了他的馬尾巴。


    這李蔭祖乃是漢軍正黃旗固山額真、陝西提督李思忠次子,一家人都吃著滿清的飯,做著滿清的官,對滿清忠心耿耿。


    “大將軍,不能撤呀!您這一撤,黃河以南皆非國家所有”,李蔭祖淚流滿麵。


    “哎,李督憲,本帥也不想撤,可多尼已經撤過黃河了,本帥孤掌難鳴呀!”


    “大將軍,河南尚有兩萬綠營,外加各府守兵,可堪一戰。堅守數月,朝廷援兵必至。容奴才說句不知深淺的話,那多尼乃太祖嫡孫,自然可以撤過黃河,大帥您可以嗎?”


    李蔭祖這話擊中了羅托要害。是啊,那多尼是太祖親孫,犯再大的罪,皇上都會原諒;自己卻是太祖弟弟的後裔,若是撤過黃河,恐怕皇上饒不了自己。


    想到這裏,羅托勉強同意留在開封,與李蔭祖一起守衛河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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