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條蛇小心翼翼地觸碰了一下赤霞珠,珠子滴溜溜地亂轉,光芒更盛。那條蛇身子突然變得粗大起來,似乎有兩隻小翅膀在不停地扇動。隋雲突然大喝一聲,一把抓了過去,卻把我嚇了一跳。


    這家夥半天不動,我還以為有什麽高招來對付這條小蛇,卻不料就是一抓,但那條蛇卻呱地叫了一聲,猛地跳了起來。這場景更是詭異萬分,稍有生物常識的人都知道,蛇沒有發聲器官,因此蛇類都是天生的啞巴,但這條蛇卻呱地叫了一聲,象隻青蛙。


    小蛇速度極快,轉眼已經到了隋雲的咽喉,隋雲身子急退,另一支手如夾子一般鉗了過去,那條小蛇的身子周圍突然多了一團紅霧,我站的距離約有兩米多遠,卻聞到一股腥臊味,讓人作嘔,頓時頭暈腦脹,我急忙屏住呼吸,後退幾步,腳下一軟,差一點沒有跌到在地。


    而隋雲手法如電,一把鉗著,另一隻手打開酒囊,把那條怪蛇塞了進去,塞好酒囊,身子卻向後急躍,我聽見他長長地出了一口氣。我的兩腿發軟,但心裏卻說不出的歡喜,我的眼前燈火輝煌,一群群美女捧著鮮花,水果,肥雞美酒飄然而至,她們都滿含笑意,姿態翩躚。


    但我還有一絲疑惑,我明明在山洞裏,哪來的燈火,哪來的美女,可我抑製不住心中的歡喜,手舞足蹈。眼前黑影一晃,全身一涼,猛地跳起來,眼前一片黑暗,隻有微弱的光亮,還有隋雲在嘻嘻發笑,卻是他一捧涼水澆了下來,原來一切皆是幻覺。


    “你小子運氣不錯,中了癔毒還能不死,你是我見過的第一個。”他的話語裏實在聽不出是表揚還是挖苦,我心裏大駭,我離這條小蛇距離有三米多遠,尚且如此,可見這蛇毒性之大,可隋雲近在咫尺,而且有身體接觸,卻安然無恙,他到底是人還是神。


    他把蛇泡入酒中,看來把它當做大補品了。“這是什麽蛇,怎麽它的毒含有這麽強的致幻劑?”我很羞愧,做為一個學生物有,這不是我知道的蛇類中的一種,隻能能向隋雲請教。我一邊詢問,一邊看著岩壁下的屍體,這個人滿臉微笑,應該也是中毒而蛇的,卻不知道他是誰。他又是在什麽時候進來這裏,他又來幹什麽?


    “這種蛇叫癔蛇,據說是大荒八獸之一,我隻是在古書上見過,隻是看墨老九麵帶喜色,感覺古怪,想不到真有此怪物。”他的語氣非常得意:“這癔蛇乃極熱之物,我的酒卻是極寒,寒熱交融,也許對我有所裨益。”


    “墨老九,你說這人是墨家的人?”我有點不敢相信,墨家雖是三大古老家族之一,但和其它兩家不同,早就離開江湖,成為平凡人家,現在家族主要人物都在海外,過的有頭有臉,早就不和國內來往。


    隋雲看著那具屍體:“你也知道墨家,墨家雖遠遁江湖,不問俗事,但有些誘惑實在太大,恐怕早忘了諸多清規。”他的語氣中竟然有些憂傷。我抬起頭看著眼前的這個人,心中的疑問越來越大,他到底是誰,又為什麽會來這裏。


    但不管怎麽說,他畢竟救了我一次,感謝的話我還是要說的:“謝謝你救了我一命。”隋雲搖了搖頭:“我救你隻是因為我不想一個人行走,你不必謝我,在這裏你要自求多福,我能救你一次,但也不能救你多次。”


    “這裏到底是什麽地方,我想知道你為什麽會來這裏,隋雲老兄武功之高,能讓你心動的一定不是什麽凡俗之物。”我一頂高帽子送了過去,希望從他嘴裏套出幾句。隋雲哈哈一笑:“老七,你別轉彎子,你不就是想知道這到底是什麽地方,那我告訴你,我也不知道。”


    我一愣,他剛才和我博古通今的大講一番,後羿整出來兩個,怎麽會現在來個不知道,幸好他接著往下說:“我說不知道並不是騙你,中華文化傳承五千年生生不息,但這五千年裏,曆史被無數次篡改,不同於主流見解的文化被焚燒,我們現在看到的,理解的曆史隻是後人篡改過後,按照自己意願描述的曆史。”


    他的意見我深表讚同,尤其是從孔夫子開始,曆史便成了另一個模樣,他是中國古代文化的集大成者,也是對中國文化最大的破壞者,他和他的後人發揚著為尊者諱的傳統,開始了毀人不倦的曆史篡改行動,一直持續到現代。


    見有人讚同自己的意見,隋雲更加高興:“我也偶然知道的,堯時代的後羿曆史上叫大羿,他也許是中國曆史上記載的最偉大的獵手,因為他射落了九個太陽,而夏時代的後羿卻奪了夏的王位,兩個人相同的地方,除了名字,那就是箭術了。但很多學者認為,兩者之間還有一個聯係,那就是兩者之間有血緣關係,後者是前者的後代,兩人的名字羿,應該是有窮氏部落首領的稱號,大意是善射的部落,至於後,從史書上來看,夏代所有的國王名字前邊都加有後,例如啟叫後啟,所以第二個後羿應該叫做國王羿。”


    他一口氣說了這麽多,仿佛耗費了極大的力量,不住地喘著粗氣,我也不接腔,我不是曆史學家,我隻是想知道這是什麽地方,我想活下去,救自己的戰友、親人出去,目標如此的簡單,但卻如此的遙不可及。


    第八卷二十七章烈酒如火


    見我不再接腔,隋雲也安靜了下來,他漸漸地平息下來,又拿出了皮囊,晃了晃,在耳邊聽了一陣。然後打開皮塞,喝了兩口,然後細細地品了起來。我注意到他的手黑漆漆的,象是戴了很薄的黑手套。這隋雲真奇怪,從我見到他,除了吃了一粒藥,就是喝幾口酒,水米絲毫未進。


    隋雲突然伸出手,把酒囊遞了過來:“老七,喝兩口。”我一愣,我看到他把那條癔蛇放進了酒袋,而這酒味離老遠就能感受到味道很衝,我雖不喜飲酒,但也知道這並非什麽好酒,而是西北一帶的土燒之類,而且癔蛇之毒,我親身體會,雖然知道中國古來有毒蛇入酒的說法,但多是祛風濕、活筋骨,而這條蛇毒中含有極強的迷幻藥,不知道在酒中會成什麽樣子。


    見我猶豫,隋雲喉間發出嘎嘎的怪笑:“老七,我本以為敢深入到這裏,也有三分男兒膽色,但想不到你也是個膽小鬼,連酒也不敢喝。”我知道這小子在使激將法,但這小子一路上對我諷刺挖苦,我如果不喝,他下麵不知道有什麽難聽的話在等著我。


    我伸手接過,入手極沉,這種皮囊原是哈薩克人放牧使用,一袋能裝馬奶子酒二十餘斤。我打開皮囊,一股劣酒的味道,夾雜著腥臊味撲鼻而來,我暗暗叫苦,我本就酒量不行,這酒裏不知道放了多少種稀奇古怪的東西,我實在喝不下去。


    隋雲哈哈一笑:“想逞英雄,怕了吧,有許多人殺人不眨眼,卻不敢喝這一口酒。”我生怕他下麵還說出什麽不中聽的話,也想挫挫他的傲氣,嘴裏輕描淡寫的回了一句:“這算什麽東西,我主要是不喜歡這種低度酒,象這種東西,我平常都用來洗腳泡澡。”


    隋雲頓時不再出聲,估計被我氣個半死,隻是冷笑。我屏著呼吸,也不品味,對著皮囊口連喝幾口,這酒不但辣味衝人,而且、腥臊、苦澀、甚至有還有一點酸甜,味道雜陳。酒入胃中,仿佛一股烈火在燃燒,直衝喉嚨,直達頭頂。


    我暗暗叫苦,這是什麽酒,這麽難喝,不知道他怎麽喝下去了。但我不想讓隋雲看笑話,強做鎮定,表麵裝著若無其事,卻暗暗調整呼吸,希望壓下這直衝全身的烈火。隋雲坐在我的對麵,伸手接過皮囊,嘴裏卻裝腔做勢:“老七兄弟,你怎麽真的喝了,我忘了告訴你,這酒裏不但裝有毒蛇,還有蜈蚣、蠍子、蟾蜍……。”


    他越說越惡心,喉間還發出咯咯的笑聲,象是極為得意。我強忍著心中的惡心,和隻衝頭頂的烈焰,也發出笑聲:“你別嚇我了,我也是經過大風大浪的,這些東西嚇嚇小毛孩子還可以,對我你就免了吧。”


    隋雲咯咯一笑:“你真以為我在恐嚇你,我告訴你實情,我天生體質極寒,又中了一種奇毒,必須要服用這些性質極熱的毒物相中和,而普通體質之人,喝了我的酒根本活不了兩個小時,你現在是不是感到身上如浴在火中,炎熱耐受。”


    他說的不錯,我此時有苦難言,有一團烈火在我身上燃燒,並且四處遊走,可我不願意求饒,我開始還能抵抗,但這火似乎越燒越大,整個身子都象泡在火裏,我全身滾燙。遠處傳來流水的聲音,這裏的水寒澈入骨,我正好跳進去來減輕身上的痛處。


    可是還沒等我躍起,隋雲仿佛知道我的心意,突然伸出手來,在我的肋部和肩胛骨上一拍,一股大力傳來,我全身酸麻,再也不能動彈。我心中大駭,這小子怎麽如此歹毒,難道他想讓我活活燒死。


    隋雲仿佛猜透了我的心思:“老七,這裏的水質極寒,你一旦接觸,內外寒熱交替,你不死也會成為廢人一個。”我心中痛罵,反正是要死,為什麽不讓我痛快一下,這小子此時那有什麽好心。但此時已經顧不得了許多,我無法移動,隻能努力地晃動著自己,希望可以減輕那種全身刺痛的感覺。


    隋雲就這樣靜靜地站著,仿佛是在觀賞一場精彩的表演,我不知道他是怎麽想的,以他的武功,殺我不費吹灰之力,也正是這個原因,我才放心大膽地喝下他的酒,卻想不到,他卻如此費力地設下這個圈套來害我,難道僅僅是這樣更有成就感。


    我在地上翻來覆去,那些熱浪慢慢匯聚在一起,象一條活物一樣,但被烈火焚燒的痛苦,卻一點也沒減輕,我根本已經無力思考,我大聲地咆哮、哀號、詛咒,希望能激起他的憤怒,讓他能殺死我,讓我能解脫。可是隋雲什麽也沒有做,他隻是靜靜地看著我,在等待我的自生自滅。


    但就在這時,我突然有一種奇怪的感覺,我的丹田裏湧起一股寒氣,這股寒氣仿佛有指導大小,但無論身上的熱流如何灸烤,它都在哪裏,卻一點一點在吸收著身上的熱氣,丹田裏頓時舒暢了一些。


    我心中稍喜,那股寒氣雖然細微,但卻綿綿不休,如細絲剝繭,一縷縷,一點點,而那熱氣退去時,我全身溫暖如春,四肢百骸,舒服之極。我抬起頭,隋雲還是靜靜地站著。


    “老七,想不到我真的看走眼了。”他伸出手搭在我的左手腕上,我真的想把他的腦袋給扭下來,但我此時,仿佛大病初愈,一點力氣也沒有。而隋雲仿佛不敢相信自己:“這種酒裏百毒雜陳,雖然之間相克相輔,讓毒性不似單一那麽急性,但卻根本無藥可解,而我是因為身體無藥可解,才會以毒攻毒,而這些毒酒對你來說,仿佛就隻是烈酒而已。”


    他說完這些話,低下頭看著我,我們此時的距離並不遠,我終於可以看見隱藏在帽兜裏他的臉,一雙黯淡憂傷的眼睛,隻是偶爾閃現出刀子般的猁,但他整個臉就隻能看到眼睛,其它的地方被一層黑布籠罩著,他整個人似乎裝在套子裏,一點也露不出來。


    他不知道我曾經曆過什麽樣的痛苦,我不知道他的話那一句是真那一句是假的,他的行事詭異,讓人捉摸不定。我不明白,他對我的態度,但我知道一點,在以後我要加倍地小心。


    第八卷二十八章送戰友


    過了好一陣,隋雲站了起來:“前麵的路還有很長,我們繼續走吧。”我沒有選擇,隻好笑一笑站了起來,跟在他身後。一路上我們又見了兩處較大的骸骨,和一些散落的人麵雕像,但是依舊沒有發現徐惠等人的身影,更別說陳世安一行。


    這個洞穴仿佛無窮無盡,雖然這裏沒有時間觀念,但從感覺來說,我們應該是已經走了數十公裏,如果說這是人工修築而成,那需要耗費多少人力。而更奇怪的是這裏岩石種類繁多,有火成岩,也有變質岩,甚至有一處人麵雕像竟然是用木化石雕刻而成的,它們又從哪裏找來的這些石材。


    這一次我們歇息的間隔更長,而奇怪的是,我精力充沛,已經能夠勉強跟上隋雲的腳步。而我的視野仿佛也寬闊了一些,能模糊地看清周圍一些景象,我不清楚,是我已經適應了這裏的黑暗,還是化解了酒裏的熱毒,提高了視力。隋雲走一段時間回頭看看我,見我腳步跟上,他就一言不發的往前走,經過毒酒一事,我們兩個心中已經有了隔閡。


    在一處巨大的骸骨旁,我終於見到了我熟悉的人,是杜毅,跟著我們一起進來的年輕戰士中的一位,他的一隻胳膊已經不見了,全身幹癟,血肉仿佛已經耗盡,可是他身體周圍沒有一點打鬥的痕跡,也沒有血跡。


    這位年輕的軍人懷抱著理想,可是他的生命到這裏就嘎然而止了,是不是有一天,我會象他一樣橫死在這裏,但是,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為我傷心。隋雲扭轉臉:“老七,他是不是同你一起進入的戰友。”我點了點頭,卻說不出話來。


    隋雲歎了一口氣:“老七,你別太過傷心,瓦罐難免井口破,大將終歸陣前亡,而我們這種人終有一天會死於非命的,說不定下一個死的就是你我。”他的聲音也有一些哀傷,我早知道會這樣,隻是這年輕的象嫩芽一樣的生命就這樣凋落,真的讓人憂傷。


    他身邊什麽都沒有,槍支、背包、睡袋包括匕首,我把他脖子上的銘牌摘了下來,這是他留給這世界最好的記憶,我掛在自己的脖子上,暗暗祈禱,希望我能帶它走出這無邊的黑暗。


    可是我真的能走出去嗎,我真的沒有信心,周圍是無邊的黑暗,前麵是未知的旅程,而在身邊還有一個鬼神難辨的隋雲。我忽然有些想念我以前的經曆,不管有多困難,我身邊始終有戰友,就算在北非沙漠之中,四姑娘、納斯他們雖然是敵非友,但畢竟比隋雲這種鬼神難辨的妖怪要好的多,我現在真的知道孤獨是怎麽一回事。


    我把小杜的屍體搬運到一處平台,找了一些動物骸骨和石頭把他掩蓋在上麵,雖然我知道這沒有什麽意義,但我不想讓我的戰友曝露在外麵,再有野獸去啃食他的屍體。我做這些事時,隋雲就在旁邊看著,既不上來製止我,也不幫忙。


    “你這是婦人之仁,老七,他早已經死了,你這樣做於事無補,而且會耽誤時間,影響你的決策,做大事者不拘小節,這一條,陳世安他們沒教你嗎?”出發後,隋雲終於忍不住了,開始教訓起來我,他的語氣極度不屑。我知道他說的對,陳世安也曾經告訴過我們,他們曾經為了隊友的屍體而中了對方的奸計,結果差點全軍覆滅。


    他得到的結論就是,對活著的隊友,絕不放棄,而一旦犧牲,我們最好的方法就是繼續他的遺誌,完成任務。可是我做不到,我知道我的性格有點軟弱,麵對著死亡我往往會悲傷,會猶豫,甚至害怕。


    我冷冷地接了一句:“你放心,如果你死了,我一樣會好好埋葬你的。”我的話很難聽,原本以為他會暴跳如雷的,誰知道他卻默不作聲,過了半天,才回了一句:“謝謝,我們就這樣說定了。”他的語句裏竟然也有些傷感。


    前麵的路突然開闊起來,我的視野仿佛也寬闊了許多,赤霞珠的光芒也更明亮,我還想說話,卻看見隋雲揮了揮手,空氣中傳來血腥的味道,我們兩個放輕了腳步,慢慢地向前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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