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無罪,”圖坦卡蒙淡淡啟唇,“動物天性使然,豈非人能改變。為了一小塊肉,尚能如此廝殺,若是兄弟之間為了爭奪權力地位,又該如何?”


    飼養員不知道他的小命被卷入了法老與宰相如何暗潮洶湧的權力之爭中,但他知道他的小命暫時保住了,眼皮一翻激動地暈厥了過去。


    阿伊知道再與法老爭論此人是否導致幼鱷死亡毫無意義,因為他們所討論的問題根本就不在於什麽鱷魚,法老不過是指桑罵槐罷了。他再次亮出他的慣用伎倆——表忠心。憑借著他輔佐三朝的資曆,隻要忠臣這麵大旗不倒,法老就奈何不了他。


    “陛下,此人這是對鱷魚神索貝克不敬,阿吞狂徒們砸毀了康翁波鱷魚神神廟,屠殺祭司,臣是怕此人與狂徒們有所牽連,對陛下不利。”


    阿伊苦口婆心相勸,完全一副事事為法老思慮周全的做派,“臣是擔心王宮裏有阿吞的奸細,所以格外謹慎了些,臣也是為了陛下啊。”


    圖坦卡蒙早已對阿伊虛偽的關懷無感,“阿伊,心中是什麽,眼裏就是什麽!”


    阿伊聞言大驚,法老這是在質疑他的用心嗎?因為他心中有鬼,所以看誰都像暴徒嗎?


    這問題可就嚴重了,現在這個關頭,誰都不敢和廢神阿吞扯上一絲關係。


    要知道在埃及,宗教罪名遠遠大於其他所有罪名之和。


    “陛下......莫非懷疑臣與暴動有關?”


    圖坦卡蒙並沒有懷疑阿伊,阿伊犯不著趟那攤渾水。


    圖坦卡蒙隻是想恐嚇恐嚇他,讓阿伊知道收斂,手不要伸太長,否則會被毫不留情地砍掉。


    “宰相大人心係暴動,自然看誰都有幾分嫌疑。我讓你調查暴動幕後主使,可有結果?”


    阿伊額上微微冒汗,“暫無,此人很是狡猾......”


    圖坦卡蒙打斷,“阿伊!不該問的話不要問,不該管的事不要管,免得耽誤了正事,聽到了嗎!”


    能屈能伸也是一個權臣的必備品質,阿伊的確憤懣,可依舊麵色溫和,“陛下教訓的是,臣知錯。”


    圖坦卡蒙見時機已到,決定徹底結束對兩場聯姻的討論,“奧皮特節上,阿蒙神蒙受奇恥大辱,我難辭其咎,父親受辱蒙羞,兒子卻迎娶妻子,於情於理不合。立妃一事,不準再提!我也不希望明日朝堂上有任何臣子再上奏,明白了嗎?”


    圖坦卡蒙篤定阿伊肯定會聯合他在朝中的親信齊上奏章鼓動立妃,畢竟他最擅長煽動輿論,脅迫君王接受不情願的事情。


    阿伊臉色微變,有種被命中死穴的感覺,但很快恢複正常,“臣遵命。”


    “陛下,老臣身體有些不適,先行告退了。”


    “退下吧。”


    圖坦卡蒙早就知道,鱷魚的幼崽嗜血凶殘,已經相互殘殺死了兩批了,按時間推算,今天可能會死第三批,正好來就趕上了。


    逛一趟花園就了卻一樁麻煩事,又壓製了阿伊的野心,圖坦卡蒙頓覺神清氣爽,閑庭信步往回走。


    看到前方園子裏豢養的幾隻鴕鳥。


    它們的個頭很是高大,潔白的脖子,黑色的羽毛,雙腿修長孔武有力,是努比亞進貢的名貴品種。


    圖坦卡蒙折了一根茂盛的灌木,塞進圍欄裏喂給一隻俊美的雄鴕鳥。


    那鴕鳥慢條斯理地嚼著,蜷長濃黑的睫毛隨著黃色的嘴巴顫動,格外好看。


    圖坦卡蒙觀賞著他的寵物,突然就生出一種同類之間惺惺相惜之感。


    耳邊驟然響起重逢那日與娜芙瑞的一段對話。


    男孩戲謔嘲弄的嗓音格外刺耳。


    “腿短!”


    然後是女孩憤憤不平的爭辯。


    “我腿怎麽短了?!”


    “沒我長。”


    “再長就不是人了!”


    “那是什麽?”


    “鴕鳥!”


    鴕鳥,鴕鳥......


    圖坦卡蒙猛然意識到自己在想些什麽,俊臉迅速蒙上一層陰霾。


    他才不是鴕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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