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回不光胡惟庸急了,連呂本也急了眼。


    好你個劉基,居然不惜逼死堂侄來拖他們下水!


    呂本又氣憤地瞪了一眼不知情的胡惟庸,咽下了想要罵人的話。


    劉璨不是被胡惟庸拿捏在手裏的一顆棋子嗎?怎麽死了還要反咬一口?


    才當上吏部尚書的呂本,辦成的第一件事就是重新考察溫州官員忠奸與否,若隻是名單與劉璨寫的不符,失職也就罷了,關鍵是裏麵許多與倭寇有勾結的人,送了重禮到京城疏通關係。


    陛下追究起來,他難逃罪責!


    呂本急得額頭冒汗,看著勢在必行的劉基,忽然靈機一動,脫口而出。


    “陛下!劉璨身為地方官員,沒有直接給陛下上奏的權力,他寫的奏疏理應先遞交到丞相府,由丞相大人判斷,是否上交給陛下,劉大人這樣做既是逾矩,更難保奏疏的真實性!”


    此話一出,胡惟庸也反應過來。


    “臣和呂尚書的想法一樣!”


    幾乎是他話音剛落。


    朝中的官員站出來一半,全部高呼。


    “臣附議!”


    朱元璋冷眼瞧著下麵站出來的半數官員,心裏的殺意上升到了頂點。


    好好好!


    想死是吧?


    那咱就成全你們!


    “劉璨的事,之前咱去老先生府上探病,他就如實相告,是咱讓老先生勸劉璨進京來自首的,可沒想到劉璨擔心活不到見咱,於是自盡隻送了奏疏來,為了防止被半路截胡,隻能當家書先送到老先生的手裏。”


    朱元璋解釋清楚,看著目瞪口呆的半數官員,雙手一攤,冷笑。


    “眾位愛卿,還覺得咱逾矩嗎?”


    誰也不敢開口說話。


    誰也沒想到,在府上稱病不出的劉基,暗地裏替陛下辦了這麽大一件事!


    他們已經被劉璨的死前奏疏打了個措手不及,那些手上不幹淨的官員,因為不知道劉璨到底寫了什麽,絞盡腦汁想著,孝敬過他們的溫州官員裏,有誰和劉璨關係親近,會不會把他們給賣了。


    胡惟庸也是其中的一員。


    他實在沒有想到,劉基敢冒著整個劉氏一族的性命,來賭陛下的信任,獻祭劉璨,拖溫州官員下水,連累他也跟著遭殃。


    “丞相大人,你倒是說句話了!”


    這裏麵最慌張的官員,要屬呂本了。


    他以前官職低,沒在吏部任過職,自然不會接觸那些來京城找門路的溫州官員,這次重新考核去年評級,還是第一次。


    像胡黨這些人,替別人辦事辦了數次沒有事,他隻一次就要被陛下抓住貪贓受賄,甚至牽連上勾結外敵的罪名,他冤啊!


    此時的呂本已經悔得腸子都青了,早知道溫州的水這麽深,早知道被胡惟庸視作快進棺材的劉基,還有還手的餘力,他就不該趟溫州這灘渾水!


    可他去了趟北平,回來後一直跟著太子撰寫改喪製的細則,對京城局勢不太熟悉,就被擢升為吏部尚書。


    以前的他對那些黨派鬥爭愛搭不理,覺得最終都要成為他的附庸,如今他隻想逐一研究,也不至於出了事抓瞎。


    “我、我……”


    被呂本點名的胡惟庸,知道呂本這想讓他繼續用劉基的錯處,來降低陛下對劉基的信任。


    從而動搖劉璨上奏的真實性。


    可劉基在京養老多年,他為了打擊浙東集團,能使的招全使過了,甚至他還不惜親自下藥送劉基一程。


    一個劉基已經很難纏了,如今劉基又是替陛下辦事,相當於兩個人聯手。


    以前打仗的時候,隻要兩人聯手,就沒輸過!


    “呂尚書,你別想給本官甩鍋,溫州官員考核之事,是由你親自負責的,出了差錯也是你的錯,關本官什麽事?”


    幾經思量,胡惟庸還是決定棄車保帥。


    錢他確實收了。


    但不是溫州官員們直接送到他的手上。


    而且他還分了呂本兩成,其他牽線搭橋的所有手下官員,加起來也才兩成,他對呂本夠意思了!


    如果劉璨真的把所有孝敬過他的溫州官員給點了,這麽大的黑鍋,胡惟庸可不敢背,也找不到第二個比呂本更合適背鍋的人了。


    一是呂本官級夠大,不比他差。


    二是呂本受益但牽涉的官員少,又是初犯,到時候讓呂本再懺悔一下,給陛下交待幾個不大不小的手下頂了罪,你好我好大家好。


    他算計得挺好,可呂本一眼看穿他的心思,當然不會同意。


    “丞相大人!剛才你還指責劉大人構陷你,如今你居然開始構陷我了?”


    這個時候不抱團,想法對抗劉基,互相甩鍋,不等著被分化,逐一攻破嗎?


    呂本真想敲開胡惟庸的腦袋,看看裏麵裝的是什麽顏色的漿糊。


    胡惟庸已經下了棄車保帥的決心,絕對不給劉基往他身上潑髒水的機會,因此,他臉不跳心不慌,對著朱元璋拱了拱手。


    “陛下,劉大人要構陷,也不關臣的事,這事全是呂尚書的責任。”


    朱元璋見呂本被氣得臉色鐵青,卻不能當眾反駁,因為兩人要是吵起來,把罪過抖擻完,誰也落不到好。


    眼見狗咬狗一地毛,到了該清理門戶的時候,朱元璋敲山震虎,反問胡惟庸。


    “子中你聽錯了吧,老先生何時說要構陷你了?”


    “不是陛下派人告訴……”


    胡惟庸硬生生地打了個激靈。


    是陛下派侍衛告訴他,有人要構陷他,又牽扯到溫州官員,他當然先入為主,以為劉基拿住了溫州官員孝敬他的把柄,他自然而然不認賬,要把他推諉到別人的頭上。


    這麽說來,他的一舉一動,都在陛下的算計之中?


    假如陛下真的掌握了他受賄的證據,早派毛驤上門了,還會派侍衛傳話嗎?


    胡惟庸此刻猶如撥雲見日,醍醐灌頂,同情地看向還沒有察覺到危機的呂本。


    而陛下真正要收拾的人,不是他,而是你啊呂尚書!


    本著死道友不死貧道的想法,胡惟庸隻能盡快和呂本劃清界限。


    “陛下說得是,一定是我睡迷糊聽錯了。”


    胡惟庸順著朱元璋調轉了風向,他手下的官員們頓時犯了糊塗。


    所以溫州地方的事,和他們有沒有關係?還要不要繼續和劉基抬杠?


    不等這些狗腿子想明白,這件事的關鍵不在於劉基說什麽,而在陛下到底想怎麽做時,朱元璋立即趁熱打鐵。


    “咱就說,溫州官員拿錢買考核,讓吏部改評級,隱瞞他們與倭寇勾結的事,不可能是構陷,呂本,你身為吏部尚書收受地方賄賂,更改評級,人證物證俱全,你可知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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