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丘神仙。”吳區長點頭道:“在書裏看過。”


    海叔道:“元太祖成吉思汗當年馳騁天下未逢敵手,等到他耳順之年,想起身後事也難免令這一代天驕百感交集。”


    “是啊。”王老板插話道:“生死大事,誰能逃得過?他成吉思汗終究也是個凡人,咋能不怕死?”


    海叔又給自己倒了杯酒,繼續說道:“成吉思汗聽說了這位丘真人,就下詔招丘處機前來詢問長生之法。聖旨傳下之日那丘真人已經74歲高齡,老真人率徒眾遠赴西域,曆經三年行程三千五百多裏,終於在大雪山見到了成吉思汗。”


    “74歲還能走三年、走三千多裏?”我奇道:“這還真是神仙。”


    “誰說不是呢。”海叔大拇指一挑道:“傳說這丘真人鶴發童顏、碧眼方瞳,成吉思汗見了老真人也是十分驚歎,逐令左右必須以神仙稱之。”


    吳區長不住點頭讚歎,神情之間對這位神仙一般的丘真人無比向往。


    海叔又道:“成吉思汗問丘真人可有長生不老的靈藥?丘真人答道當年統一華夏的秦始皇為長生求遍海內海外,卻隻活了50歲。漢武帝開疆擴土功高蓋世,遣人日夜煉製仙丹,也隻活到70歲。天下隻有延年益壽養生的法門,卻沒有長生不老的靈藥。”


    吳區長向前探身道:“丘真人說得是,這點我也明白,求長生不老那是癡人說夢,我隻求個延年益壽,卻不知丘真人教了成吉思汗什麽法門?”


    “清心寡欲四個字而已。”海叔手指點著桌子,慢慢悠悠的說道:“清除雜念、減少私欲、心地寧靜。吳區長您於名利無欲無求,家庭和美不用費心,現在又食素戒酒,實在是做到清心寡欲了。依我老頭子說,你不用求神拜佛也一定可以長命百歲。”


    吳區長張嘴想要說些什麽,嘴動了動卻又沒說出來,隻是笑笑道:“借老兄吉言。延年益壽的法子今後我難免還要多請教,我這次還有一件事得麻煩陳老兄。”


    “區長你還客氣啥?”王老板胸脯一拍道:“你指揮我們前進,您指哪兒我們打哪兒。”


    吳區長歎氣道:“前幾天區裏一台車出了車禍,鬧出兩條人命。”


    第九章 車禍


    “車禍?”王老板奇道:“區裏的車撞了?我咋沒聽說?”


    “這事本是老周分管的。”吳區長歎氣道:“結果惹出了麻煩。”


    “周副區長那也是咱自家兄弟。”王老板道:“吳區長你也別為難,他弄出的事我盡量想辦法擺平。你就說吧,到底咋回事?”


    “咱們區裏有一些老上訪戶。”吳區長道:“上訪戶在全國各地哪都有,說來也不新鮮。但上訪扣分、一票否決哪的官都很頭疼,所以截訪的工作一直是由老周負責的。”


    我心說這車禍還與上訪有關係?話說回來,既然有上訪的製度你就任由老百姓上訪也就是了,上麵說你可以來上訪,地方上又得派人去截訪,脫褲子放屁,這到底是讓人上訪還是不讓人上訪呢?


    吳區長又道:“前幾天周副區長派了我們區裏兩個同誌去截訪,誰想到人都帶回本市了,在市裏卻出了車禍。”


    “截回來的可是一個女的?”我心頭一震,忙問道:“因為拆遷去上訪的那個,他爸死了的那個丫頭。是她嗎?”


    “你怎麽知道的?”吳區長奇道:“就是那個女的,奇也就奇在這裏,汽車撞在了電線杆子上,車裏兩死一傷,但她卻沒了蹤影。”


    “吳區長,這件事您能聽我說兩句嗎?”聽吳區長說那上訪女沒死在車禍裏我就放心了,也不知道死的是那胖子還是瘦子?反正也說到這兒了,索性就直接把話和吳區長說明白,他要真是個青天老大爺,那上訪女的事可算是能解決了。


    吳區長點點頭道:“好啊,你說。”


    我道:“當初薛局長搞強拆,這丫頭她爸本來就死得冤枉。現在一個二十幾歲的女孩,因為喊冤,拘留所關過,還差點被送進精神病院,這還有沒有說理的地方了?不瞞您說,我被薛局長關進拘留所時見過這丫頭,但是她不認識我,我這旁不相幹的人都看不過去了。吳區長我看您是好官,這事就不能給她解決了?就不能幫她伸冤?”


    “唉,”吳區長歎氣道:“你是個正直的好小夥子,但說話未免有些孩子氣。給她翻案,第一個問題就是那個死了的警察怎麽辦?烈士待遇難不成收回來?那樣的話人家警察的家人再去上訪,豈不是按倒葫蘆瓢又起?”


    王老板吧嗒著嘴點了點頭,吳區長又道:“再有征地是以區政府的名義開展的,如果說征地強拆錯了,那錯的首先就是我這個區長,受牽連的官兒恐怕不隻十個八個吧?”吳區長用手指了指王老板道:“你那朋友周副區長第一個就跑不掉。”


    吳區長喝了口茶繼續說道:“就算我們豁出這些芝麻綠豆大的前程不要了,卻還是不能幫她翻案。如果說她家這抗強拆抗得對,那以後區裏還想征地嗎?還能征得來地嗎?這土地征收不到拿什麽發展建設?區政府欠得滿屁股外債拿什麽去還?地方財政收入又從哪兒來?”


    範胖子斜楞著眼睛道:“那就隻能把她送精神病院?”


    吳區長沒理會範胖子,沉吟了一下道:“老周這人哪兒都好,就是有時辦事簡單粗暴,我也提醒過他幾次了。你們也都不是外人,說句粗話,他是淨幹些拉屎不擦屁股的事兒。”


    “是是是。”王老板忙道:“老周就那草包脾氣,難改。有機會我可得好好勸勸他!”


    “周副區長聯係精神病院的事情我事先是不知道的。”吳區長道:“這事這麽搞越來越激化,終究不是辦法。我其實想好了一個主意,和開發商談談,多給她家幾十萬拆遷款。反正開發商一本萬利,也不少那幾十萬,就當彌補她父親過世的損失。本來想著這次把她截回來就派人去商量,希望她拿了錢就不要再鬧了,誰成想還沒來得及談就出了車禍。”


    我仔細想了想吳區長說的話,恐怕還真有道理。給一個旁不相幹的人翻案,弄得自己一群人丟官罷職,正常人是不會那麽幹的。看似吳區長提出的辦法就算得上萬全之策了,老百姓命如草芥,設身處地去想,如果上訪女的事發生在我身上,我又能有什麽辦法?但幾十萬買人家父親一條人命,也不知那上訪女能不能答應。


    “車禍之後現場沒發現這丫頭。”吳區長道:“她應該是跑掉了,隻希望她沒受什麽傷才好。”


    我點了點頭,事情都鬧到這個地步了,吳區長還惦記著上訪女的安危,他果然是個好官。


    “我們派去的兩名同誌一死一傷,這倒也沒什麽說的,按政策辦。”吳區長道:“頭疼的是那個臨時雇來的司機,沒有編製的臨時工,他搭上了一條命。”


    我恍惚記得那天截訪的人叫那個司機“小趙”。我問吳區長道:“司機是姓趙吧?”


    “嘿嘿,你這個年輕人還真神了。”吳區長笑道:“你怎麽什麽事都知道呢?”


    “既然事情都出了,我就有什麽說什麽了。”我道:“吳區長我說出來您也別多心,我和範紅兵在拘留所裏見過這丫頭她爸的鬼魂,左右相隨保護著她。拘留所的一個管教因為用刑毆打這丫頭也遭了報應,我看這車禍出得蹊蹺,恐怕也跟鬼魂有關。”


    “難怪、難怪,”吳區長點了點頭道:“車禍出得的確蹊蹺,無緣無故的就撞在了電線杆子上,交警隊的人說可能是司機疲勞駕駛,哪成想卻是這麽回事。”


    吳區長一伸手在脖子上取下一條紅繩,紅繩上墜著一小塊烏黑發亮的小石頭。向海叔一遞道:“說到鬼魂我就想起個事情,老陳你看看這東西怎麽樣?”


    海叔接到手裏看了看,搖頭道:“殺氣太重、殺氣太重。”回手交還給了吳區長。


    吳區長把石頭掛回脖子上,笑道:“我就說你老陳是高人嘛,果然厲害。前幾年有位大師送給我的,說這石頭名叫揮鞭石,可避妖魔鬼怪。”


    “揮鞭石?”範胖子奇道:“啥意思?”


    “那大師也跟我講過。”吳區長道:“早年魏武帝曹操東征烏桓,率兵一路打到錦州。這曹孟德臨渤海飲酒賦詩,哪知道就在這時有小校前來稟報前方戰況不利,曹孟德一怒之下揮槊將海邊一塊大石擊得粉碎。我這塊石頭就是那塊大石的碎片之一了。”


    “難得!難得!”王老板連忙讚歎。


    吳區長道:“那大師講曹操一生南征北戰殺人無數,算是個大惡人。俗話說好鬼怕惡人,這大石在曹操一擊之下承載了太多殺氣,所以佩戴在身上實在是神鬼不敢進前。想來那大師說得在理,這麽多年來我倒是真的沒遇見過什麽怪異的事情。”


    海叔卻搖搖頭,眯著眼睛道:“此石不祥,依仗殺氣護身恐非正道。”


    王老板見海叔竟然貶低吳區長的寶物,連忙圓場,打個哈哈道:“我看老陳這話說的不在理,什麽正道不正道的?管他黑貓白貓?抓住耗子就是好貓。”


    吳區長笑了笑,沒接海叔的話茬,繼續說道:“那個司機小趙是區政府臨時雇來的,隻負責開車截訪,哪成想在車禍中卻丟了性命。喪葬費一類的問題區政府和他家人談不妥,老趙家最近一直在上訪鬧事。他父親隻說孩子是獨生子,一家全指望著這孩子,所以獅子大開口要得是天文數字。其實現在又有誰家不是獨生子?我也隻有一個兒子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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