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小哭這人,雖然性情冷傲了一些,時常還會睨眼瞪人,但若論豪氣幹雲,卻能折煞天下男兒,而若比風華才器,更讓任何人俯首折服!


    能夠結識陳留郡主,做陳留郡主的朋友,豈非人生幸事?司馬白也不例外,他極願意與曹小哭把酒言歡,乃至引為知交托以腹心友誼,但前提得是在自家軍營,在他司馬白自家地盤上。


    這無關胸懷和氣度,小曹郡主再是名滿天下,再是人人敬重,卻也是羯趙治下諸侯,她麾下乞活軍更每每是羯趙攻略天下的急先鋒。


    司馬白若是對她不加提防,怕是傻了!


    所以他沒打算與曹小哭同行去蕭關,非但不能同行,更要瞞著她,司馬白甚至同千允說,萬一路上遇見她,可就難辦了。


    但司馬白的嘴一向很毒。


    他和千允刻意等到第二日,半夜三更出的營,巡守見他二人親密模樣,隻當他倆是去偷情,哪敢多半句嘴去打擾,還敢上前去問詢?


    這對鴛鴦出了營門便直奔蕭關而去。


    星垂草野闊,月下縱馬行。


    人生最得意,不過雙飛宿!


    茫茫草原,一望無垠,與意中人策馬縱橫,胸中舒臆,暢快無疑!


    好景不長,司馬白的嘴確實是毒。


    天方微微亮,便迎頭撞上了曹小哭,連躲都沒法躲,因為曹小哭正在被人追殺。


    不救,怕是不合適......


    “是同一波人麽?郡主這仇家還真是得罪的不淺!”


    司馬白當胸被一劍劃傷,千允正拿帕子為其擦拭傷口,帕子上浸了烈酒,疼的司馬白咬牙悶哼,卻還不忘挖苦曹小哭一番。


    幸好追殺曹小哭的刺客僅有兩人,否則以司馬白的身手,怕不止被劃一下胸口那麽簡單了。


    曹小哭臉色煞白,顯然一路逃命已是筋疲力盡,她虛喘著睨眼而視,竟是連說一句話的力氣都沒有。


    “少說話!”千允心疼道。


    “真是欠了白王好大的人情呢!”曹小哭終於緩過勁,淡淡一笑,奉承了一句,


    “白王不愧是衝鋒陷陣過的,這倆人都是一等一的刺客,竟也難抵白王一擊之威!”


    “無他,刀快罷了!”


    司馬白訕笑道,的確,若非禦衡白鋒利,兩刀斬斷了兩柄劍,順帶砍下兩個腦袋,勝負還真難預料。


    “玄帥他們呢?”司馬白問道,“不會.....”


    曹小哭搖了搖頭:“有衣扮做孤,和大哥他們引開了刺客,眼下不知情況如何,孤本想回去找你求援,不料還是被一些刺客綴上了,幸好遇見你。”


    “一些?幾個?”司馬白忽然打斷,看著手無寸鐵身形單薄的曹小哭,詫異問道。


    曹小哭反問道:“你當孤就殺不得人麽?”


    “好手段!”司馬白不禁咂舌。


    “你還說話!”千允又罵了一聲,“咱不去蕭關了,速回大營給你治傷!”


    司馬白笑道:“這點皮外傷算什麽?我豈是那麽嬌貴的?”


    曹小哭看著噘嘴顰眉的千允,仔細端詳了兩眼,忽而一歎:


    “白王好有福氣,賀蘭姑娘純心赤誠,世上罕見,你可要珍惜!”


    千允心頭一震,望向曹小哭的眼神充滿驚詫,她竟懂我!難怪誰人都盼結交陳留郡主,得知己如此,人生幸事!


    憑她這一句話,便是去不了蕭關,也值了!


    司馬白則衝千允歉道:“傷是不打緊,隻是要委屈你了,眼下也隻能先回大營,人命要緊,先搬了兵馬去救玄帥,咱們擇機再出來便是。”


    曹小哭卻婉拒道:


    “白王急人之難,這份情誼孤記下了,卻無需你陪孤回營。孤還有些交情,無論賀蘭首領,還是涼州張使,都可借些兵馬救急。”


    司馬白有些猶豫,暗道不論是回營,還是去涼州使團,路程都還很長,你孤身一人回返,別出了什麽差錯,誰知半道上會不會還有刺客?


    正要開口勸上兩句,胸口一陣刺痛襲來,眼前一暈,差點昏了過去。


    他強撐著低頭一看,不禁苦笑:“郡主究竟把人家得罪成什麽樣,竟要下這樣的狠手!”


    千允隨他望去,“啊”的一聲驚叫,“有毒!”


    隻見司馬白胸膛上已是一片瘀紫,刀口處更是烏黑瘮人。


    千允急出了眼淚,哭道:“咱們快回大營去,一刻也耽誤不得了!都是奴不好,非拉你去蕭關做什麽!”


    “先別動,讓孤看看。”曹小哭靠上前來,一打眼,眉頭便擰緊一團,“好厲害的毒,你竟還沒死!”


    司馬白瞪了她一眼,本想罵她兩句,可這一小會的功夫,他舌頭已經全麻,連話都說不出了。


    千允大驚失色,知道曹小哭醫術高明,荒野無人,也隻能指望她,毫不猶豫抱著她的腿便跪了下去,哀求道:“郡主,你能救他麽?求你救救他!”


    “孤不會讓他死的!”


    從來都是波瀾不驚的曹小哭,終於變色,卻不見行動,不知在遲疑什麽。


    但也隻猶豫了片刻,便見她從懷中取出一個拇指大小的盒子,打開盒子,拈出一粒小小物什,先放入了自己嘴中,俯身便吻上了司馬白!


    千允目瞪口呆!


    她隻看見那盒中物什小小一粒,晶瑩剔透,竟似流光溢彩,便知不是凡物,怕不是什麽仙丹妙藥?


    可一眨眼,那曹小哭已經和自家男人嘴對上了嘴!


    “這藥很好,白王已神誌不清,孤隻能喂他服下,”


    曹小哭抬起頭,竟是神情坦然,沒有一絲矯做,隻是抿了抿嘴唇而已,


    “孤情急而為,有些唐突了,是了,該由你來喂他的。”


    “不不,你喂就好,”千允恍惚之餘才覺這話似有不妥,連忙補救道,“醫者父母心,我懂,隻是,這藥能救他麽?”


    曹小哭清冷道:“咽氣了也能拉回來。”


    “感激不盡!大恩難謝!”千允誠懇謝道,這話聽著神叨,但既是陳留郡主所言,那必然不假了。況且藥丸光是看著便如仙丹一般,藥效還需多問?


    千允拍了拍胸脯,終於稍稍鬆了一口氣,然後便緊緊將司馬白抱在懷中,低著頭,擰著眉,眼睛不眨一下的觀他情況。


    “咦,郡主你快看,”千允驚叫一聲,“他胸前黑氣都退去啦!這藥也太神了,這才多一會功夫啊!”


    曹小哭正蹙著眉頭不知想些什麽,被千允一喚,回過神來,她也不上前去看,隻是點了點頭:“頂多再有一刻鍾,毒就能全解掉,他便能醒過來了。”


    千允心情大好,眼巴巴望著曹小哭問道:“這藥郡主還有麽?奴想買一些。”


    “咳.....!”曹小哭被她一嗆,一口氣險些沒提上來,訕笑了兩聲,“這藥一年才能做一粒。”


    “可惜了,”千允既知這藥如此稀少,肯定不是自己能買的了,她望著曹小哭深深頷首謝道,“真是謝謝郡主了!”


    曹小哭忽然問道:“他是為救孤才受傷中毒的,你竟一點也不怨孤麽?”


    千允搖了搖頭,輕攏鬢角笑道:


    “我怎會埋怨郡主呢,郡主是他的知交好友,你遇危險,他怎能不救你?而郡主之所以拿這麽珍貴的藥救他,不也同樣因為他是郡主的知交好友麽?”


    曹小哭讚歎道:“你心眼雖不少,但著實一片赤純,世上真是罕見了,難怪他拿你當心頭肉,連孤都喜歡你呢!”


    “什麽心頭肉!”千允臉上泛紅,支吾道,“他隻是貪圖我的美貌,而我恰恰又臉皮很厚!”


    “嗬嗬哈!”曹小哭被千允逗的笑作一團,“這話可真是不假,豈有男人不貪你美貌的?而你的臉皮也真的很厚!”


    她不自覺的靠上千允,拍了拍千允肩膀,笑道:


    “你放心,孤為你保證,他可不僅僅是貪圖你的美貌,他是真的把你放在心裏,當做心頭肉的。”


    千允眼睛一亮,隨即狐疑道:“郡主逗我罷了,他心裏如何想,又不會告訴你,你別胡亂猜了。”


    “孤告訴你,你可不要說出去,這是孤的本事,也是孤的秘密,”


    曹小哭竟是難得的一副小女郎姿態,像是世上所有的手帕交那般,趴在千允臉邊,咬著耳朵,和閨蜜分享著秘密,


    “孤能看懂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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