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知道類似“沒事,都過去了”這樣勸他與自己和解的話語,說再多遍都無用。


    蘇慕春側過臉,目光落在他左手無名指的位置。


    她問:“我給你的那枚戒指呢?”


    丁嘉朗蜷了蜷手指,“我收起來了。”


    直到進赤柱監獄前,他都還戴著,這是他最後的一點念想。


    入獄自然不能戴任何配飾。


    卻沒曾想,這一摘,等他終於能重見天日,卻好像再也找不到一個合適的理由,重新將它戴上。


    她嗓音溫柔:“還記得我準備出國,我們吃蟹黃麵的那次嗎?”


    “那時候,我就準備把戒指給你戴上的。”


    “隻是沒想到,拖到了我去了倫敦,才輾轉寄給你。”


    她說的每一個字都飽含情意:“丁嘉朗,這是我親手做的戒指。”


    “用的是最好的材料,鑽石也是我精心挑選的,戒圈裏麵刻的字,是我一點點刻上去的。”


    丁嘉朗的眼眶微微發紅。


    她的聲音放得更輕:“這輩子,我就隻做這一枚戒指。”


    燈影下,男人那雙深邃得如同暗夜海洋的眸子,仿佛有漩渦在其中翻湧。


    蘇慕春不等他有什麽回應,徑直將自己的手指擠進他的掌心裏,與他嚴絲合縫地十指交握。


    丁嘉朗感受到她的堅持,終於俯下身。


    氣息卷了下去,吻住了她的唇。


    月退再次被頂開,蘇慕春深深吐氣,手緊緊攥著枕邊絲料,滿眼都是欲落未落的淚水。


    此刻的丁嘉朗,與她記憶中任何一個時候的他都截然不同。


    空前的耐心,一步一步,與她緩慢兼容。


    蘇慕春帶給他的體驗總是那麽深刻,像在助他破開上一回已經抵達的攀峰記錄,讓他窺見更高更遠處的風景。


    他何其有幸,能在這顛沛流離的半生中遇到她。


    他甘願,徹底向她臣服。


    如果有下輩子,他願意與她交換人生,她曾受過的所有苦難,統統都由他來替。


    丁嘉朗將臉埋入她的頸窩與肩胛之間,齒尖摩挲著她的耳垂,在她耳邊呼出一聲:“老婆,我夠不夠勁。”


    在餐桌上的一身反骨,此刻被他磨軟,她隻能咬牙認輸:“夠…勁…”


    這一夜,折騰到太晚。


    她先一步睡過去,丁嘉朗又衝了一次澡,披著浴袍,在她身側半躺著。


    他伸手輕輕摸著她的頭發,不敢太用力,怕弄醒她。


    看著她的睡顏,他竟生出一種僥幸。


    她明明可以和更好的人在一起,比如華知凡,比如姚斯宴。


    但凡她的心冷了,她隨時可以頭也不回地離開他。


    一想到這樣隨時可能會發生的事,他的心依然會猛地一驚。


    *


    早上,蘇慕春差點爬不起來。


    但擔子撂不開,她隻能努力起床。


    洗漱好,她換上衣服,樓下已擺好早餐。


    她往桌子上掃了一眼,“我要吃腸粉。”


    丁嘉朗立刻夾了一筷子放進她碗裏,又問:“還要什麽?”


    蘇慕春又朝蝦餃的方向努嘴。


    他隨即把蝦餃送到她麵前。


    蘇慕春突然盯住他:“你不上班嗎?”


    “錢夠用就行。”丁嘉朗慢條斯理回一句,又給她添了一個煎蛋。


    “你確定要這樣混日子到老?”


    她知他錢多到花不完,但這一眼望到頭的日子,他居然不嫌無聊。


    丁嘉朗挑眉,看向她的眼底全是認真:“嫌我不上進?”


    “算了,你留在家也好,”蘇慕春突然找了個理由,“霍中曦那麽難伺候,你先練練手,兩年後再照顧我們的bb應該經驗夠了。”


    一旁的曾祥聽得一驚一嚇,唯獨丁嘉朗麵色不改:“行,聽你的。”


    *


    年關將近,敏敏,今年要回紅港過年了。


    蘇慕春挑了二樓的一間東南向的房間,作為敏敏的房間。


    她側頭對身後的菲傭吩咐:“就這間,打掃幹淨,日用品和換洗衣物,都照著我給的要求備齊就行。”


    菲傭應聲:“是的,太太。”


    蘇慕春剛在樓下客廳的沙發坐定,菲傭便去而複返。


    “太太,敏敏小姐那間房的衣櫃裏,還有些東西,要怎麽處理?”


    蘇慕春:“是什麽東西?舊雜物就一並清掉。”


    菲傭連忙搖頭:“不是雜物,太太,全是沒拆封的禮物盒子。”


    禮物盒?


    前年丁嘉朗提前送了她一堆生日禮物,該不會是那些?


    她霍然起身,快步上了樓,推開那間東南向的房門。


    菲傭跟在她身後,指了指嵌入牆壁的衣櫃。


    櫃門拉開,果然,一格一格,整整齊齊碼放著大小不一的禮物盒,包裝紙有些發舊了。


    她對菲傭說:“這些我來處理。”


    等到菲傭離開,蘇慕春席地坐在羊毛地毯上,隨手拿起一個方正的盒子。


    第一個,是一條鉑金鑲鑽的項鏈。


    第二個,是塊瑞士名表。


    第三個,薄薄一片,卻是足金打造的鏤空金葉子書簽。


    第四個,是一台當時最新款的單反相機。


    直到第五個扁平的盒子打開,裏麵是一條絲巾,絲巾下,壓著一個信封。


    她展開信封裏的信紙。


    雪白的信紙上,是丁嘉朗的字跡。


    看完信件,她抬頭,看向剩下的那些禮物盒,眼神裏閃過一絲難以置信。


    她一個接一個,拆開剩下的所有盒子。


    花了足足半個鍾頭,地毯上堆滿了各色禮物和拆開的包裝紙,而她的手邊,整齊地放著二十四個信封。


    二十四封信。


    她在這二十四封信裏找出時間最早的那封。


    [寫給我的妻子]


    1972年5月11日,是你出生的日子。


    聽你說起,你出生在海棠花最美的時候。


    你描述海棠花的樣子太過美麗,我至今難以忘記。


    我想親眼看看那些海棠樹盛開的樣子,是否如你一般美麗。


    但可能,我等不到那個時候。


    所以,你替我去看吧。


    那些從你出生的小院裏移植而來的海棠樹,就栽在半山區植物園的海棠暗香徑。


    很慶幸,紅港的氣候很適合它們生長。


    我希望你漂泊的心,因此能找到歸屬。


    紅港永遠是你的家。


    我亦是你的家人。


    [寫給我的妻子]


    1973年5月11日,是你一歲的生日。


    你應該開始學走路了,我能想象你小手小腳的可愛模樣。


    盡管你撲進的懷抱,並不是父母的懷抱,但我仍對你的父母表以感謝。


    感謝他們將你帶到這個世界上。


    沒有他們,我就無法與你相遇。


    自然,逸風也無法遇到你。


    逸風來自英國康沃爾馬場,它剛出生就離開了父母,一年後來到了紅港。


    若你願意去逸風的出生地看看,你會理解,這世界上並不是所有的父母都必須陪伴左右。


    有些隻存在繁衍的意義。


    看淡你對雙親的意義,我想你會更快樂些。


    如你願意,在馬場替我暢快馳騁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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