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馬白若是知道蔡謨那番體諒,非得拔光了老頭滿嘴胡子!


    倒是那兩個女人猜的更準,他心裏隻有賀蘭千允。拒掉那個駙馬,他不覺有何讓李壽難堪的,想謝他可以用錢用糧用兵馬,非得嫁女兒?那紅虞郡主貌美如花,建康才俊們得爭破頭皮,差他這麽個有心上人的去將就?


    至於悶在屋裏不出門,實在是不得閑。


    因為他發現了一個秘密,一個極有可能自前朝三國鼎立至今從未有人窺探過的秘密!


    曹氏世傳至寶,藏文鏡的秘密!


    蕭關城門前驟遇帝江子偷襲,石永嘉將藏文鏡塞給了司馬白,司馬白便懷揣著鏡子一路入蜀。他雖然不知道這鏡子是什麽來頭,但隻看千鈞一發之際,石永嘉最先顧及的竟是這麽一個不起眼的銅鏡,顯然鏡子對於她有著非比尋常的意義。


    而石永嘉寧將鏡子交給司馬白,明顯是為避免落入帝江子手中,那麽,巫教帝江子,對這鏡子也必然是極其覬覦的。


    這鏡子掌心大小,鑄造的極是粗糙,恐不是哪個古墳裏挖出來的,若是太平年景,衝這老舊模樣或還能當個古董賣上幾錠銀子。但如今這世道,尋常人連看都懶的看一眼。


    然而鏡子周圈雕刻的圖騰卻引起了司馬白極大的興趣。


    人首蛇身,伏羲持矩,女媧舉規!


    他自張賓傳道,便知曉了這圖騰所蘊涵的特殊意義,天道!


    不論天師教還是巫教都自負天道正朔,這兩教的頭麵當家人物既然都對雕刻圖騰的鏡子如此重視,那鏡子究竟藏著什麽幹係,其指向似乎已不言而喻了。


    所以這一路上日日夜夜的,司馬白沒少把弄琢磨這鏡子。


    浸水、滴油、火烤乃至拭血,除了鋸碎熔開,他幾乎試遍了所有方法,但一點蹊蹺之處都沒發現。


    而從成都亂起,待到平叛,司馬白發現石永嘉除操控局勢之外,心心念的仍是這麵鏡子,便更讓他確定鏡子非同尋常。得知鏡子陰差陽錯被賀蘭千允交給裴山而仍沒被石永嘉取回,他慶幸之餘第一時間從裴山那裏要回了鏡子。


    可就當鏡子拿回手的那一刻,他發現鏡子變了模樣!


    古樸粗糙依舊,但鏡麵上竟多出一片劃痕,橫七豎八一道道的。


    司馬白自然大惱,當時便問賀蘭千允和裴山:你倆誰把鏡子劃花的?


    倆人都搖頭,說不是自己。


    賀蘭千允委屈著說自己細心保管著,交給裴山時還好好的,裴山苦笑說自己哪有這閑功夫劃花鏡子。然而二人接過鏡子一看,同時啐了司馬白一口,質問殿下為何沒事找茬,鏡子明明好端端的,哪來的劃痕!


    不自覺調出的望念之力,讓司馬白沒看鏡子就知道這二人沒說謊,他倆眼中的鏡子的確是沒有劃痕的,但自己眼中卻為何有劃痕呢?


    他掃過伏羲手中的矩尺和女媧手中的規尺,猛的打了個寒顫!


    “戲汝爾!哈哈!”


    司馬白打著哈哈一把拿回鏡子,死死攥在手裏,他猜出了為何自己眼中的鏡子不同於那二人,現在的他已然融合了矩相和規源的力量,規矩合一!


    他必須盡快破解劃痕代表的含義,因為同樣規矩合一的石永嘉,然也會一眼瞧破鏡子的奧秘。


    由於他的猝然殺出,石永嘉功虧一簣繼而落入他重兵之圍,又因身份的秘密需要保守,她暫時沒有輕舉妄動。但這隻是暫時,一旦緩和了局麵,她隨時可能找上門來,而司馬白實在不知到時該如何麵對這個妖女!


    他本想靜下心來細研劃痕,可之後偏偏諸事纏身,撫慰王營、各軍大掠,千允喪父,李壽問策,司馬昱等上門逼婚,他哪裏騰的出手來?


    總算得了空安頓下來,他便一頭紮進房裏,再不出門。


    現在再看這粗製濫造的鏡子,他哪還有丁點鄙夷之心,造物的神奇已讓他歎為觀止,直歎不是人間之物!


    這鏡麵以不同角度,在不同光亮下去看,甚至稍一眨眼,乃至心緒稍平稍躁,眼中的劃痕竟都各不相同,就如同投石湖中,每次蕩起不同的波紋!


    司馬白費勁心神,安撫情緒,絞盡腦汁,才將平置鏡麵、正向而視所浮現的那副劃痕謄抄在了紙上,這副紋路乃是諸般繁複變化的劃痕中,最穩定、最清晰、最簡單、最易識別的一副了。


    然而這副劃痕讓他瞠目結舌,這種鬼畫符他是見過的,同高句麗朱蒙之墓挖出的龜甲文字一般無二,或者也可以說,是同三皇內文一類的文字!


    這種上古文字,慕容恪是認識的,可他司馬白不認識!


    要不要請教阿蘇德呢?司馬白一遍一遍問自己。


    直到這時他才由衷欽佩起慕容恪,那種與人分享的心胸器度,他是遠遠不及的!


    “殿下,殿下。”


    敲門聲響起,是褚妙子,她現在操持著司馬白一應起居雜事。


    “何事?”


    褚妙子推門而入,頷首道:“南康公主求見。”


    司馬白心想八成又是為了那和親之事,直接回道:“說我不舒服,不見!”


    褚妙子有些猶豫:“公主還帶著紅虞郡主一起,殿下若是拒了情麵,怕是於禮不妥。”


    “這麽厚臉皮?”司馬白一怔,脫口而出,隨即心情更躁,大手一揮,“我忙的頭暈眼花,豈有功夫搭理她們?讓她們回去...”


    “小叔你在忙什麽?!”


    司馬興南到底是說服了阿虞,不過也可能是阿虞自己想確認司馬白拒婚的原因,但說巧不巧,倆人被褚妙子引到了門前,剛好聽到了那句厚臉皮。


    這長公主脾氣一上來,徑直推門而入,瞥了一眼已然大窘的司馬白,又問了一句,


    “我和郡主來此,不過是想討兩卷天師手書研摩,這禮物一旦送出去,難道連借閱都算厚臉皮麽?”


    像這樣的由頭司馬興南簡直信手拈來,要論吵架,十個司馬白也不是宮中婦人的對手。


    司馬白一臉苦澀:“南康說的哪裏話,我在說自己厚臉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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