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不告訴褚營主,你就是陳留郡主?”


    賀蘭千允拿著梳子,蘸著溫水,給曹小哭梳理著頭發。


    “說與不說,有何區別?人家又沒怠慢你。”


    千允知道曹小哭是在敷衍,撇了撇嘴,卻是驚訝道:“可真是奇了,你這頭發幾日不洗,竟無一絲油膩,連點塵土都沒沾上。”


    不怨她驚歎,自從那晚巧遇褚妙子,被安頓到乞活流營後,曹小哭一直高燒不退,兩日來才剛剛好轉,粥都吃的很少,更別說去洗頭淨身了。


    “好滑啊,我若有你這樣的頭發,少活十年都樂意。”千允撫摸著曹小哭的長發,嘖嘖感慨。


    曹小哭淡淡道:“無非不沾塵土油汙罷了,你郎君的禦衡白連血都不沾,也未見你多看一眼。”


    “與你聊天能被憋死,還不如自個照鏡子來的有趣,你跟別人不是挺能談笑風生麽,偏偏一天到晚敷衍我!”


    千允撅嘴罵了兩句,轉身去換了一盆熱水,浸透了帕子,擰幹了,坐回了曹小哭身邊,“來,再擦擦臉。”


    “輕點兒,臉皮都要被你揭下來了。”曹小哭皺眉道。


    “咦!”千允放下帕子,捏著曹小哭的下巴,似是仔細端詳,不知又因何而驚訝。


    曹小哭有些不耐煩道:“又怎麽了?”


    “你的眼睛,竟是藍色的!”


    “胡說什麽。”曹小哭掙開千允的手,自顧拿著帕子擦起臉,“漢人怎會是碧眼。”


    千允轉頭望向窗戶外的太陽,方才迎著陽光,她似乎看見曹小哭眸子裏有一抹碧色,她揉了揉眼睛,盯著曹小哭眼睛道:“哦,是黑色,我眼花了。”


    司馬白恰巧推門而入,衝千允笑道:“你郎君的眼睛一金一白,都未見你盯著看過!”


    曹小哭和千允異口同聲道:“你還是閉上的好,別露餡了。”


    司馬白訕訕一笑,坐了下來,但看他心情,似乎很是開朗。


    關門前的盤查已經漸漸恢複常態,頂多再有一兩日,便能借機混出關去,此行蕭關險則險矣,他卻著實受益匪淺,也不虛此行了。


    所謂偷得浮生半日閑,從遼東一路殺到雲中草原,困在蕭關的這幾日,竟是難得的無事相擾,反正什麽事都做不了,又有二女相伴,他倒是享受起這難得的閑靜。


    “自漢高祖與匈奴行和親之策,乃至當今,胡人逐漸內附,漢胡通婚由來已久,幾代繁衍下來,漢人生來帶有一些胡人特征也很平常,或膚白,或黃發,或多須,或隆鼻,或深目,或碧眼,或兼而有之,不一而論,我大哥便是黃色頭發,當年王敦常以黃發鮮卑奴辱他。”


    他坐在二女旁邊,侃侃而談起來。


    “內附?”曹小哭卻是冷冷哼了一聲。


    司馬白臉色一青,垂下了頭,還談什麽內附,江山都被人家占了!


    曹小哭仍不罷休,繼續揭著司馬氏的傷疤:“再有一百年,恐怕黑目反為人奇了。”


    司馬白眼中殺機一掠,隨即黯淡下去,這殺機倒不是對曹小哭的,而是一種忽如而來的緊迫感。


    平日真是未曾發覺,但經曹小哭一嘲諷,司馬白方才感覺到,光複中原,何其緊迫!


    誠如曹小哭所言,就照這樣下去,一百年都不用,羯趙治下的漢人將徹底忘了自己曾是司馬氏子民!


    司馬白望向窗外,一座大營,全是食不果腹,衣衫襤褸的流民,他咬牙歎了一句:“這都是我家的子民啊!”


    曹小哭竟也歎道:“也是孤家的。”


    “你倆別垂頭喪氣的,咦,咦!”千允說著說著,居然又是一聲驚訝喊出。


    曹小哭沒好氣道:“你又怎麽了?”


    “且先聽我講個故事哈,”千允的神色有些異樣,緩緩道來,


    “我族裏有個酒鬼,原先家裏有些牛羊,還算富裕,平日最愛做的事情就是打婆娘,他婆娘受不了,便瞅了個機會跑了,結果給人劫去賣做了奴隸,過的半死不活。”


    司馬白附和道:“這女人可真慘。”


    “酒鬼後來似乎轉性了,他想把女人贖回來,想來也是,他再混賬,女人也是正經下聘禮娶的,豈能沒有一點念想?”


    曹小哭點頭道:“還算有良心。”


    “可那家主子卻不答應,酒鬼鬥不過人家,便也隻能眼睜睜看著了,成日失了魂一般。”


    千允說著,指著司馬白和曹小哭,


    “你倆這模樣,對,就是現在這樣子。”


    “我倆怎麽了?”司馬白和曹小哭對望一眼,一頭霧水的問道。


    “失魂落魄的,跟那酒鬼好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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