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是朱元璋話音剛落,陳寧就迫不及待的給自己爭取。


    “陛下,臣毛遂自薦,願意調任工部的都水清吏司!”


    都水清吏司是專門管水利的,河道浚疏和修長堤壩、橋梁修建都由它負責,例如這次京郊河道清淤,就由這個衙司配合胡丞相,交接工具以及協調衙司下的相關工匠。


    除此以外,它還負責漕運管理以及船隻製造,絕對是工部裏油水最豐厚,而且最有機會升遷的衙司。


    這次廖永忠來京要造戰船,陛下撥的銀子怎麽花,全由這個部門接手處理。


    朱元璋見陳寧不光讓麻袋裏的錐子露了出來,連本心都暴露無疑,忍不住看了一眼麵無表情的劉基。


    看來老先生一出山,禦史台是半文錢的好處都撈不著了。


    難怪最近除了今天胡黨要彈劾薛尚書,其餘的時候,都聽不到蒼蠅嗡嗡了。


    劉基坐鎮禦史台,言官不敢收錢亂罵人幫別人鏟除異己,整個朝堂的風氣都好了許多。


    “嗯!”


    朱元璋滿意地點了點頭。


    “陳禦史這張嘴放到工部去治河的話,咱覺得誰要是敢消極怠工,哪家商船再敢阻攔工期,直接讓陳禦史去罵就行了。”


    朱元璋越說越覺得有道理,猛地一拍扶手。


    “就這麽定了!陳禦史暫時擔任都水清吏司的員外郎,咱好像記得,正好有一位員外郎牽涉進了郭桓案裏正在刑獄待著待查?”


    “陛下!”


    薛祥想替那位下官辯解,隻是因為其表哥與郭家有姻親關係,又沒有後台,這才被胡惟庸牽扯出來,為了表功送進刑獄去的,查也沒有實證。


    可他剛開口,看到陛下眯著眼搖頭不語,他隻能沉悶地低歎一聲。


    算了,讓陛下折騰去吧。


    反正陳寧隻是暫任又不是一直呆在工部,而且,想到陳寧的罵功不錯,確實可以拿來對付那些霸占河道兩側,用以充作耕地的豪紳士族。


    “既然薛尚書沒意見,咱就這麽決定了,員外郎是從五品,倒和陳禦史你一樣,也不會升不用降,這可是你自己求來的,咱看在你為了京郊的百姓,率領家丁前去治河,才破格給你調任的。”


    從擁有監管百官,上奏彈劾權的禦史,跑到工部衙司去當員外郎。


    但凡不是陳寧因為與劉基曾交惡還緩解不了,而自己幾次三番破財,他也不會找這個苦頭吃。


    別看同樣是從五品的官,禦史能在京城官場裏挺起腰板來走路,因為誰也不想被抓住小辮子,萬一哪天正好趕上陛下不喜自己又遭遇彈劾,那禦史的奏本就是致命一擊。


    工部員外郎雖官位不低,但辦得事太雜,而且協調六部時容易被怠慢,卻敢怒不敢言,事辦得不少,但做人就很憋屈。


    陳寧也是左右權衡,才選了這麽一個職位。


    平調就平調吧,憋屈就憋屈吧,錢難掙屎難吃,誰叫工部如今升遷的機會多而且不好查賬呢。


    “謝陛下恩典!替陛下分憂是臣的份內之事!”


    朱元璋哈哈一笑,看向剩下的那些彈劾薛祥的官員。


    “工部空缺的職位並不多,還有人想去工部幹實事的嗎?”


    胡黨其他人見陳寧搶先撈好處,心裏氣憤,也顧不得胡惟庸提前叮囑的,一窩蜂地開始爭奪剩下的名額。


    而朱元璋似乎是念在他們治河有功的份兒上,也可能是難得見到一堆官員,願意自降身份去工部辦實事,主打一個有求必應,先說先得。


    不一會兒。


    六個從五品起步的官位,全部被搶空了。


    等胡惟庸想再替費聚謀求個一官半職的時候,再想張嘴已經晚了!


    胡惟庸恨鐵不成鋼地瞪了一眼那些自以為搶到官位,很快就能發財升官的文官們,心裏氣了個半死。


    不給費聚弄個一官半職,你們去工部,就算能參與到造船的事務中去,沒有人能和廖永忠攀交情,剩下的事情能辦得成嗎?


    一個個跟搶屎吃的狗似的,拴都拴不住!


    “陛下,這次治河最大的功臣不是陳員外郎,也不是臣,而是平涼侯。”


    胡惟庸隻能硬著頭皮向朱元璋討賞。


    朱元璋笑著點了點頭。


    “咱知道,你昨天不是跟咱說了嗎?咱決定讓平涼侯官複原職。”


    “陛下,平涼侯最近喝了頓大灑,腿摔傷了,隻怕不能去軍營裏任職。”


    胡惟庸現場編了個借口。


    他相信,費聚為了能夠達成心願,可以狠心摔傷一條腿。


    朱元璋還真沒聽費聚提到這件事,拿後腳跟想都知道,這是胡惟庸現編的。


    罷了罷了。


    既然胡惟庸自尋死路,攔都攔不住,他也是根本不想攔,單純是前麵答應得太痛快,怕胡黨起疑心。


    給了台階,咱就順坡下驢。


    “依子中的看法,你認為平涼侯瘸著腿能幹什麽?”


    “平涼侯曾屢敗張士誠,在與陳友諒決戰時也立下赫赫戰功,水上作戰本領極強,他與臣閑聊時,也經常提起,想要抗擊倭寇,為國效力,臣認為這次造戰般,組建新的水軍,平涼侯值得一用!”


    具體怎麽用,胡惟庸可不敢說得太仔細,免得被懷疑想牽著陛下鼻子走。


    但實際上,能打仗的水軍將領總不能去造船吧?何況造船的人都湊夠了。


    那隻能安排到廖永忠手底下當副將,或是新軍領軍的核心人物。


    “咱以為平涼侯沉迷酒色,早已沒有了雄心壯誌,既然他讓子中帶了話,咱就再給他一個機會,隻是組建新水軍的事,得等廖將軍來了再商量,你讓他先好好養傷,等廖將軍回來讓他負責接待,再確定讓他做什麽。”


    朱元璋回答得滴水不漏,給予了廖永忠極大的尊重與信任。


    胡惟庸興奮得暗中握緊了拳頭。


    讓廖永忠決定?


    到時候讓費聚統領新建的海上水軍,倭寇那邊的提成,他又能多拿一部分!


    “臣代平涼侯,謝過陛下恩典!”


    胡惟庸一時高興,竟直接當眾承認了與平涼侯是朋黨。


    一直默不作聲的劉基見狀,啞然失笑,好奇地看向玉階之上的朱元璋。


    陛下這哄人的手段越來越高超了,也不知道從哪裏學來的。


    再看胡黨一眾被哄得找不著北,還在大步往懸崖方向走,他看破不說破。


    可薛祥到底還是年輕,經曆的爾虞我詐不夠多,見陛下往工部塞了這麽多人,明顯是偏袒胡黨,鬱悶的開口問道:“陛下挪了這麽多官,是不是也要挪臣的?”


    胡黨如此猖獗,陛下如此縱容。


    要不讓他跟著燕王殿下去賣酒賣牙刷得了。


    朱元璋看出薛祥要打退堂鼓,猛地一拍扶手,提高聲量。


    “挪你?咱隻說讓他們去工部,還沒說撤了你的工部尚書,你急什麽急,你這些天幹了什麽好事,他們說得含含糊糊不清不楚,難道咱還不清楚嗎?”


    胡黨聞言,幸災樂禍地瞧著被訓斥的薛祥。


    他們查不出薛祥到底躲在工部幹什麽,可陛下能讓毛驤那些人查,看來陛下早就疑心薛祥辦事不利,想著處置薛祥了。


    胡惟庸更是激動得握緊了雙拳,已經考慮好了,等會兒陛下說起撤薛祥職的時候,舉薦誰來接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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