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子停了下來,我聽見四姑娘的聲音:“警察同誌,儂這裏發生了什麽事,這麽多人又駕槍又抬炮的,莫非要打仗了。”依然是她那半吊子上海話。一個濃重的四川口音:“你不要說那麽多,把你的證件都拿出來,這裏很危險曉得否。”


    這個人的四川話和四姑娘的上海話有得一拚,四姑娘還在和對方矯情:“艾餓,儂想哪能,無說不來這裏,他們偏來這裏。”那個人打斷她的矯情:“姑娘,哪幾位什麽人,哪一回事。”四姑娘笑道:“一拉喝多了,都在困覺。”


    四川口音的再次打斷她的話:“姑娘,把車門打開,我們要搜查。”我心中暗暗叫苦,一搜查就什麽都露餡了,看來,隻有拚死一搏,打倒他,硬闖過去,這車上有兩個人質,希望能讓他們有所忌諱。


    就在這時,蜷縮在後座上的男子突然劇烈地咳嗽起來,我更是叫苦,這人早不醒,晚不醒,偏在這時醒來,真是來催命的。我已經抓起槍,隻等車門一打開,就一躍而起。


    就在此時,卻聽到一個聲音:“這輛車裏是貴賓,不用查了,放行。”四川口音的人說道:“不是每一輛車都必查的嗎?”先前的聲音嚴厲了起來:“這上海薛老板的車,薛老板是市委書記的好朋友,他的車不用查,放行。”


    車子起動了,我悄悄睜開眼,車子緩緩地駛出了檢查站,我望著薛老板,他還在咳嗽,似乎有酒嗆到他的喉嚨,我伸出手在他後背上拍了兩下,他才喘過氣來。


    他驚訝地看著我,我也看著這個救我們一命的薛老板,他拿個大照相機,打扮的象個藝術家,我還以為是什麽狗屁攝像師,卻原來是個在這裏投資的商人。他身材瘦小,但皮膚保養的不錯,一圈拉喳的胡子,兩個手上戴了二個大鑽戒,還有一個白金戒指,我真的有一種衝動,摘下來戴到自己手指上。


    他已經平靜了下來,看來這薛老板也是見過世麵的人,並不是特別地害怕,正眯著眼看著我們。我把槍在他眼前晃了一晃,他吃驚地看著我們兩個:“你,你,你想幹什麽?”他說的卻不是上海話,而是普通話。


    我撕開上衣,露出自己肩上的傷口:“你應該知道,這一路上到處都是警察和軍人,那些都是追捕我們的。”我說的不算虛張身勢,那些人應該是衝著我和四姑娘來的。


    薛老板更加吃驚,再也沒有先前的鎮定,整個人抖如篩康:“我把錢都給你們,我隻是個普通人,沒做過什麽壞事,上有八十父母,下有一群三四歲的小孩需要我養活,你就大發慈悲,放過我們吧。”他已經語無倫次。


    我瞪了一眼:“下有一群三四歲的小孩,你違反計劃生育基本國策了。”薛老板頓時語塞,不知道如何往下接,兩隻眼珠子骨碌碌亂轉,臉上堆著笑,隻是這些笑有些詭異,我似乎在哪裏見過。


    德欽縣城並不大,在內地也就相當於一個大一點的村鎮,在街頭隨處可見巡邏的警察和民兵,但並沒有人上來盤問。四姑娘開著車,頭亂晃:“老七,我們往哪裏走?”


    我也茫然不知所措:“你們天下第一家勢力這麽大,在這裏有沒有什麽分舵、暗樁之類的,我們進去躲一躲。”四姑娘搖了搖頭,“呸”了一聲:“你看武俠小說看多了,中國這麽大,有多少縣,每個縣都有分舵,這麽大勢力,早就被政府滅的幹幹淨淨了。”


    坐在副駕駛座上的少婦突然動了動,四姑娘扭過頭想說話,我突然聞到一股香味,一股奇異的香味,香味很濃,但我的四肢突然變得沉重起來,我悚然一驚,知道不好,想咬自己的舌尖,卻聽到一個聲音笑道:“找不到地方,還是跟著我走吧。”


    這聲音多麽地熟悉,我失聲叫了出來:“薛宏。”腦子裏更加混亂,兩眼再也睜不開,便什麽事都不知道。


    迷迷糊糊中,車子到了一個很大的院子,四五個人把我拖了下來,這些人一個個凶神惡煞,我一個也不認識,他們把我捆放在院子裏的一個柱子上,把四姑娘也捆了起來,四姑娘耷拉著腦袋,一動不動。


    從一個房間裏走出一群人,最前麵的是徐老,後麵緊跟著陳世安和徐惠,一個個我熟悉的人,有駱駝,有機械宋,白法海,他們或者惋惜,或者憤怒,我也見到那個曾讓我朝思慕想的人,她臉色蒼白,躲在肌肉宋的後邊,我看不清她的臉,隻是感到一陣又一陣的心痛。


    第十二章囚禁


    徐老看了我一眼,對著身旁的陳世安說著什麽,陳世安似乎在爭辯,又似乎在解說什麽,但顯然並沒有說服徐老,老爺子搖了搖頭,打了個手勢,兩個大漢手持大刀衝了過來,卻被吳漱雪攔在麵前,她在吼叫,從一個大漢手裏接過了大刀。


    我大吃一驚,這些人怎麽未經審判就準備處死我,我們是法製國家,他們沒有權利這樣做,我想喊,嗓子冰涼,卻喊不出來,我抑製不住自己心中的恐懼,整個身子不停地顫抖。


    吳漱雪一步步走過來,她每一步都走的那麽艱難,她每一步都走的那麽地堅決,她緊咬嘴唇,她眼含熱淚,一步步,一步步走了過來。


    我想說,卻不知道說什麽,內心從恐懼變成了一種坦然的狀態,如果說非要死,能死到她手裏也算是死得其所。我抬起頭,努力想控製自己顫抖的身軀,身邊的四姑娘卻動了一下,嘴裏在喃喃地說著什麽。


    那些死在我手裏的山民一個個又出現在我麵前,我的眼前滿地血汙,我也許真是死有餘辜,但何必又送上她的性命,四姑娘在我走投無路的情況下庇護我,她曾經利用過我,也曾經用身體替我擋過砍向我的藏刀,曾經挽我的手跳向深不可測的火坑。


    我抬起頭,聲嘶力竭地喊道:“放了這位姑娘,好漢一人做事一人當,別牽連無辜的人。”吳漱雪冷冷地抬起頭,目光如刀,一刀刀地割向我,我汗如雨下。她突然跳了起來,一刀淩空砍下。


    我慘叫一聲,豁然驚醒,身旁沒有了一個人,隻有微弱的燈光照在我身上,我明白,我隻是做了一個夢,可這夢也太過詭異了,難道我真的要死在自己人手裏。我摸了摸身上,藏匿在身體最貼身處的皮囊已經不見了,不見的還有那個龍佩。但我身上的傷口都被處理過,上麵有著精細的包紮,傷口雖然還痛,但感覺並不影響運動。


    我沒有起身,這個房間不大,用大塊的岩石堆徹而成,約有三米高,沒有窗戶,隻有一道門可容人進出,在門邊有一盞燈,是電燈,發出昏暗的光。


    我身旁有一張床,床上鋪著普通的棉布被子,床頭上有一個小方桌,上麵放了一碗水。在床的對麵有一個桶,臊臭難聞,不用看就是馬桶。這些王八蛋竟然把我扔到床下麵,離床就兩步遠,多走兩步能死嗎。


    我坐在床上,端起水一飲而盡,我依稀記得那個人的笑聲,還有他說話的聲音真的很象薛宏,薛宏從小就在戲班流浪,人生百態信手學來惟妙惟肖,白法海背地裏常稱他薛戲子,我們卻稱他百變戲癡,現在的化妝技術雖不能做到毫不破綻,但是能把野雞變孔雀也並非難事。


    如果他是薛宏,許多事就很符合邏輯,在警車後麵很快就趕到現場,恰巧下車提供我襲擊的機會,攔截的警察讓路,這顯然一切都是個局,一個為我設好的局,然後我就按照他們的計劃順利地跳了進去。


    這個是薛宏,那個女的最有可能是蘇原,她的身材不象吳漱雪,落在這兩個人手裏,有好有壞,好的是不用擔心自己受盡淩辱,比落在政治部的人手裏更有可能活下來,壞的是這些人對我知根知底,我根本沒機會再逃出去。


    事實上我也不要逃,我根本沒有盜那個什麽神秘之鑰,酒店服務員被殺案事實上也好解釋,酒店的各個角落都有攝像頭,一調攝像頭什麽事情都水落石出。我最無法解釋的是在居民點殺山民的事,他們都是平民百姓,我總不能告訴別人我入魔了。


    至於四姑娘,有第一家的身份在撐著,隻要我認下全部罪行,諒他們也不該怎麽樣。要知道外勤組雖然隸屬政府組織,但在我的感覺裏,他們同時又遵守江湖上的一定的規矩,他們和九龍會的合作關係讓我一直想不明白。


    又過了大約一個多小時,有人打開門,我抬起頭,不是薛宏,而是兩個中年男子,一個又矮又胖,活像一個縮小版的李金剛,另一個人卻長的瘦小幹枯,象一枚釘子。兩人目光如電,胖子伸出手做出了一個請的手勢:“老七同誌,首長有請。”


    這兩個人一看就是苦練武功多年的人,陳世安這一段時間又在哪裏找到這麽多高手,這兩個人雖然未必達到李金剛和金猿哪一個層次,但要比我強上許多。


    我有許多話要和陳世安說,就算陳世安不在,徐惠和駱駝也行,我希望把所有的事情都說清楚,能取得他們的原諒,希望他們能放四姑娘走,我願意留在這裏,背負自己應該背負的責任。


    這是一個通道,狹窄幽暗,轉了幾個彎,前麵有一個房間,青色的大門,上麵似乎寫著兩個字,但我沒看清是什麽,兩人走到門前,門前有一個中年人,長的非常俊秀,隻是身體微微有些發胖。那個中年人做了個請的手勢。


    我有些不悅,不管怎麽樣,我也曾經在外勤組裏出生入死,雖然現在背有嫌疑,但念在昔日舊情上,也不應該象對待嫌犯一樣對待我。


    我推開門,這是一個非常簡單的房間,有幾個椅子,兩個茶幾,隻有一個人,他背對著門,正在看牆壁上的一幅畫。雖然他隻是背對著我,但我知道他不是陳世安,也不是我認識外勤組中的任何一個人。


    也許是聽到我的腳步聲,他轉來臉,這是一個非常英俊的中年人,看不出他的實際年齡,我想不出用什麽樣的詞來形容他,但風度翩翩之類、氣質高貴之類的詞完全可以用在他身上,唐然和薛宏都算上是美男子吧,龍氏兄弟更是濁世中的佳公子,但和他相比,龍氏兄弟顯得青澀,唐然和薛宏顯得豔俗。


    我吃驚地看著這個男人,他在笑,而且笑的和藹可親,但這種笑卻是那麽的居高臨下,仿佛他生下來就應該高高在上一樣,這讓我想起哪個龍公子龍天遠,似乎我曾經有一種想一拳打的他滿臉開花的衝動。


    第十三章最高首長


    但我沒動,沒敢動,他是誰,又為什麽把我囚禁在這裏,我以前的猜測恐怕都錯了,捉我的不是薛宏,這些人也未必和外勤組有關,那麽四姑娘呢,四姑娘她此時是否安全?


    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不錯,確實非常不錯,老徐和老戚確實沒有看錯人。老七同誌請坐。”他做了一個請的手勢。


    我沒有坐,隻是狐疑地看著他,他稱呼我老七同誌,這種稱呼隻有在政府機關裏才會用到,這種稱呼並不親昵,卻是一種尊重。中年男子點了點頭:“你一定在想我是誰?”他的眼睛直視著我,仿佛能看透我的內心,讓你內心中最深處的秘密無處躲藏。


    他雖然在微笑,但我感覺到一股壓力壓的我無法呼吸。我點了點頭,也在微笑,此時任何恐懼隱瞞都無濟於事,隻會讓你感到自己的怯懦和無奈。


    過了一分鍾,中年男子伸出手:“老七同誌,請座。”這是用整塊柏木做的椅子,寬大但絕不舒服,我不是不想坐,我這是想知道他把我帶到這個地方想做什麽,但我不會先開口,心理學告訴我如果我先開口就會被他牽著鼻子走。


    我依舊在微笑,坐了下來,仔細研究這塊茶幾,茶幾是由幾塊柏樹拚接而成,簡單而結實,露出的木頭毛毛糙糙。茶幾上簡單的大碗,隻是一碗清水,飄浮著叫樹葉或者茶葉的東西。


    “我叫王力,三橫加一豎的王,力氣的力。”中年男子很自然地坐在房子中間的那把椅子上。我轉過臉,點了點頭,這名字無論真假,都是個普通的名字,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甚至有點俗氣。我保證我聽過這個名字,但這個名字絕對和眼前這個中年人無關。


    “我先做個自我介紹,我是外勤局的最高負責人,我的軍銜是少將,我記得你是上尉。”他看著我慢條斯理地做自我介紹,我急忙站起來,雖然沒有帽子,但也行了個軍禮。他知道我的軍銜,雖然那個軍銜一閃而過,我的記憶中也不敢判定到底是臨時借用,或者是真的就歸屬於我,但知道了就自然是內部的人。


    他慢慢地伸出手,並不是回禮,也不是和我握手,而是讓我看他手指上的戒指。這是一個粗重的戒指,材質非金非銀,上麵雕刻著一條龍,一個人正在雲中俯瞰著龍。我的心跳加劇,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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