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我總覺得這裏麵有些蹊蹺。無論如何,還是確認一下的好。


    邢碧暄告訴了我地址,正是在閔行區的康城小區。我立刻驅車前往。


    開門的女孩,差點把我的眼球驚掉出來。年紀不大,臉蛋看起來倒是很精致,戴著一副碩大無比的黑框眼鏡,就快把鼻子壓塌似的。上麵一件沾著番茄醬的大背心,裏麵竟是完全真空;下麵一條分不清是不是內褲的短褲,手指搓了搓鼻子,道:“你是林佑?”


    我下意識地“嗯”了一聲,向門裏走去。屋裏麵也是亂七八糟,還彌漫著一種酸酸的像是白醋的味道。各種方便麵的盒子滿地都是,被子散亂地堆在床腳,掛在窗外的衣服像聯合國大樓外的各色國旗一樣隨風飄揚。


    好歹是個女生啊,這房間根本插不下腳,也太不修邊幅了吧?我心裏那個寒啊,這就是程序猿啊。


    我隻顧往屋裏走,一不小心踩扁了個方便麵的盒子,身子一歪,連忙扶住旁邊的櫃子。隻能在心裏搖頭。


    她卻完全不理會我的窘態,拿起一個像是頭戴式耳機的東西,連著一個方方正正的盒子,向我道:“去看看你的車。”


    把車裏裏外外掃描了一整圈,邢碧暄爬出來,道:“沒有問題。雖然有這個,”說著,她把一個連著一根電線的黑色小方塊交給我,“是個gps信號發射器,但是後座煙缸裏的一個幹擾源確實阻斷了信號的發送。沒有理由……咦?”


    邢碧暄突然直愣愣地望著我,拿了那個耳機一樣的東西對準我,看看盒子上的指針表,道:“你身上怎麽會有信號?”


    聽她這話,我頓時呆住。


    莫非……


    我連忙轉過身去,她拿著那個耳機狀的東西在背上掃來掃去,終於停下來,就在這小區停車場,光天化日大庭廣眾之下,直接撩起我的衣服,手指按在某處,道:“是這個!”


    我心下涼了半截。


    邢碧暄手指點在這裏,我就明白了。原來是她!


    那個讓人看不入眼、笑起來卻感覺完全無害的推油技師!今天淩晨我為了打消她的戒心,幾乎全裸著一邊接受服務一邊套她的話,忽然背上痛了一下,她說是給我擠了個粉刺。我當時想這大概是很多女孩子都有的“擠粉刺強迫症”,沒想到,她竟然就這麽自然而然地給我身上裝了個定位器!


    她到底是什麽人?


    往往,越是不起眼的人,越是埋藏得最深。聽說在上海某個高檔酒店,有個掃地的保潔阿姨,從不引起任何人的注意,卻是國家安全機關派駐的特工。她的任務就是在每天下班的時候,把今天入住酒店的賓客名單謄抄一遍。在這個美國大片橫行的年代,我們對特工的印象就是一身黑西裝,耳朵上戴著微型對講機,表情嚴肅,體型高大。實際上,特工的招募標準,正是四個字:“泯然眾人”,能看得出是特工的特工,不是特工,至少不是個好特工。


    雖然那姑娘隻是個推油技師,而且是我反複重選之後,特意挑的一個最不起眼的。但是,畢竟是在達度拉組織開的店裏,這種手段,根本沒用。猶記得那個情麵小胡子的家夥,就是個易容高手,說不定,我第一眼見到的那個美女技師,和最後這個醜女技師,根本就是同一個人!


    我忽地一拍腦袋,連忙給灝靈打電話。既然我在按摩推油店被安上了定位器,那之後去過的所有地方,都不安全!


    特別是,那個房子裏,還有蕭璐琪在!


    灝靈的電話,卻一直處於無人接聽的狀態。


    我向邢碧暄道:“快點,什麽東西都行,把這個玩意給我摳出來!”


    邢碧暄卻淡淡地道:“何必呢,這麽好的東西,幹嘛要摳出來?”


    我聽了這話,急得幾乎要跳腳。卻聽她繼續不緊不慢地道:“這種定位器發出的信號連加密都沒有,既然有人要定位你,如果你把它弄壞,那人不就馬上知道你發現了它?幹嘛侵入它的信道,給對方錯誤的信息?”


    我斷然搖手,道:“何必這麽麻煩,摳出來找個地方丟了,也一樣。”


    邢碧暄“哦”了一聲,道:“這倒是。不過有些安在人體裏的定位器,是能夠感知體溫和血液流動的。如果離開人體,就會自動向監視的人發出信號。當然了,這個定位器也許沒那麽高級,你要不要賭一賭?”


    我哪裏敢賭這個,飛快地道:“那你有辦法改變它的信號?”


    邢碧暄大咧咧地吸了吸鼻子,道:“小菜一碟。”


    我趕緊點頭,道:“那就快點,我著急去救人。”


    但是這姑娘很快就給我出了難題:她無法遠程接入這個定位器的信道,最多的有效距離也就是五六十米。而這個定位器大約每五分鍾發送一次信號。所以,她必須一直跟著我,不斷修改這個定位器的信號,否則她的提議也不會起到作用。


    畢竟我現在要趕回鬆江,那是我的安全基地。在沒有確認她是否完全可靠的前提下,我對帶她前行還是有著很大顧慮的。但是事出緊急,我隻能答應了她。


    她回房間簡單做了準備,我看著這個滿桌是電腦的房間,輕聲道:“這個房間以後可能不安全了,這一陣子都不要回來了。”


    邢碧暄滿不在乎地道:“我就一個不停按0和1的,誰來要我的命?”說著,拿了一台插著無線網卡的筆記本,便隨我下了樓。這姑娘一路上不停地敲打著鍵盤,我斜眼望著,所有的工作都是在漆黑的dos界麵下完成的,雖然顯得很不高科技,但是感覺相當牛波伊。


    我問她道:“這樣也不是個辦法,怎麽才能萬全地把這個定位器取下來?”


    邢碧暄一邊敲打著鍵盤一邊道:“你要是這麽簡單的問題都想不出來,我可以辭職不幹了麽?”


    我為之氣結,沒好氣地道:“我是說,除了把這個玩意連皮帶肉地剜出來,趁著熱乎轉移到別人身上去之外,還有別的辦法沒有?”


    邢碧暄頭也不抬,手指搓了搓鼻子,道:“沒有了。”


    我隻能一頭汗。摸出手機繼續給灝靈打電話。轉念一想,現在是晚上,莫非她又去打工了?於是轉而打今天給朱峻軒買的新手機。


    響了幾聲之後,朱峻軒的聲音傳來。我急忙道:“朱大叔,你們那裏沒事吧?”


    “沒事,怎麽了?”


    我暫時鬆了口氣,道:“你們一定要小心,我身上被裝了定位器,那個地方已經不安全了!”


    朱峻軒嗯了一聲,話音沒落,電話突然斷線,傳來嘟嘟聲。


    我“喂”了幾次,重新撥打過去,卻顯示您所撥打的電話不在服務區。心下著急,連忙一腳油門轟出,車子風馳電掣般地在高速路上左衝右突,飛速前進。


    拜托,一定要趕得及啊!


    這次我卻沒有走菘澤大道,而是從滬杭高速g60一路奔過去,這條單向四車道的路,雖然車子不少,但安全些。


    我向邢碧暄道:“能不能反向追查我身上的定位器,信號是發向哪裏的?”


    “查不了。這個定位器是單向發射的,沒有接收功能,”邢碧暄又揉了揉鼻子,道,“如果是雙向定位,那說不定能查出來。”


    我也不再多言,一路狂飆,終於開到小區裏,七拐八繞到了樓下,我向邢碧暄道:“在六樓,還在不在有效範圍內?我到了房子裏還能改麽?”


    邢碧暄道:“說不準。怎麽,還要我在車裏坐著啊?”


    “額,”我帶著些歉意地道,“有些不方便。”說白了,在弄清楚她到底是敵是友之前,我還是對她不太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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