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啾啾啾啾啾啾??”


    三座炮台、十五門紅衣大炮射擊了整整一個晝夜。戰後,俄國人把堡裏堡外的炮彈收集起來,共有七百三十發,全是每發重一俄磅以上的大炮彈。不過,俄方認為:“射擊非常不準,隻不過發出一陣無用的轟鳴”。


    這個時代,清軍與俄軍火炮性能,其實差距不大。射不準的原因主要是科學知識落後,清軍炮手不懂幾何學,更不知彈道學為何物,連坐標概念都沒有,隻能朝一個方向進行概略射擊,自然射不準。


    “哈哈哈”,斯捷潘諾夫衝著別克托夫大笑,“這博格德人的大炮,聲音響亮,就是不知道飛到哪去了”。


    “轟隆!”


    正譏笑著清軍,一枚大炮彈在堡牆上炸響。就算瞎貓碰到死耗子,七百多枚大炮彈,總能射中幾枚。嚇得斯捷潘諾夫和別克托夫急忙把身子一伏,躲入防炮洞中。


    明安達理見炮擊無效,便部署兵力,準備直接攻城。


    他是老將,善於用兵。先是圍城十日,圍而不攻。放出消息說,要待羅刹人糧盡再打。


    連續麻痹了敵人十天,三月二十四日夜間,出其不意的攻城戰開始了。


    老規矩,擺在最前麵的是根特木爾、博克等部的索倫兵;梅勒章京拓跋懷仁的錫伯兵,跟在索倫兵後麵,錫伯族很早便歸附了清廷,很多屬於“佛滿洲(入關前編的八旗滿洲)”,另一部分屬於“伊徹滿洲(入關後編的八旗滿洲)”,待遇比大多數索倫人好多了,至少有八旗的旗餉領;最後麵的則是貨真價實的“佛滿洲”們。


    見自己的族人又被安排到最前麵,根特木爾心裏暗恨,卻敢怒不敢言。


    “咚咚咚??”


    隨著進軍鼓的響起,清軍架設雲梯猛攻卡馬爾斯克堡。


    “敵襲!”


    哥薩克並不傻,夜間也布了多層崗哨,清軍的夜襲,並沒有讓守軍手忙腳亂。


    “轟轟轟!”


    城頭上的三門青銅炮向清軍傾瀉著彈雨。哥薩克雖然隻有三門火炮,但是炮手的素質比清軍高,射得也比清軍準。


    一枚枚炮彈在索倫人的中間爆炸,造成了大量傷亡。這些索倫兵沒有裝備鎧甲,防禦力低,炮彈一掃便是一大片。


    他們也沒有火銃,隻有弓箭和冷兵器。


    但他們是天生的戰士,雖然滿清隻給他們發很少的一點軍餉,打起仗來,依然悍不畏死,潮水般往城牆上湧去。


    別克托夫是個很優秀的城堡設計師,整座卡馬爾斯克堡采用的是棱堡形結構,無論清軍攻打哪一麵,都會受到其他幾麵的射擊。城牆上還建了胸牆,哥薩克的銅炮和火槍藏於牆後射擊。


    索倫兵的攻勢受阻,不斷地衝上城牆又栽下來,轉眼間就傷亡了數百人,氣勢不由一沮。


    明安達理見索倫兵攻不動了,下令錫伯兵上。


    “嗚~嗚~嗚~”


    撤退的號角吹響,根特木爾如蒙大赦,率部下退出,一清點人數,族人傷亡了三十多個,心痛不已。


    拓跋懷仁的錫伯兵,屬於正宗的八旗兵,裝備比索倫人好多了,不僅有鎧甲,還有火銃。


    養精蓄銳多時,一旦殺出,銳不可擋,有多支小隊殺上了城頭。


    “閣下,這樣下去,城堡會失守的。請允許我率敢死隊反擊”,巴托諾夫向斯捷潘諾夫請戰。


    “去吧”,斯捷潘諾夫歎了口氣,“一定要活著回來!”


    巴托諾夫率領八十四個部下,手持長矛、重劍衝出堡壘,反擊清軍。


    雖然隻有八十五個哥薩克,這夥人卻打得極凶猛。清軍沒想到隻有幾百守軍的卡馬爾斯克堡竟然敢反擊,一時被殺得大亂。


    “傳令都克、阿錫圖,包圍這夥羅刹鬼,不得放跑一個”,明安達理大怒。


    激烈的白刃戰持續了一整夜,至拂曉,清軍雖然全殲了出城的八十五名哥薩克,卻


    因自身損失慘重,不得不後撤並退出戰鬥。


    明安達理很憤怒,他一邊攻城,一邊用箭書勸降。羅刹人見清軍時常向堡裏發射一些係有字條的箭,卻搞不懂寫的是什麽,隻是當作一種奇異的東西揀起來,這些勸降信後來被當作哥薩克勇氣的象征。


    激烈的攻城戰一直打到四月四日,明安達理尷尬地發現,自己的軍糧不足了。來的時候,他帶了五個月的軍糧,來回路上用了四個月。本以為一萬大軍收拾幾百個羅刹鬼,一個月的時間足矣,不料打了二十一天都沒打下來。


    他是老將,喜歡多備七天的軍糧,且根據經驗,即使再攻七天,也未必打得下來。遂果斷下令撤退,撤退前將羅刹人停泊在黑龍江岸邊的船隻全部摧毀。


    此時的卡馬爾斯克堡也接近油盡燈枯的境地。俄國人對清軍的撤退感到不可思議,以為是上帝顯靈。斯傑潘諾夫在給巴什科夫督軍的報告中,寫道:“博格德人看見上帝降凡,因此感到恐怖和戰栗啊!”


    雙方都聲稱取得了此戰的勝利,清《平定羅刹方略》中記載:“攻其城,頗有斬獲,旋以餉匱班師”。意思是說,殺了不少羅刹人,若不是軍糧不足,就把這座城攻下來了。


    哥薩克們則編了歌,歡呼勝利。歌謠中唱道:


    博格德將領,離開城堡,


    並且發誓永不再來:


    天哪,可別叫我們再來!


    在光榮的阿穆爾河上,


    已經築起了堡壘,


    而且築得堅固異常!


    值得注意的是,俄國人認為清軍的裝備不錯,“然而,博格德人的裝備是滿不錯的,他們除有十五門炮以外,還有許多火繩槍??”。


    ??


    卡馬爾斯克堡之戰後,清軍聯合達斡爾、鄂溫克、鄂倫春、赫哲、奇勒爾、費雅喀等族百姓,在黑龍江流域抗擊羅刹人,讓他們的補給異常困難。


    大明光武三年(1655年)六月,斯捷潘諾夫在報告中寫道:“軍中糧食現已顆粒無存??困苦異常,每日以草和樹根充饑??一切都感匱乏,國庫的火藥在偉大的阿穆爾河上也已用盡,因此無法保衛城堡、皇上的財產和我們自己的水命;而離我們不遠的地方有許多博格德的各種軍人,有許多隸屬博格德政權的達斡爾人和吉切爾人以及其他民族。他們不讓臣仆等在任何地方長居久留”,“常常不得不困守在城裏躲避異族人的侵犯。每年夏天都要經過殊死搏鬥,從地裏搶奪糧食”,“我們在夏天東奔西跑,而我們的人已經無能為力,因為他們人多,我們人少;況且他們各種軍人都配備有整齊的火器:大炮和火繩槍”。


    ??


    牛錄章京(佐領)根特木爾,眼淚汪汪地回到了達斡爾族涅柳德部落,這次隨征,又搭上了五十個族人的性命,卻一點好處都沒撈到。


    該死的女真人!真的不把咱達斡爾人當人看啊!


    這次戰役,羅刹人猛烈的炮火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滿清的歧視又讓他憤憤不平,遂起了投奔羅刹人的念頭。


    清廷對這些遼東邊疆部族,其實不光有歧視勒索,也有籠絡。


    為了籠絡各部首領,滿清經常從京師或盛京選一些滿族姑娘,不一定出於宗室,卻假托“宗室女”之名,嫁與部族首領的子弟。根特木爾的十三個兒子中,就有好幾個娶了滿洲女人。


    霍集琿(滿語:女婿)與薩爾罕錐(宗室女)們,為清廷牢牢掌控遼東,立下了汗馬功勞。


    不過搞笑的是,幾年以後,這位根特木爾首領,反倒因為自己的滿洲兒媳,叛清降俄,當了索奸。他那兒媳是滿洲貴婦,行事霸道。他一怒之下,將兒媳告上官府。滿洲官府自然幫滿人,官司沒打贏,一怒之下,投了俄國。


    更搞笑的是,這位達斡爾族首領,雖然塊頭大,卻絕非呆頭呆腦之人,投奔俄國後,將俄國人耍得團團轉。


    俄國人問他在清朝當何官,他明明隻是個管區區三百人的小佐領(牛錄章京),卻吹大牛說自己是清朝的正紅旗都統(固山額真),每年領取俸祿一千二百兩白銀、三盒黃金,還說“曾經得到過九普特銀子(4200兩)和4錠金子的賞賜。


    把俄國督軍喜歡得不得了,向沙皇匯報道:陛下,博格德人那邊有一個很大、很大的官來投奔咱們了。


    阿列克謝沙皇聽了也大喜,說這麽大的官來投奔咱,咱可不能虧待了人家。當即封他為公爵,並賞賜了大量土地。


    曆史如果按照原先的軌跡發展,幾年後,根特木爾便會降俄,和兒子卡坦在尼布楚加入東正教,受洗禮名為彼得和帕維爾。父子二人死心塌地為沙俄效力,策反了三個小部落降俄,為俄國控製尼布楚立下大功。再然後,他的子孫、號稱小王爺的尼古拉·根特木爾還參加了日俄戰爭,獲得四枚勳章,“十月革命”後被處決。


    不過,這個時空,隨著一個叫朱亨嘉的穿越者的闖入,曆史的車輪有些偏離了跑道,大明軍隊來到了遼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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