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色凝重地為顏娧在榻上安置了舒適的臥位,回頭便凝著眉宇揪起窩在房門旁的百烈,沉聲問道:


    “怎麽回事?”


    “你別著急!別心急啊!離越城越遠她的不適本來就會劇增,這都是必需的過程。”被抓離地的百烈,驚恐不矣地抬手按下揪著前襟的大掌,安撫道,“相信我,包括回春在內,我們誰都不想失去顏娧。”


    緩緩鬆了掌下力道,承昀不舍地回身看向遲遲不醒的女子,落坐在房內四方桌前,蜷得指節泛白的大掌不經意地顫抖著。


    三日了,原先還能喂下一些肉湯維持體力,今早白水也喂不進了嘴了,看著她好容易養起來的體態,短時間內又瘦得形容枯槁,叫他如何不心急?


    “她靠了東越術法養活將近一年,要再養回來本來就需要些時日,若能留在東越受天地靈氣滋養,自然能夠平安順遂,既然決定要走,過程總得要受。”


    瞟了眼連呼吸都極其微弱的女人,如若眼前男人費盡內息撐著,隻怕...百烈不敢再繼續往下想地顫了顫。


    將近足月的胎兒仍舊緩緩茁壯,卻始終沒有任何胎動,可能無法順利臨產,這事兒他還沒敢說出口呢!


    神國千年就沒有神後在戲秘盒待過,更別說在裏頭孕育子嗣,連他都不知道結果的事兒怎麽說的?


    回春說這兩口子專找麻煩一點也沒錯!


    又不能違背天命直接要了他們性命,難怪大仙就此撒手什麽也不想管,留下他們給這兩口子玩弄於鼓掌之間……


    篤篤——


    門外傳來叩門聲,百烈顛顛地趕緊湊上應門,春分送來了幾份賣相極差的吃食,苦惱不矣地說道:“姑爺,我們到的時間實在晚了些,小灶都熄火了,客棧裏剩下的食材不多,今晚先將就著。”


    她家姑爺接連幾日都沒有好好用膳,不間斷地以內息撐著昏迷的姑娘,好容易到了歇腳的地方,也是巧婦著實難為無米之炊啊!


    承昀清冷眸光瞟過一臉無辜的百烈,心裏清楚人是鐵飯是鋼的道理,食不下咽也起了碗筷默默用著,不過三口就又放心不下地抬眼問道:


    “當真會越來越好?”


    看著顏娧醒來的時間越來越短,已是惶惶不可終日,如今完全不醒的狀況,要他如何真放心得下?


    被問得一驚,百烈眼角不自主地抽了抽,後背冷汗直冒,說著自個兒也不敢肯定的答案笑道:“當然,回到北雍再好好調養一定能改善。”


    一路上不進大城專走小鎮,也快到達過兩國邊境,能不能好也得回了才知曉,現在能說什麽?


    瞧著那顏娧那不正常的孕肚,他都擔心會不會生在半路了...呸呸呸!


    百烈連忙甩了甩頭,希望甩去這個可怕的念頭。


    隨後,趁著男人要為顏娧梳洗的空檔,跟著春分一溜煙就跑,哪敢留在客間裏回答任何問題?


    在換妥幹淨衣物後,幾日未醒的人兒羽睫扇扇,終於有蘇醒跡象,承昀趕忙扶起虛弱得沒有氣力的身軀,二話不說地擁進懷中,如釋重負地問道:


    “終於睜開眼睛看看我了?”


    軟弱無力的噓應了聲,顏娧也不清楚這一覺究竟睡了多久,用盡氣力攀在男人長臂上,強迫睜開酸澀得不能自已的眼眸。


    她做了一場非常長遠的夢,夢裏狐狸大仙說了好久的故事,說了為什麽要創造這個異世,為何要將人枉死之人帶往此處。


    神界的莊嚴肅穆,浩瀚廣闊,妖界的恣意灑脫,奇幻陸離,人界的愛恨情仇,生離死別,鬼界的沈寂凝重,陰暗詭譎,伊人如不顧神界所限,傾盡全力在三千世界裏尋找祂的蹤跡。


    祂在她身上看到了伊人的影子,不由自主的屢次違逆天道,一次次的放任她的執著任性,壞了異世裏該有的規矩,一遍遍地看著祂口中的伊人如何不破不立,為祂留下一條不再受輪回所苦的道路。


    那些個故事聽著就入了迷,也沒舍得打斷大仙的陳述,也不知到底聽了多久,說她的不聽話造成了許多的困擾,翻攪了整個異世的運轉,這次還造了個違逆輪回的胎兒,祂也不知該上哪兒去尋來一個適合的魂體啊!


    原來真的給大仙造成了煩惱啊!


    迎上男人幾乎被焦慮淹沒的深邃眸光,她漾著歉笑偎進溫暖的懷抱裏,嗅著熟悉的水安息香,緩和不知從何而來的疲累感。


    “我睡了很久?”顏娧原本不可置信,一開口啞得有如鴨嗓,旋即多了幾分真實。


    “整整三日。”摟著懷中嬌弱的身軀,承昀疼惜地在光潔的額際,一連落下數個淺吻,安慰自身連日來的傖惶。


    “三日...”顏娧在男人懷中掰著纖細的指節折算後,慘白得不見血色的小臉,揚著愉悅淺笑問道,“那不是快到雍越邊境了?”


    “還笑得出來?”沒忍住地輕擰了小巧的瓊鼻,承昀無奈地歎息道,“大夥兒都被你嚇慘了。”


    “也不知道為什麽特別好睡,都怪你馬車打造得太舒適。”


    顏娧又往男人的懷抱裏偎,纖瘦藕臂攬上緊實的窄腰,將倆人距離拉得更緊,心裏已打算瞞下連日來的長夢,也不知夢境裏的真偽,隻怕是日有所思夜有所夢的擔憂,說了不過徒增一人煩惱,還不如賣傻來得好!


    如果大仙都說沒有解套之法,她又能如何呢?


    半個多月來幾乎沒有歇息的趕路法,產期愈近身旁男人的焦慮更明顯,除了擔心無法如期返回北雍,更怕行蹤泄露被人追上。


    這些她都看在眼裏,怎麽還舍得說那些不切實際的夢境?


    既然兩次再世為人,都沒改變她作為女子的命運,那麽懷孕生子不就是她的必經之路?


    既然老天給她安排了路走,也讓她如願不認命地鬧騰了十來年,改變四國諸多顯為人知之事,總不至於在這時候要了她的命吧?


    都說車到山前必有路,船到橋頭自然直,還沒到小崽子要出來的那日,都還有希望找到解決方式的!


    承昀掬起漾著戲謔淺笑的小臉,懲罰般地重重落了一吻,淺嚐後甜美後,氣笑問道:“要不明日撤掉一些軟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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