淵該心頭一陣絕望,暗道這下可完了,慕容兵馬非要撤軍回去不可,司馬家的小兒應是不傻,雞蛋碰石頭的事情定然幹不出來!


    “真不負天下第一的名號!”司馬白頓兵於前,無奈搖頭,“這麽快便收整了軍容!”


    裴山在一旁歎道:“今夜大破敵軍,已然分外僥幸,殿下需得知足!”


    阿蘇德笑道:“咱們首戰大捷,殿下何須氣餒!敵軍大營已破,咱們當可借來設為前堡,既可阻敵軍深入遼東,又可前探棘城,再有平郭堅城為依托,可攻可守。殿下可別忘了咱們營中還有六千具裝,須臾變出一支凱馬甲騎,有的是機會破敵!”


    “先退軍休整,也不失上策!”


    “憑著羯軍大營的繳獲,更是如虎添翼!”


    一眾將領無不誌得意滿,早已將將司馬白視若天人,大有為王前驅,戰無不勝的氣概!


    司馬白瞅了瞅眾人,忽然問道:“都累了?”


    “不累!”熊不讓一聲大喝,昨夜他斬敵越百,乃是第一個踏破了羯軍大營!


    “剛剛舒展了筋骨!”端木二學舔了舔刀刃上漸凝的血跡,斜頭眯眼陰沉沉說道。


    裴金似是瞧出司馬白語氣不善,連忙打了個哈哈:“嘿,昨夜一戰渾身舒泰,便是再戰一天,也不覺疲累!”


    阿蘇德麵色一緊,問道:“殿下該不是要殺過去?”


    司馬白凝視對麵緩緩壓上來的羯氐漢三支強軍,他想賭一賭,看看自己所猜對是不對,但他又不是一個賭徒,甚至還十分畏懼賭博。


    曹小哭那句棘城相候,大有深意,那個女人竟有一種詭異力量,讓人不由自主的就會信她。


    取舍隻需一念,多了便是優柔寡斷,她絕對沒騙人,信她!


    司馬白忽而一陣大笑,提馬一嘯:“既然不累,來啊,再殺一陣!”


    賈玄碩立於大蠹之下,見對麵兵馬擺起衝陣架勢,不禁瞧的眼中生熱。


    好氣魄,好膽略!


    英雄原本就自少年出!


    倘若可以,賈玄碩實不願與司馬白為敵,卻也隻能暗自搖頭,以他天下名將的眼光來看,隻能歎一句,殊為不智!


    今日一戰,怕不會如昨夜那般好糊弄了!


    “前軍殺陣!中軍守陣!”


    正當他準備布陣調度迎敵,忽聞曹小哭車駕內傳來呼喚:“大哥可在?”


    賈玄碩連忙移步過去,傾身問道:“郡主?”


    曹小哭從車上邁步而下,朝遠處虛望一眼,衝賈玄碩說道:“大哥能幫幫司馬白麽?”


    “恩?”賈玄碩詫異道,啥意思?他瞅著自家主公不禁納悶,這分明便是給郎君求情的模樣!


    不應該吧!賈玄碩心裏打著鼓,你一個姓曹的羯趙治下諸侯,若是看上姓司馬的,這輩子可是有的苦吃了。


    “郡主,恕臣托大,勸一句,”


    “不用勸,孤想的很清楚了,”曹小哭決然說道:“幽平形勝之地,臨馭中原,鮮卑據於幽平,如同羯趙頸上懸劍,背後芒刺!幽平一日在,羯趙一日不敢傾力跨江伐晉,天下一日不定,羯趙則一日待我乞活勁旅貴如上賓!羯趙一旦攻破慕容,勢必解開束縛,如虎添翼,豈不聞狡兔死走狗烹,乞活何以自托於趙?孤甚憂之!羯人殘暴,咱們最清楚了!”


    賈玄碩深吸一口氣,先在心裏給了自己一耳光,才正色道:“郡主之意,是要借司馬白之手,保棘城,退石虎?可他這點兵馬,給石虎塞牙縫都不夠,他能行嗎?”


    曹小哭一笑道:“戰局如棋,閑子未必不能鎖大龍,何況,孤觀那人,真是不簡單呢!”


    這話何其抬舉司馬白!


    哪怕司馬白自己聽見,也必然大笑不止,得說句不敢當,不敢當!


    但賈玄碩連眉頭都不皺,半點也不疑:“如何幫他?”


    曹小哭問道:“孤既許他棘城相候,咱們可否引他前去?”


    賈玄碩兩手一攤道:“這倒難辦了,兩軍一旦膠著,咱們縱然賣人情與對方,司馬白怕也不會對咱們刀下留情!”


    曹小哭皎然一笑,賭定道:“他是聰明人,不會難為我們。”


    賈玄碩聞言依舊連半點疑慮也沒有,眉頭一展,笑道:“那便好辦一些了。隻是如何相引,又不讓羯人看出破綻,也是不易!”


    “軍務自有大哥執斷,”曹小哭道,“孤隻要在棘城看見司馬白大軍便可!”


    賈玄碩眉頭一豎,一股豪氣油然而起,衝曹小哭躬身抱拳:“喏!”


    乞活號稱天下強軍,說一日兩敗於司馬白,任誰也不信,但如今非但兩敗,更是潰敗如潮,一個交鋒,便被慕容大軍撕開了口子,萬餘兵馬齊齊退去,倒逼嚴陣以待的氐軍軍陣!


    未待氐軍做出反應,再後的淵該那裏,瞅著乞活軍潰散掀起的漫天塵土,興奮之下竟擊掌大讚:“好小子!有膽氣!是個人物!”


    此時無異於絕處逢生,淵該再不借坡下驢,怕是要抱憾終身了!


    左司大軍的確也是如臂使指,一個簡單號令,便掉轉了放向,扔下氐軍和乞活軍,又是一個臨陣先逃!


    “羯人中了邪麽?”蒲祥發覺左司又一次臨陣而退,不禁一臉詫異。


    蒲雄眼中冒火,大罵道:“他們打的好主意,讓咱們在此賣命!”


    蒲健眼珠一轉,卻是哈哈一笑,拍了拍蒲雄肩膀,對蒲祥說道:“咱們自然也不蠢,跟著羯人撤便是了!”


    羯氐乞活軍先後莫名退撤,司馬白反倒不安起來,原本打算死戰一場,竟同昨夜一樣,又是一個不戰而勝!


    “該不是有詐!?”


    “追還是不追?”


    裴山進言道:“殿下,何如趁勢直搗乞活中軍?!”


    司馬白愈發冷靜,凝重的搖了搖頭,仿佛看見了乞活中軍那馬車上的一抹靚影,頓時靈光一閃,他大笑道:“人家送我大禮,我又豈能難為她?且緩下來,同乞活軍拉開些空檔,讓他們退的安心點!”


    仲室紹拙皺著眉頭說道:“穩妥也好,敵軍看似有詐,但卻實無必要,從昨晚到現在,全是蹊蹺,莫非殿下金光護體,神鬼辟易!”


    司馬白卻是哈哈一笑:“我有一策,或可直搗棘城,問候石虎!”


    “殿下快說!”


    “仍是十六個字!”


    一聽司馬白又有十六字方略,既已見了“兩麵三刀、驅虎吞狼、釜底抽薪、逼娼為良”的威用,眾將紛紛急詢又有哪十六個字!


    司馬白哈哈一笑:“無風也掀三尺浪,後浪推前浪,一浪又一浪!”


    “啊!”


    “恩?!”


    熊不讓甚至掰著手指頭去數:“一二三四...這哪是十六個字啊?”


    “哈哈哈!”司馬白又是一陣大笑,望向漸漸退去的乞活軍陣,大陣中央隱隱看見一輛馬車徐徐而行,他心中暢快,暗道一聲,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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