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穎兒施施然在對麵的沙發坐落,雙腿交疊,姿態優雅,接過蘇慕春剛才的話頭:“哪有很久?前兩個月我在會展中心才見到你,打扮得好靚。”


    她又接著:“聽說,你和丁生在一起了?”


    蘇慕春一時竟不知該如何作答。


    港人大多有偏見,比如她蘇慕春怎麽配得上丁嘉朗。


    所謂的“在一起”,在這種語境下,指的就是“包養”一詞。


    她向來傲氣,換作別的場景,她隻肯承認自己和丁嘉朗是在拍拖。


    可看著麵前的梁穎兒,那“拍拖”兩個字,就像魚刺一樣哽在喉嚨裏,怎麽也說不出來。


    太不自量力了。


    良久的沉默在兩人之間蔓延。


    她回答:“是的。”


    梁穎兒意味深長地朝她遞過來一個眼神,唇角勾起一抹了然的弧度,語氣帶著過來人的通透:“沒事的,我懂。”


    蘇慕春極輕地嗬笑一聲,那笑聲裏帶著一絲自嘲,索性也就不再費力解釋什麽了。


    她抬眸直視梁穎兒,直接將問題拋了回去:“穎兒姐,你同利生是什麽時候的事?一點風聲都沒聽到。”


    這話問得直接。


    但蘇慕春知道,如今對著梁穎兒,不必繞那麽多彎子。


    梁穎兒眼皮都未抬一下,語氣隨意。


    “有兩年了吧。”


    “今年年初,我給他生了個bb。”


    蘇慕春握著茶杯的手微顫了一下。


    她迅速消化了這個信息。


    難怪梁穎兒能這麽堂而皇之地住進這利家大宅,原來是母憑子貴,給利家添了香火!


    梁穎兒慢悠悠地繼續:“這會兒bb在樓上睡覺呢,不然就抱下來給你看看,好可愛的。”


    蘇慕春順勢接話:“穎兒姐你好福氣,有了bb傍身,利生肯定很疼你。”


    在香江,添丁在豪門是隆重之極的事。


    梁穎兒隻是懶洋洋地撐在沙發柔軟的靠背上,頭微微上揚,線條優美的脖頸劃出一道弧線。


    她輕飄飄地吐出幾個字。


    “也就那樣吧。”


    梁穎兒似乎不想在這個話題上多談,話鋒一轉。


    “對了,心悠的案子,現在應該好處理多了吧?”


    提到姐姐蘇心悠,蘇慕春臉上的笑容淡了下去,“嗯,下個月月初終審開庭。”


    梁穎兒點了點頭:“莊亦風這次數罪並罰,下半輩子估計都廢在赤柱了,心悠在天有靈…總算可以瞑目。”


    蘇慕春沒說話。


    氣氛一時間有些凝滯。


    這時,傭人端著銀質托盤走過來。


    是茉莉花茶,香氣瞬間彌漫開來。


    蘇慕春端起茶杯,送到唇邊淺淺啜飲了一口。


    茶水熨帖著喉嚨,濃鬱的茉莉花香勻潤在她的口腔裏。


    一杯茶很快見底。


    蘇慕春將茶杯輕輕放回茶幾。


    “穎兒姐,我先走了。”


    梁穎兒也沒起身相送,依舊是慵懶的姿態,朝她揮了揮手。


    “好啊。”


    “得閑再找你飲茶。”


    *


    臨近下班,辦公室裏已經彌漫著收工前的鬆散。


    蘇慕春抬腕看了看表,指針穩穩指向五點整。


    她拿起電話聽筒,撥通了曾祥的電話。


    “曾叔,今晚不用來接我了,我回銅鑼灣住。”


    聽筒那頭靜了一下,隨即傳來曾祥的聲音:“蘇小姐,我送你回銅鑼灣。”


    “不用了,我自己回去就好,麻煩幫我跟丁生說一下。”


    沒等曾祥再說什麽,她便掛斷了電話。


    回到銅鑼灣唐屋,蘇慕春第一件事就是給蘇心悠上香。


    隨後,她將公司帶回來的文件在餐桌上攤開。


    沒有丁嘉朗在身邊,工作的效率果然成倍提升。


    臨近半夜,敲門聲還是來了。


    蘇慕春握著筆的手指一緊,無奈地歎了口氣。


    她起身,趿著拖鞋走到門邊。


    門外果然站著丁嘉朗。


    沉重的鐵門閘被她費力地拉開。


    丁嘉朗邁步進來,視線掃過她身後那張堆滿了文件的桌子,立即下了命令:“跟我回酒店。”


    蘇慕春沒有看他,反而側過頭,望向窗外。


    老舊窗欞外是密集樓宇裏的萬家燈火。


    她的心口像是被什麽東西堵住了,悶得發慌。


    “我在這住著更自在。”她聲音很淡。


    丁嘉朗嘴角扯出一抹冷峭的弧度。


    “嗬。”


    他往前逼近一步,“所以,在我身邊,你就不自在了?”


    蘇慕春往後退了半步。


    丁嘉朗緊緊盯著她:“早上還好好的,怎麽突然又不高興了?”


    怎麽說?


    難道要告訴他,她今天在利家看到了梁穎兒的一生?


    衣食無憂當籠中金絲雀的一生。


    難道要告訴他,她害怕自己也會變成梁穎兒那樣?


    這些話,她不能說。


    她知道,在丁嘉朗麵前,這些真實的恐懼和掙紮,是不能宣之於口的。


    那會顯得矯情,甚至可笑。


    一股巨大的疲憊感席卷了她,仿佛全身的力氣都被抽空。


    她的聲音無力地軟下來:“丁嘉朗,能不能給我一點個人空間?最近我工作上的壓力真的很大,我……”


    但她的話沒能說完。


    “跟我在一起,也有壓力?”丁嘉朗打斷她,聲音沉得嚇人。


    蘇慕春不想看他。


    亦無法回答。


    丁嘉朗沉沉地看著她冷漠的臉,看著她緊抿的嘴唇。


    良久。


    丁嘉朗移開了視線,聲音平靜無波。


    “我知道了。”


    *


    維多利亞港的夜風帶著海水的鹹濕氣息,灌進半開的車窗。


    空氣裏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沉默。


    輪胎壓過地麵發出輕微的刹車聲,最終在路邊停下。


    曾祥已開車繞了半個港島。


    他斟酌了一下,還是開口:“少爺,回酒店還是回公司?”


    半晌,丁嘉朗才從車窗外的某個虛空點收回視線,閉上眼睛,聲音和此刻的夜色一樣暗。


    “我該拿她怎麽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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