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桓利用清廉銀牟利,老臣認為,不宜再設定此銀,以防有人趁機鑽營,既要名又要錢,傾吞國庫銀錢,隻要想當清官,不用陛下的清廉銀,依舊是清官!”


    此話一出。


    百官們麵麵相覷,不僅胡黨不知道劉基,怎麽突然要因噎廢食。


    就連重新追隨劉基的浙東官員,同樣不理解他的做法。


    如今劉基頂替了塗節,重新當上了禦史中丞,那麽養廉銀子到底發給誰,監管百官的禦史中丞最有發言權。


    浙東官員們急了眼:老大人這是要親手斷送能夠拿捏住胡黨的權柄啊!


    哪怕是宋濂,他對好友劉基這個人理解,知道好友這是不想讓陛下花冤枉錢,當冤大頭,可對劉基的這個做法,依舊表示不認可。


    而胡黨們更是恨不得,擼起袖子給劉基那張老臉來幾拳。


    你劉基清廉有錢不需要養廉銀子,又名聲在外,如今深得陛下的信任,連自己帶兒子一起跟著升官,卻想斷送了他們的升官發財路?


    簡直是癡心妄想。


    “陛下,臣認為劉中丞此言差矣!有獎有懲,才能激勵百官清廉為本!”


    宋濂率先站出來反對。


    這可把胡黨們給興奮壞了。


    合著劉基連自己人都沒說通,就擱這兒想著說服陛下?


    那還等什麽?


    胡惟庸朝著陳寧使了個眼色:上!


    陳寧看了看丞相大人,又看了看自己頂頭上官劉基,一個頭兩個大。


    早知道塗節死了,是劉基頂上來當禦史中丞,他這個小小禦史馬前卒,還不如稱病告假,不來參加今天的早朝。


    可惜萬事沒有早知道,陳寧隻能硬著頭皮站出來,假裝義正言辭的反駁。


    “臣覺得中丞大人有些想當然了……”


    “嗯?”


    劉基隻是斜了一眼陳寧,後者馬上露出討好的苦笑,轉而對著宋濂拱了拱手。


    “臣覺得宋大人說得對。”


    劉中丞誒,可不是我先反對你的,是你的老友宋大人先開口的啊。


    你要記仇記宋大人的仇,可千萬別記我的仇啊!


    “臣也支持宋大人的說法!”


    朝中大多數官員,不論是想搏名聲撈好處的,還是真的認為劉基此舉不合適的,異口同聲的反對起來。


    朱元璋上次見百官們這麽齊心……根本沒有這麽齊心過。


    他假裝為難的看向胡惟庸:“子中啊,咱還想著你是百官之首,把這第一筆養廉銀獎賞給勞苦功高的你,給天下官員做個表率,你覺得老先生的話中不中肯,是不是以己度人了?”


    胡惟庸在經曆了塗節被扒皮塞草掛地城門樓上的事,他最近兢兢業業,謹慎了許多,生怕陛下疑心他平日裏與塗節交好,再懷疑傳播瘟疫,謀害皇孫的事,也有他的手筆。


    可以說夾著尾巴做人,這才沒敢直麵反對劉基的話。


    但是,當陛下說要把第一筆養廉銀發給他後,他頓時感覺自己得到了信任,一下子支棱了起來。


    他也算明白了,為什麽劉基想取消這個養廉銀,一定是提前知道了陛下的心思,故意不讓他拿這筆錢,得不到這個美名。


    該老的劉伯溫!


    “臣認為劉中丞說話太想相當了,你家不差錢,那是因為你家大業大,劉中丞總是在京城呆著,不知道下邊有許多地方官員,是平民出身,甚至家境貧寒,但他們卻依舊恪守為官之本,臣認為像這樣的,必須得嘉獎!”


    “你……”


    “砰!”


    朱元璋沒給劉基反辯的機會,拍著龍椅扶手,當場拉偏架,把兩件事確定了下來。


    “既然老先生瞧不上這筆養廉銀,咱就把它怎麽發,暫時交給子呂來決定,這第一筆養廉銀,就當作子中辛苦的獎賞,也希望子中能夠成為天下官員的表率。”


    胡惟庸正愁禦史台要淪為劉基的地盤,得到了限製他朋黨的權力,如今評選清廉官員的決定權,被陛下交給了自己。


    這既是莫大的信任,同樣也能讓劉基束手束腳。


    哪怕劉基不差清廉的名聲,可浙東官員誰不想要借此在陛下麵前露臉晉升?


    “臣,幸不辱命!”


    胡惟庸還故意驕傲的朝著劉基挑了挑眉,看到劉基緊繃著臉,神情不太好看,他更加得意了。


    陛下雖然重新啟用了劉基,但在劉基與自己之間,還是像以前一樣,更相信自己!


    畢竟自己可是淮西集團的功勳之一,如今更是比李善長這個老大哥更厲害!


    陛下不信自己還能信誰?


    “隻是子中肩負著丞相之職,近期還要徹查六部往來賬目,咱擔心你像是徐愛卿一樣,被下官蒙蔽,出現差池,所以,咱讓毛驤給你挑了一些人,幫著你挑選第一批需要養廉銀的官員。”


    啊?


    胡惟庸嘴角剛揚起,笑容就凝固了。


    陛下的意思是,他是初審,毛驤的禦前近衛儀鸞司,才是評定清廉官員的終審?


    他一下子就從裁決者變成了一個幹活的苦力,萬一初審提交的官員名單,後麵讓毛驤的人查出來貨不對板,責任還由他背著?


    “我怎麽好像那個冤大頭呢?”


    胡惟庸越琢磨越不對勁,可是,他已經當眾收下了陛下的獎賞,並且答應了要接管此事,總不能欺君吧?


    再說了,就算陛下體諒他的辛苦,收回給他的任命,那負責初審的人,不就變成了劉基?


    不行!


    胡惟庸情願自己辛苦一些,第一批名單上不寫自己的朋黨避免被查,但下一批,下下批次,此事做順了手,一定能夠有機可乘。


    先把權力拿到手再說!


    “請陛下放心,臣一定會配合儀鸞司的侍衛,好好篩選清廉的官員!”


    “你辦事咱放心,說起配合來,子中啊,太醫院醫改的事,你也得幫著咱勸人。”


    戴思恭已將改革太醫院,以及醫考的具體章程,提交給了朱元璋。


    臨上早朝前,胡惟庸才收比磚頭還厚的奏本,隻看了末尾處的總括內容。


    饒是如此,他也知道醫改能夠為自己發展門生,帶來怎樣巨大的利益。


    隻是有一點,讓讀書人改行去當他們認為賤業的醫者,光靠勸是行不通的,有時候還得上些強硬的手段,那勢必會得罪一些人。


    “子中,咱會不會給你派的事太多了,你忙不過來,要不這件事就交給老先生去辦?老先生昨晚和咱吃飯的時候還說,浙東多才子呢,他們改行學起醫來,應該更快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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