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廳裏的慘叫聲並沒有持續多久。


    陰風刮過,吹得眾人毛骨悚然。


    李純看了眼身旁的衛老爺,見得他臉上滿是豁達,不禁朝他微微點頭。


    衛老爺感激朝他鞠躬,然後看向麵前這些衛家的族人們。


    不知怎麽的,衛老爺的心被這些人臉上的驚恐刺痛,一時間老淚縱橫。


    這些衛三爺一脈的人,他生前完全不當是外人,掏心掏肺的對待。


    可現在,他們竟然害怕自己。


    反觀自己的兒子衛一諾還有孫女,他們流著淚,在為自己的遭遇而感到傷心,高下立判,真假親情,一目了然。


    衛老爺突然覺得有點累了,疲憊得想要早點離開這個他曾經認為是家的地方。


    “李純,爺爺在這裏對嗎?”衛子仟畢竟是衛老爺最親近的人,她似乎能感受到衛老爺的存在。


    李純沒有隱瞞,輕輕點頭。


    衛三爺那一脈的人下意識倒退兩步,恐慌在人群中蔓延。


    倒是那個貴婦,好不容易等到衛三爺翻身,她也好不容易飛上枝頭變鳳凰,不願也不甘心再失去這些特權和在家族的地位,當即咬牙喝道:“裝神弄鬼,世界上哪有什麽鬼,肯定是你們弄出來的把戲,我告訴你,三爺年紀大了,若把他老人家嚇出個好歹來,你們死一百次都不夠頂罪!”


    李純沒有說話,而是看向衛老爺。


    衛老爺一愣,囁嚅了一下問道:“真要現身嗎?”


    當看透了這些所謂的親人後,衛老爺麵對他們的嘴臉都覺得有點惡心,恨不得立刻離開,根本不願意再和他們相見。


    “既然他們想見,你何不滿足一下他們?”


    李純斜視了那貴婦一眼,繼續說道:“還要,你這兒子,你也不想他背著貪汙犯這個名頭過一輩子吧?再者,你這個孫女,一個貪汙犯的女兒,別人怎麽看?這些,你自己不想看到吧。”


    衛老爺沉默了少許,覺得李純說得很有道理。


    這個家雖然讓他心寒,可兒子衛一諾一家並沒有讓他心寒。


    自己不能就這麽離開,否則怎麽對得起他們的關切之心?


    衛老爺輕歎了一聲,最終還是覺得聽從李純的建議。


    一縷陰風吹過,兩旁低矮的環境樹枝條搖擺幾下,綠光乍現,衛老爺懸浮的陰魂,出現在眾人麵前。


    “啊!!”


    對於普通人來說,就算平日裏是堅定的無神論者,可當一個鬼真真切切出現在他們眼前的時候,絕對會被嚇得亡魂皆冒。


    衛家的族人慘叫聲比剛才衛三爺的還要瘮人,衛老爺的現身,就好像讓他們遭受了什麽非人的折磨。


    哪怕是衛老爺的兒子衛一諾,他也被突如其來的一幕嚇得臉色慘白,他妻子更是害怕得下意識揪住他的胳膊,嬌柔的身軀止不住的顫抖。


    “別怕,這是爸爸。”衛一諾強行壓下內心的驚恐,寬慰了一句,旋即父子二人四目一對,他的淚水更加洶湧而出。


    衛子仟伸手想像以往一樣牽住爺爺的手,可怎麽也牽不到。


    衛老爺露出慈祥的笑容,平靜道:“孩子,爺爺和你已經陰陽有別了,以後爺爺不在你身邊,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衛子仟咬著紅唇沒有說話,滾滾而出的淚水摻滿了不舍。


    也許是經曆得多了,李純對眼前溫馨的一幕並沒有過多的波動,正要找個借口退出院子,突然察覺到院門前濃鬱的陰氣湧來。


    定眼看去,卻是一條透露著大森冷死亡黑暗的通道,仿佛從無盡的地麵延伸出來一樣。


    “你本該走的是往生通道。”


    李純看著那條通道,長歎一聲,耳邊鬼哭狼嚎的聲音清晰可聞。


    沉默少許,他繼續道:“這是通往十八層地獄的通道,你要走這條道進去,之後接受審判,再之後你會進入該受懲罰的地獄中,你後悔嗎?”


    衛老爺堅定搖頭。


    李純沒有說話,一股強勁的吸力卻卷向衛老爺,黑暗中,無數隻可怕的鬼手層層疊加,朝衛老爺抓來。


    衛老爺驚恐萬狀,可依舊沒有露出悔色。


    殺衛三爺,是他堅定的執念,他不後悔。


    “算了,再幫你一把,有什麽要吩咐的,你盡早。”


    李純五指一握,一個奇異的法印捏了出來,淡淡的金光在他兩指交接之間迸發出來。


    “功德金色光,微微開幽暗。華池流真香,蓮蓋隨雲浮。千靈重元和,常居十二樓。急宣靈寶旨,自在天堂遊。律令,鎮!”


    金光脫離他的掌控,竄向地獄通道,突然急速膨脹張開,化為一堵巨大的牆壁,將鬼手和吸扯力鎮壓下來。


    通道被鎮壓,冥冥之中仿佛觸怒了什麽人,陣陣嘶吼爆發出來。


    衛老爺被震得魂體差點破散,李純臉色圍邊,急忙幫他鞏固住魂體,而後看向通道。


    隻見通道內黑色在退散,一株樹身皆是利刃的鐵樹延伸出來,鐵樹的利刃樹冠上,一雙猩紅的眼眸看向李純。


    “鐵樹地獄!”


    李純臉色變得有些難堪。


    這個鐵樹地獄,懲罰的對象是那種凡在世時離間骨肉,挑唆父子,兄弟,姐妹夫妻不和之人,或者手足相殘,血肉相殘的罪人。


    這些人死後,陰魂會被捆綁在上麵,自後背將皮下挑入,吊於鐵樹之上受苦。


    如今顯露出來的是鐵樹地獄,衛老爺要進鐵樹地獄的概率,幾乎占了九成九了。


    隻是,衛老爺的罪孽真的這麽深重嗎?


    他是事出有因,罪不至此啊。


    想了許多,李純最終輕歎一聲,沒有選擇過問。


    這些事不是他該過問的,怎麽樣子定奪一個人生前的罪孽,想必地府自有定奪。


    與猩紅的眼睛對視半晌,他拱手一拜。


    劇烈搖晃的利刃鐵樹靜止下來,那雙猩紅的眼眸也消失了,似乎接受了李純的道歉。


    “盡早吧,地獄的使者在等你。”李純轉頭告誡了一句,然後徑直出了院子。


    他沒興趣摻和這些家族的爾虞我詐,也沒興趣過問衛老爺會做什麽布置和命令。


    坐在衛家大門的台階上,李純看向南開市所在的方向,腦海裏不由自主閃過那些老熟人的麵孔。


    也不知道她們怎麽樣了,司馬元說過,司馬家作為陰陽界的泰山北鬥,聳立陰陽界千年,恪守冤有頭債有主的規矩,一般不會禍及家人。


    司馬家如果真能做到禍不及家人,就算和他們有血海深仇,李純依舊會打心底敬佩他們。


    但願如此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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