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難免有迷路的時候。


    當你驀然回首,望著似曾相識的風景,卻又感覺不曾來過時,一個來自心底的聲音會不斷叩擊你的心門。


    ——我是誰?我在哪?我要去哪?


    張曉陽此時身處在黑暗之中,他感受著那處處透著寒意的空氣,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氣。氣息開始在他的胸腔之中激蕩,片刻之後那股氣息破口而出:


    “救!命!啊!”


    “有!人!嗎!”


    聲音在空蕩的建築物裏麵回蕩,張曉陽仔細聽了一下,沒有聽到任何的回應。


    張曉陽放棄了呼救,他原地盤腿坐了下來,然後開始思考。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剛才他明明還在羅老師的實驗室裏,但他一轉身就發現林守仁和羅老師就都消失了,而寬敞明亮的實驗樓也變成了一幢沒有燈的破敗建築,看起來就像是恐怖片裏的鬼樓一般。


    張曉陽稍微思考了兩秒鍾,就大概猜到了是怎麽回事——不是羅老師和林守仁消失了,而是他自己消失了。


    也就是說,他也成為了“韓雨溦”的目標。


    “原來消失之後的人,都到這個鬼地方來了啊……”張曉陽心中這樣想著,然後打量起了周圍,“所以說這裏究竟是哪?”


    周圍一片黑暗,張曉陽什麽也看不清。就在張曉陽不知何去何從的時候,遠處突然亮起了一盞燈。那燈的光芒很弱,隻能照亮一小塊地方,但在黑暗之中那盞燈就像是燈塔一樣惹眼。


    張曉陽一邊自言自語一邊思考道:“感覺像是遊戲裏麵策劃故意留給玩家的線路引導一樣,她似乎是希望我往那邊走……”


    張曉陽沉思了片刻之後邁開了腳步……然後轉身往沒有光的黑暗中走去。


    “你叫我去我就去,那我豈不是很沒麵子?”


    這種事情就像你在玩《精靈寶可夢》或是《英雄傳說》等日式rpg一樣,你不能老順著明顯就是通往下一個主線地點的路線去走,多四處逛逛才能發現死路胡同裏藏著的精靈球或是寶箱,隻有憨憨才會順著狗策劃的指引老老實實走。


    張曉陽遁入了黑暗之中,離光明之處越來越遠。他的眼前一片黑暗,他什麽都看不到,但他卻依然步履堅定地向著黑暗中走去,就仿佛他知道路在何方一樣。


    那片黑暗似乎是一片無垠的空間,張曉陽發現是隻要一直往前走不停下來,道路就會不斷延伸……張曉陽本來是這麽想的,但沒有走多久他就發現,不遠處又出現了光亮。


    張曉陽沒有理會那個光亮,而是繼續向著按照自己的節奏往黑暗中走去。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知道這位“玩家”不好伺候,這個空間的“策劃”索性放棄了引導,開始直接將“內容”展現在了這位玩家麵前。


    周圍的景象發生了劇變,無邊的黑暗消失了。


    張曉陽像是遭遇了移形換影,下一秒他就出現在了一個大雨天的公交車站旁。


    天上下著雨,雨水落在張曉陽的身上讓他感覺有些微冷,但是似乎淋不濕他。


    雨夜之中,張曉陽看到了熟悉的一男一女……張曉陽當即就明白了,這是“韓雨溦”在請他看電影,看起來她似乎是想告訴他什麽事情。


    反正張曉陽也不趕時間,索性就在這看唄。


    兩人的相遇並不奇幻,反而俗套到有些狗血。無非就是一個鬱鬱不得誌,接不到戲也沒有通告的十八線小藝人,在人生最失落的時候被一個溫婉的女高中生,用一把傘溫暖了內心的故事。


    兩人先是一見鍾情,隨後又日久生情,很長一段時間裏他們如膠似漆。


    時間的流速開始加快,周圍的光景發生變化,轉眼之間時間轉到了幾個月後。


    那一天,是高考結束後暑假的某天。


    名叫韓雨溦的少……女人,在得知自己被本地的名牌大學之餘,還得知了自家男友因為被某個王牌經紀人賞識,事業開始有所起色。


    這雙份的快樂加在一起,簡直就是夢一樣的美好時光……


    “但是,事情為什麽會變成這樣呢?”


    在這樣一聲輕聲的呢喃之後,周圍的風景發生了劇變。


    原本明亮的畫麵,變成了有些陰暗的色調。


    張曉陽看見韓雨溦走進了一間複式公寓,接著她在公寓裏麵找到了自己的男朋友。那個男人如今渾身酒氣、衣衫不整,他的雙眼空洞而又無神,似乎剛剛經曆了什麽。


    “親愛的,究竟發生了什麽事!?”韓雨溦焦急地小跑到男友身邊,發現此時這個人的身上布滿了傷痕,“你為什麽把自己弄成這樣?我打你電話你為什麽不接?”


    那些傷痕並不致命,看起來都是一些皮肉傷痕。那些傷痕裏有隻有一些繩索捆綁的輕微擦傷,還有一些低溫灼傷的傷痕。那些傷痕不像是與人鬥毆產生的,反而更像是某種情趣活動產生的……但如果說是為了某種奇怪的情趣,那傷痕又實在過於密集。


    “雨溦……”這個男人低聲道。


    “我在。”韓雨溦握住了他止不住痙攣的手。


    “我以前一直都以為,人隻要肯努力就可以成功……”他說話的聲音在微微顫抖似乎是帶著哭腔,但他的眼睛卻空洞無神,“但是我錯了,我的努力在那些人的眼裏一文不值……在那些人的眼中,我不過是和鞋櫃裏展示出來,可以被隨意買賣和試穿的皮鞋一樣,隻要花錢就能肆意擺弄……”


    “親愛的,你別這樣,我……我害怕。”


    “我……已經沒有退路了……”這個男人轉過頭看向韓雨溦,他的雙眼空洞得猶如深淵,“我要一路往上爬……終有一天我要把那些羞辱過我的人,統統踩在腳下!”


    此時的韓雨溦第一次覺得,眼前這個男人如此陌生。


    張曉陽慢慢地踱著步往前走,而“電影”也隨著他的腳步而滾動放映。


    張曉陽的步伐逐漸加快,後麵的“電影”他都是走馬觀花地隨意看看,因為後麵的事情他都已經大概知道了。


    後麵發生的事情,無非就是男方為了事業不遺餘力,而女方又因為深愛這自己的男人而一直忍讓,在幕後默默支持著他,但這女方的份壓抑的情感,卻沒能換來男方方的體量與理解。當那個男人走到愛情與事業二者隻能選其一的絕路時,兩人之間積累的矛盾終於爆發了出來。


    他們沒日沒夜地爭吵,他們之間的愛情逐漸變質,漸漸變成了無邊的恨意。


    最終,那個男人終於忍不住動手,殺了自己的愛人。


    張曉靜默地站在一旁,目睹了韓雨溦被殺的過程……說實話第二次看的時候,他的心境已經有些不一樣了。


    ——原本相愛的兩人,變得互相仇恨,這究竟是誰的錯呢?


    張曉陽在心中思索著,沒有得出一個能說服自己的答案。


    本來“電影”到這裏也就該結束了,然而“電影”卻還在接著往下播放。張曉陽知道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是韓雨溦“死亡”之後的所作所為,於是他趕忙集中精神看了下去。


    韓雨溦在腦死亡之後,並沒有徹底死去……或者換一個準確一點的說法,她轉換了一種存在形態。


    她是介於“存在”與“不存在”之間的人,當她處於“不存在”的狀態時,任何手段都無法偵測到她,她就是隱匿於世界夾縫之間的幽靈。而當她處於“存在”狀態的時候,又可以幹涉現實——這種幹涉不僅包括能觸摸物體,她甚至還能用能力影響事物,讓事物變成和她一樣的“隱匿”狀態。


    這份能力的發揮受“質量”即“物質的量”影響很大,或許正因如此韓雨溦才在此前擁有身體的時候,一直都沒有發現自己是一個擁有特殊能力的魔女。


    在失去了擁有質量的肉體束縛之後,韓雨溦變為了幾乎無質量的精神體,這一刻她的魔女能力才終於顯現了出來。


    她,是“隱匿之魔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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