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乖孫,當皇帝有時候可比打仗難多了。”


    朱元璋的一句感慨,讓常氏等人麵麵相覷。


    她們不敢接話,也不用接話。


    可陛下這話說給嬰兒聽,應該也不準備有回應。


    但朱雄英可不是讓別人的話落地的冷場王。


    【爺爺的夢想,果然是想當征元大將軍。】


    朱元璋覺得這個稱號,和老四的“征北大將軍”有異曲同工之妙,頭更疼了。


    他是真不想讓呂本得逞,解了呂氏的足,跑到的標兒麵前惹事生非。


    可呂本這老小子,真是不做人呐!


    “乖孫,你是不知道,這封奏疏的意義。”


    如今大朝朝的各項製度,基本沿用了舊元,沒有做特別大的改動。


    畢竟那套製度,大多自唐起延用至今,有些許更改也是換湯不換藥,雖有一些弊病,但總體能夠保證朝廷正常運作。


    但許多方麵,因為舊元執政者加入了獨有的特色,導致違背傳統的倫理製度。


    朱元璋一直想移風易俗,除了想要看到新朝廷新氣象,更多的是讓華夏民族重新凝聚一心,有共同的歸屬感。


    那麽,儒家的一些禮儀製度是必不可缺的。


    “別看咱天天刻苦讀書練字,但咱隻能看懂得字,明得了理,有些事還真得由那些老酸儒去做。”


    比如,喪製改革。


    舊元的水葬、火葬也就罷了,那停棺不下葬還有作樂娛屍等喪葬習俗,別人能不能接受朱元璋不知道,反正他接受不了。


    既然要改,就必須從頭至尾,把自唐代至舊元末年的相應習俗,全部研究一個遍,再選出能用的,按照如今的時代改革一下。


    聽上去不簡單,處理起來更複雜。


    好在朱元璋是皇帝,一個令下去就能調動成千上百的人配合此事……他選的主辦人是呂本。


    “悔不該讓呂本去辦這件事,如今他說此事收集完各地習俗,隻差動筆梳理,重新定製,他這封奏疏上,還專門問咱呂氏過得好不好,乖孫,你說咱還能不能接著關呂氏?”


    朱雄英啃著手指,無奈地暗歎一聲。


    【不能。】


    哪怕是天王老子,你不可能既要馬兒跑,又不給馬兒吃夜草。


    呂本無後,最在乎的就是入宮為妃的女兒呂氏。


    假如眼見呂氏成為了宮廷鬥爭的犧牲品,出頭無望,會一直坐冷板凳到老死。


    那麽呂本會選擇撂挑子不幹,你砍了他腦袋,他不寫你也拿他沒轍。


    收集的資料,哪天藏書閣漏雨漏油被廢了,爺爺這幾年浪費的人力物力隻能是付諸多流,想辦成此事,還得再浪費幾年時間不說,新舊秩序更迭推後的話,引起的民間惡劣反響,還不知道會引起怎樣的意外。


    “兒媳,要委屈你一段時間了。”


    朱元璋幾經思量,還是做出了決定。


    依呂本所願,順著這封奏疏的台階走下來,給呂氏解禁。


    但是!


    朱元璋不僅沒有因為呂本這個人才能用,打算扶持呂家,相反。


    如果說之前,他還念及呂氏是標兒的側妃,顧及親家的情分,隻想著拔除他們背後的勢力,當養一戶閑人。


    如今,他則是真的動了殺心。


    朱元璋把奏疏扔給傳話的侍衛,無聲冷笑:“告訴標兒,回宮後來華蓋殿,等著主動送上門的大臣們一起討論此事。”


    說完,他彎腰將朱雄英從搖籃裏抱起,似自言自語,又似故意說給朱雄英聽。


    “南京距離北平兩千餘裏,咱初一早起才禁了呂氏的足,這才初五,那呂本難道能未卜先知,將奏疏提前發出?”


    一定是有人,提前幫呂本寫好了奏疏,可能是想以此爭取別的利益,誰知,他禁了呂氏的足,又碰巧標兒要趕回京城。


    對方覺得,呂氏在宮裏沒有了地位,讓呂本因此升官發財死女兒,也是屁用沒有。


    這才把原本要爭取的利益,轉嫁到了呂氏的頭上,逼著他解了呂氏的禁足令。


    【爺爺不說,我都沒想到這一點!】


    誰叫在朱雄英的固有認知裏,南京離北平,發快件可以當日達呢。


    【看來爺爺已經想滅了呂家父女倆了,他們這是冒功欺君,還想把爺爺當猴耍!】


    原本朱元璋就很生氣,聽到乖孫的心聲,更加憤怒。


    對!


    那群隻會耍筆杆子,自以為聰明無人能及的文官們,就是拿咱當猴耍!


    尤其是呂本,明明有才華,卻不走正道,天天往淮西功勳堆裏紮。


    非得搞結黨營私,肖想染指皇權這一套不可。


    想當建文帝的皇姥爺,讓呂家當大明朝獨一無二的外戚?


    首先,野心要配得上他們的能力才行!


    “陛下,胡丞相和禮部尚書求見,說是與陛下商量,關於今年帝後親耕的具體日子,定在開春哪一天。”


    胡惟庸的借口找得不錯,尤其這事應該還是禮部尚書牽的頭。


    連禮部都成了胡惟庸的天下了,看來這位朝中唯一的丞相,手伸得確實長。


    朱元璋略一思索,便對著毛驤說道:“去請老先生來,推算一下哪日天氣最好,咱就哪日和妹子一起去皇莊親耕。”


    眾人聞言,心裏十分的驚訝。


    自從洪武四年,劉基被賜歸還家鄉養老,哪怕後來為了保平安,重新回京,除了重病難行以外,日日上朝。


    但那也隻是為了在朱元璋眼皮子底下活著,根本沒有參與多少實質性的事務。


    尤其像是這種,為一年一度的帝後春耕活動定日子,那是由禮部和欽天監溝通,送上幾個備選日子,再請朱元璋做最終決定。


    現在朱元璋要讓劉基定日子,這無疑釋放了一個明顯的信號。


    陛下,信任劉基。


    並且要讓劉基重新參與朝政大事的決議中來!


    【好像胡惟庸和他手下的一群小老弟,被劉伯溫逮到做惡的事,罵了不少次,還讓他們降了幾次職,有的還削了爵。】


    【一山不容二虎,浙東和淮西的文官集團可是從立場到理想上,死得不能再死的死對頭。】


    朱雄英眸子亮晶晶的,眼中滿是笑意。


    【爺爺這是想驅虎吞狼呢,還是想讓他們鬥得兩敗俱傷,自己趁機徹底把握住朝政?】


    大明朝的帝王權衡術,果然名不虛傳。


    朱元璋見乖孫反應這麽快,臉上露出讚許之色。


    隻不過。


    乖孫的想法還是太天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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