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杉騎在馬上,徐徐而行。忽然想起交代敏行的事,便就下馬,命隨行的護從們就地站住,隻讓敏行跟著。


    往前走了一段,在一株垂柳下站定,問道:“卻才在館中讓你去打問,可都問得明白了,是哪處府衙征調的人手最多?”


    敏行道:“絕大多數都是被天王府征調了去。”


    趙杉歎口氣道:“這就是了。我那日入朝時,見頂著日頭開挖禦溝的全是婦女。”又問:“她們但被征調去做工,是多久才準一次假?”


    敏行道:“被派往城外修築堡壘共事的,是一禮拜一輪休。被征去天王府為役的原本好像沒有休假之說。好在昨日,東王向天王進言,她們才獲準輪值回館探親休假。”


    趙杉“哦”了一聲,見她欲言又止的樣子,問道:“還有別的什麽事?”


    敏行點點頭,低低的聲音道:“聽聞昨日殿下剛從天王府離開,就有兩個後宮娘娘去到金殿上當著東王的麵與天王吵鬧起來。天王盛怒之下,嗬斥侍衛們將二人驅趕出宮,送遣回各自母家去了。”


    “天王對後宮管束極嚴,竟還有宮妃們敢到金殿上去鬧。”趙杉好不驚詫,問:“是哪兩個娘娘?為何事吵鬧”


    敏行道:“一個是東王的族妹楊娘娘,一個是翼王的堂姐石娘娘。傳聞是早些天便就鬧過的,因為與其他娘娘爭風吃醋,在天王麵出言不遜,被天王掌摑腳踢,心中不服。所以,就趁東王入宮時,特意跑去金殿上訴冤叫屈。”


    趙杉想起昨日從殿中出來時,那兩個一閃即過的華服女子,其中有一個確實像楊三姐,又問:“東王為這二人出頭了麽?”


    敏行搖搖頭:“說也奇怪,東王不但沒有為楊娘娘出頭,還將她訓罵了一通。”


    “真是多此一問。”趙杉冷冷一笑:“幫護了這兩個,往後自己家裏的那一班子女人鬧起來怎麽管?”


    卻聽敏行又道:“天王執意將兩位娘娘送遣母家,東王大概是因此覺得失了麵子,就拿在天王府內外做苦工的那些男役、女工們做由頭相諫天王,請天王準他們定期回去探親休假。據說,天王聽了東王的言語,臉色立時就變了,但還是準了彼的諫言。”


    “看來這出後宮爭寵,倒還變相的惠利了工役們了。”趙杉想想自己那位時而正襟端坐前殿,笑對群臣;時而在後宮逞威風,動不動就對眾妃嬪拳打腳踢的掛名兄長,不覺心中既歎且笑。


    敏行點點頭:“沒有楊娘娘她們這一鬧,那些在天王府做工的隻怕要等工程完了,才能得以休息呢。”


    趙杉叮囑道:“這些宮裏的事除了你們幾個心裏知道,在其他人麵前不要露一個字。不然,紅鸞那裏的日子就不好過了。”


    “這個大家自然懂得。”敏行重重地點了點頭,又問:“殿下,是回府歇著還是去他處?”


    “哪有真能完全歇下來的一天。”趙杉無奈地搖頭一笑,“還得去太平門街校場,明日就開武試,去看看準備的如何了。”


    敏行回身招喚護從們過來,扶趙杉上馬。剛到盧妃巷,便有西府承宣飛馬來報:有宮中密使奉天王密旨而來,請西王娘即刻回府。


    趙杉匆匆回到府中,聽聞密使正在芝蘭廳,便趕過去接旨。卻見那密使頭戴遮了半張臉的繡花紗羅圍帽,身穿紅綢團花錦衣。從衣飾上看,倒像是在內宮侍奉的女官。


    趙杉覺得怪異,所以,並不急著下跪聽旨,而是就地站定,看著對方。


    那“密使”被看得慌了,自己把帽子摘了下來,撇撇嘴說:“我扮成這樣,姑姑你也能看得出來,太沒趣了。”


    趙杉一見便笑了,原來這“密使”卻是天王長金洪天姣。


    趙杉看著這個自幼被雙親捧在手心裏,嬌寵壞了的“侄女”,告誡的口吻說:“姣兒,即便你父王母後寵著你,也不該編有密旨的瞎話。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誰說瞎話了?”洪天姣從袖子裏拿出一塊黃綾錦帕,說:“你看這個。”


    趙杉接過錦帕一看,就見上麵寫了兩行字,確係天王洪秀全的筆跡:詔準長金天姣去往西府小住兩日,命天妹嚴加看護。欽此。


    “這下信了吧。我求了父王半天,他才給我寫的,我知道要是沒有這個,你肯定馬上就得讓人把我送回去。”洪天姣說。趙杉笑道:“我這裏屋小景少,比不得宮裏,你來這裏住不嫌悶嗎?”


    “我不是來看景的,是來看人的。明後天不是舉行武試嗎,我要你帶我去看。”洪天姣說著,便一屁股坐在了廳堂正中的花梨木靠背椅上,宛如一副主人般的架勢。


    “瞧瞧這坐姿,哪有個女孩家的樣子。”趙杉笑著點了她一點,便叫人去廚房吩咐燒菜做飯。


    “我不餓。”洪天姣把手一擺,珠炮似地說:“你還是快點給我準備點明後天穿的衣裳來。最好就像你身上這件一樣。還有,讓人把我的頭發也梳成你那樣的。我才不要像後宮裏那些娘娘們一樣,梳著這晃晃悠悠的雲髻,插一頭的珠花。她們平日在我父王麵前,連頭都不敢抬一下。”


    “行了,別混說了。”趙杉揮手讓廳裏的侍從全都退下,說:“你想去看武試,我可以帶你去。但你可不許露出天王長金的身份來。你父王既然沒有明詔,我就不能明著帶你去看。所以,要去的話,就得穿上西府女官的服飾,安安穩穩地在我身邊。”


    洪天姣眉毛一挑,問道:“要我扮女官?那要一直站著嗎?”


    趙杉斂容正色,不可辯駁的語氣:“你見哪個王府的女官是坐著聽差的?”


    洪天姣被她這一聲反問,唬得從椅子上騰的站了起來。


    趙杉也不是果真要威嚇她,隻是想提醒她收斂性子,擺手讓她坐下,說:“你在宮裏和我這裏怎麽樣都行,可出了王府到外頭,就不能這樣任性了。天朝宮規嚴苛,你可不能壞了你父王親口定的規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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