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末的時候,喻溫回了趟家,她不喜歡請保潔阿姨,所有清掃都是自己做的,在許肆這裏住了那麽久,家裏估計落了不少灰,她想回去收拾一下。


    許肆想跟她一起回去,被喻溫拒絕了。


    她在玄關穿外套,沒看到自己放在這裏的帽子,有點疑惑地左右張望。


    許肆背著手,哀哀怨怨地倚著牆。


    “為什麽不讓我跟著?”


    喻溫無奈:“因為沒必要啊,我是回去打掃的,你又幫不上忙。”


    她狐疑地看著許肆,探著腦袋去扒拉他背在身後的手。


    “你是不是拿了我的帽子?”


    許肆偏過身來不讓她看,有氣無力地耷拉著眼皮,看她的時候帶了點怨氣。


    “你是在嫌棄我嗎?”


    他看了眼自己還打著石膏的胳膊,又委屈又惆悵。


    “我又不會給你添亂。”


    他安靜站著還不行嘛。


    喻溫確定自己的帽子就在他手裏,朝他攤開掌心。


    “你出去一趟還要換衣服,多麻煩啊,我很快就回來的。”


    他真是幼稚又粘人,總想跟著她出門。


    許肆拎著她的帽子,虛虛放在她手上。


    “真不帶我去?”


    喻溫有點心軟,但還是搖了搖頭。


    “你在家裏等著,我真的很快的。”


    今天是周末,街上人流量變大,沒必要帶著他出門,而且她是打算快點回來做飯的,如果帶著許肆出門,兩人磨蹭得就更久了。


    許肆悶悶地“嗯”了聲,站在玄關看著她出門,憋了半晌也隻憋出幾個字。


    “早點回來。”


    喻溫點頭:“好。”


    房門被關上,落鎖時發出“哢噠”一聲,除此之外,周圍再無聲響。


    許肆安靜地站著,有些茫然和懵懂,他能感覺到自己對喻溫一日比一日更深的依賴和惦念,幾乎想時刻粘在她身邊。


    可喻溫不是這樣。


    她也許會覺得自己這個小尾巴很麻煩。


    可他隻是喜歡她呀,他沒有喜歡過別人,也不懂風月場裏的情愛手段,他喜歡一個人就想跟她親近一點,更親近一點。


    口袋裏的手機響了起來,他悶悶地接通,卻沒吭聲。


    喻溫已經出了小區,擔心地“喂?”了聲。


    “許肆,你生氣了嗎?”


    就因為不帶他出門嗎?


    許肆仍然不說話,摳著自己的衣擺。


    喻溫幾乎想回去把他帶下來了,又覺得實在是沒必要這樣。


    總不能時時刻刻粘在一起呀,他可能是受傷之後太孤單了,所以總想被人陪著。


    “不生氣呀,我回來之後給你做好吃的,你想吃什麽?”


    許肆低低地叫她名字:“喻溫……”


    喻溫耐心地等他說話:“嗯,怎麽了?”


    他有點難過地蹲下來,聲音哽在喉嚨裏,悶悶的。


    “你是不是覺得我很麻煩?”


    他從來沒有做過這樣卑劣的事,明明傷是他自己願意承受的,卻還把喻溫困在這裏,仗著她心軟得寸進尺。


    但少年又很茫然無措,他不這麽得寸進尺,喻溫就永遠不會喜歡他呀。


    喻溫被他問得一愣,扶了扶被風吹歪的帽簷。


    她想了想,有些抱歉。


    “我讓你這樣感覺了嗎?”


    許肆想解釋,想說自己不是麻煩,他隻是太喜歡她了,想讓她也能早一點喜歡自己。


    可話到嘴裏,卻又被理智強行拐了彎。


    “我沒有朋友,我隻是想跟你待在一起,要不我會很孤單的。”


    事實當然不是這樣,許肆從來沒有因為這樣的事感到孤單的,更多時候,他才是那個喜歡獨來獨往的人。


    謊話出了口,許肆心虛地扒拉了兩下頭發,稍微擋住一點眼睛。


    喻溫被他委屈的嗓音弄得心軟,幾乎一步也走不了,立刻保證。


    “是我不對,我下次會帶你出來的,不讓你一個人待著。”


    他身邊從前有龔喜,現在就隻有她陪著了。


    喻溫懊惱,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把他一個人留下,他還受著傷,連個水果都不能自己削。


    許肆很心虛,心虛地做了讓步。


    “沒關係,你不討厭我就好。”


    掛了電話,許肆在地上蹲了會兒,琢磨著自己剛才的謊話,不能細想,總覺得自己很卑鄙。


    他去撈了鳥,坐在地上跟鸚鵡麵對麵。


    “兔子,”


    他很認真地戳它:“叫爸爸,”


    鸚鵡:“……”


    它叫不出口。


    自從鸚鵡熟悉了這裏的環境,許肆就總趁著喻溫不知道的時候教鸚鵡說話,期待著它能早日學會叫爸爸。


    他想得很公平,等鸚鵡學會爸爸之後,再教它叫媽媽,把兒子拐到手了,老婆還會遠嗎?


    可惜他教了好幾天,鸚鵡始終不開口。


    許肆不太滿意,揪著它尾巴晃了晃。


    “你該不會是個啞巴吧?”


    鸚鵡啄了他兩口,矜持地梳理羽毛。


    許肆把手機摸過來,給龔喜發消息。


    “你知道怎麽讓鸚鵡快點學會說話嗎?”


    眼看著胳膊快好了,他有點著急啊。


    龔喜回得很快:“我哪養過鳥,你慢慢教唄。”


    “對了,你今天是不是該開直播了?我記得公司給你安排的那個表已經發給你了。”


    許肆想裝沒看見,龔喜又連續幾條語音發過來,他懶得點開,直接回了句“知道了”。


    鸚鵡還在認真地梳理著自己羽毛,偶爾跟許肆來個對視,黑豆小眼很無辜。


    “嘖。”


    許肆覺得這樣不行,他琢磨了會兒,拿手機開了直播,打算問問粉絲們。


    正是周末,直播間沒一會兒就湧進了很多粉絲,許肆耐著性子等了會兒,看著人數差不多了才舉起手機,讓自己身後的鳥出鏡。


    彈幕的評論滾動地飛快。


    【啊這是鸚鵡嗎?哥哥你養鸚鵡了?】


    【好漂亮的鳥,看著好小哦】


    【這是哥哥的家嗎?】


    許肆舉著手機有點累,幹脆曲起一條腿,把手機墊在膝蓋上撐著。


    “嗯,是我家,但不是我的鳥,是我朋友的。”


    女朋友的,他悄悄補充。


    他撥了撥鸚鵡腦袋,很認真地問,“怎麽才能讓它快點學會說話?”


    【得慢慢教,哥哥別急】


    【這是和尚鸚鵡吧,學話很快的】


    【寶貝給我們看看房間吧!】


    【好想知道寶貝的房子什麽樣啊】


    許肆看到了彈幕上粉絲的訴求,他拿著手機站起來,對著陽台繞了圈。


    陽台上多了幾盆植物,都是喻溫買來的,被她養的很好,那幾尾小魚兒也活蹦亂跳的。


    【落地窗!我就知道寶貝喜歡落地窗!】


    【啊啊啊我家也有這個花】


    許肆想到什麽,握著手機往客廳走。


    “給你們看看我的零食櫃。”


    他帶點炫耀的小心思,卻故意說著反話。


    “唔,我不愛吃零食,但你們總給我送。”


    【哈哈哈哈哈好可愛】


    【幹嘛不承認啊哈哈哈】


    零食櫃一直都是喻溫收拾的,各種零食整整齊齊地堆在一起。


    許肆舉高手機,讓整個零食櫃都能納入鏡頭。


    他挑了一包薯片出來:“我記得上次機場有人給我送過這個,很好吃。”


    說是上次,其實已經過去很久了。


    【我我我!是我送的,我也喜歡嗚嗚嗚】


    【寶貝居然還記得!】


    【果然吃了哈哈哈下次我也送】


    許肆拿了薯片,想起自己已經把今日份的零食吃完了。


    他猶豫了幾秒,還是就地開了包。


    誰讓溫溫把他一個人留下的,不能怪他不聽話。


    許肆慢吞吞地嚼著薯片,偶爾回答彈幕上的幾個問題。


    他很少參加節目,粉絲們對他的了解都是通過各種細節摳出來的,好奇的事情也很多。


    許肆垂眸看著,挑著回答。


    【前兩天季姝有話劇開幕,好像有人拍到龔喜了,寶兒你還沒把龔喜要回來嗎?】


    【為什麽讓龔喜去帶一個女藝人啊,寶貝跟季姝很熟嗎?】


    手機架在櫃子上,角度有點不太合適,許肆往後坐了坐才露出全臉。


    他鼓著腮幫,咬字有點含糊。


    “我跟季姝很熟嗎?不算熟吧,但是認識。”


    要是以前許肆絕對會說不熟,但現在提起季姝,他就想到喻溫,覺得還是不能這麽絕對。


    “你們知道我參加的那個選秀節目嗎?當時季姝也在,我就是那個時候認識她的。”


    這真是好幾年的事情了,但他參加的節目上,老粉新粉都能很清楚的說出來有哪些。


    【對對對我知道這個事】


    【但是……當時不是……】


    當時可是許肆用一票否決權阻止了季姝以女團出道。


    怎麽想,這兩人也不像是能和諧相處的樣子。


    許肆歪了下腦袋:“我還沒說完呢,我是那個時候認識的季姝,龔喜也是。”


    他慢吞吞地說:“龔喜是季姝的粉絲。”


    龔喜一直跟在許肆身邊,幾乎有許肆的地方就有他,所以粉絲們對他很熟悉,也不把他當成純粹的經紀人來看,畢竟許肆待他更像親友。


    【???真的啊!】


    【那龔喜現在豈不是在做自己偶像的經紀人?我慕了】


    【怪不得啊怪不得】


    許肆彎了彎圓瞳,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不要亂傳哦。”


    就算傳出去也沒什麽,就憑龔喜是他的人,就沒幾個媒體敢胡亂造謠,上次喻溫受傷的事情過後,許肆已經讓人又去敲打了幾家媒體。


    那些大媒體背後的資本忌憚頗多,自然會給許肆這個麵子,麻煩的是那些不入流隻想賺流量的小作坊。


    不過小作坊的胡編亂造未必有人信就是了。


    許肆抽出一張紙,仔仔細細地擦著手指。


    他兀自沉默了會兒,突然喃喃地問了句。


    “你們談戀愛了嗎?”


    【寶貝怎麽突然問這個?該不會……】


    【害,寶貝出道那年我十八,現在我已經是倆孩子的媽了】


    【正在談嘿嘿嘿】


    【不會就我母胎單身吧?】


    許肆一條條看下去,墨綠的圓瞳裏映出一點屏幕的碎影,他拿手指點了兩下。


    “就是好奇,你們有很多未成年吧?”


    【弱弱舉手,雖然是早戀……】


    【瞞著父母談唄】


    【我也在談,跟寶貝你談】


    許肆點點下巴:“你們喜歡我,男朋友不會吃醋嗎?”


    杜澤生就很愛吃醋,小心眼地不得了。


    【吃啊嘿嘿,但誰也阻擋不了我愛寶貝的心】


    【不哎,可能是因為他知道我根本得不到寶貝吧……】


    【樓上戳心了】


    【寶貝怎麽突然談這個啊,是有喜歡的人了嗎?】


    許肆出道這麽多年,幾乎沒有傳出過跟戀情相關的緋聞,他從來不提這些,粉絲們也很少想。


    【不會吧……】


    【我有點接受不了】


    【寶貝都這個年紀了,談戀愛也很正常,雖然我想象不來誰會這麽好命嗚嗚嗚】


    許肆看了眼牆上的掛表,再轉過頭來時眉眼認真。


    “談戀愛我會告訴你們的。”


    他想了想:“會第一個告訴你們。”


    他沒有父母,身後站著的隻有她們。


    彈幕混亂一瞬,很快排起了整齊的長隊。


    【好】


    【好】


    【好】


    ……


    喻溫回來的時候,許肆還坐在地毯上擺弄手機,聽到開門聲時迅速抬頭,眼睛亮晶晶地望著她。


    雖然動作很矜持,沒有立刻湊過來。


    喻溫彎了彎眼:“餓了嗎?”


    她餘光一瞥,看到了他腳邊殘留的薯片袋子,有點愣。


    許肆也反應過來了,偷偷把袋子撈過來藏好。


    “餓了。”


    他乖巧仰臉:“你要做飯嗎?”


    喻溫知道他肯定是偷吃零食了,然後她並不生氣,隻是邊往廚房走邊調侃他。


    “吃了那麽多零食,你怎麽還餓呀?”


    他太能吃零食了,喻溫甚至懷疑他以前把零食當飯吃。


    許肆心虛地跟在她後麵:“我沒有吃很多。”


    喻溫“哦”了聲。


    “我不太相信。”


    許肆:“……”


    他在廚房門口站了會兒,百無聊賴地劃著手機,雖然幫不上喻溫什麽,但很愛湊過來。


    喻溫看他實在很閑,給他拿了盆煮好的花生。


    “你給花生剝殼吧。”


    這點活兒他還是能做的,所以許肆乖乖抱著盆去了陽台,他挑了個合適的角度,既能曬太陽又能看到喻溫。


    鳥籠還放在地上,鸚鵡探著腦袋湊過來,似乎對花生很感興趣。


    許肆捏了顆,在它腦袋晃了晃。


    他壓低聲音:“叫爸爸就給你吃。”


    鸚鵡:“……”


    它隻會用無辜的黑豆眼望著許肆。


    一人一鳥對視片刻,許肆聳下肩膀,把花生喂給了它。


    他小聲嘀咕:“我真是個好爸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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