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喜歡同質型人事物的病態心理,一直是厲煊多年來治不好,也沒得治的心病。


    如同他迄今視點心類的食物猶如蛇蠍般,能不入口絕不會有機會入胃。


    向淩先是找出厭惡的人事物,強化心中厭惡,再訓練強迫接受那份不協調,作為磨練心理層麵的利器。


    幾個師兄弟全是水深火熱裏的過來人,為此厲煊還曾經誇讚過北雍的雙生令,雖然已大幅增加這份不協調的耐受性,當真要日日夜夜同處不正是折磨?


    如若知曉北雍敬安伯府所發生之事,真送上手無縛雞之力的伯府姑娘給他,還會有興致與厲崢合作?


    怎麽說都是堂兄弟,豈會不了解厲煊的性子?也能說明厲崢打定主意執行這場絕無後路的斷頭生意,厲煊那性子被欺騙能放過欺騙他主事者?


    “顏姒那兒可不能壞了事兒。”顏娧浸在浴桶昏昏沉沉地應答道。


    顏姒可不像她皮糙肉厚,又有一身能自保的拳腳功夫,真出了事兒那可真是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了,現下已在安排撤離東越的諸項事宜,真牽扯顏姒可沒那麽容易全身而退了。


    “有裴諺在呢!難不成懷疑他的能耐?”承昀有意無意地提醒著。


    “不懷疑,隻是這群人心眼多了去。”


    不怪她會有這心思,打從第一次遇上單珩至今,總有許多無法預料之事,雖說每次皆能大事化小,實際上心裏仍疙瘩著。


    每年的鬥茗是東越唯一對各國不設限,全然開放外臣入國的日子,東越國君會藉此宴邀各國使臣,奉上各類頭籌茗茶以表太平之意。


    今年自然也不例外,不過三日光景,鄭愷早聯係了各個賭坊,散布了北雍小黎後義女平陽郡主,敬安伯府的大姑娘接了小黎後委派將入京參與茗國宴,船隻不日便抵達珠海城。


    真正的使節團在抵達海港前,被完整打包原船送回北雍,連靠港的機會都沒有,如今城內驛館正準備著宴麵打算招待使臣,接走的也不過是鄭愷早些準備好的替身。


    小黎後義女可得好好妝點一番,鄭愷離開前早將一應衣物釵鐶備好,他們自然要藉此機會正大光明的滲入皇城。


    他挑揀了高雅清貴的絨花頭麵好與覆麵輕紗,丁香佐月白的櫻草繡麵交領襦裙,鬆花茵草繡鞋,配上繡著盛開水白芍藥的六角紈扇,端莊清雅不落俗套。


    席麵再出來她便能以小黎後義女之名,堂而皇之的進入京城,雖隻是稍露臉麵的功夫,也不能叫她失了半點麵子。


    離開淨房,楎椸上高潔秀逸的衣物映入眼簾,顏娧咋舌地嘖嘖聲不斷。


    “師兄這是下了血本啊!”


    “那是,誰叫你將他的軟肋拿捏得死死的。”他唇線微勾,熟練地為她更衣梳妝,不一會兒清姿雅韻亭亭立的絕色佳人便在出落在麵前。


    咚咚——


    門板被輕叩的聲響,惹來倆人回眸,承昀了然一笑地應門,高?纖瘦的身影不顧炙熱盛夏,仍包裹在月色輕紗覆麵鬥篷裏。


    “有勞郡主親臨。”


    “有勞大駕。”


    男人戲謔低沉嗓音,迎上紗簾裏那雙怨懟的眼眸。


    不耐眼眸越過麵前男人,瞧清身後簡陋妝台也掩不去的豐姿妍麗的可人兒,那張臉麵不正是她的?


    她不眠不休的跑死了幾匹馬趕來此處,見著自個兒將來可能有的聘婷秀雅,似乎……還不錯。


    這念想,叫她腦中貫來果敢睿智的思維頓了頓,她從未懷疑過自個兒的美貌,也是為此還沒長開便差點被父親賣入妓館。


    被鄭愷搭救後,她暗暗立誓絕不會再顯露荏弱一麵,連原有名字也全都拋諸腦後。


    原以為她的人生是從一個坑再落入另一個坑,未曾想鄭愷竟以這份營生幫助許多她想也沒想過之人。


    為此,她給了自個兒一個逃出升天的名。


    陶蘇,逃出。


    誰能知曉她竟能有賭這方麵的天賦?一雙巧手配合少有的金蠶絲線,她要多少點數就有多少。


    她在前,鄭愷在後,弭平多少自視甚高的世家貴族公子?經她之手入幽都山的銀兩這些年哪兒數得清?


    她又豈會不清楚這些年名為草寇實為義賊的鬼眾?


    倘若這些義行能再早幾年,她又怎會淪落到被當貨品販賣?隻要能跟著鄭愷一點一滴的改變這一切。


    她願意,願意貢獻所能,願意助他達成所想。


    何況向來隻有她不要,沒有她要不著的銀子。


    無以為報,隻能以身相許。


    鄭愷那性子向來對這句話不屑一顧,說什麽救命之恩能不能這樣報?


    初來東越,他缺人手,缺可用之才,缺可信之人,他要人,不要女人。


    於是,她穿上了男裝,陪著他周旋在賭術裏,一步步促使正凱賭坊走入東越各處,至今,有人手、有人才,有可信之人。


    他卻依舊不要女人,房裏優雅絕塵的小姑娘終究不是她,能算得上鄭愷違了不叫她做回女兒身的約定?


    思及此,紗簾內的凝脂般的小臉也染上了紅潮,搖頭拋開滿腦子旖旎之色,待她在眾目睽睽之下輕淺福身進入客房,樓下已是一片嘩然騷動。


    這麽回事?


    方才客棧外的車駕可是報了北雍平陽郡主的名號,遠道而來的北雍郡主竟會在此處落腳?


    北雍可是對閨閣姑娘規矩最多的地兒,怎麽小姑娘離了自家的地兒就野了性子?居然能在客棧裏與人幽會?


    環胸站定在房門外的高大身影擋去了所有視線,那黝黑凶狠的模樣誰也沒敢越雷池半步去打聽。


    關上門扉,緩緩移步來到顏娧身旁,陶蘇將頭上輕紗圍帽覆上,話語哽在喉際久久不知如何問起。


    見識過她數次已不同麵貌在眾人麵前出現,說實在陶蘇一時也不知該如何稱呼,僅能再一次輕淺福身,二話不說地穿起一旁楎椸上的男裝。


    再回首,小姑娘的麵容已有所不同,與她陰柔俊麗絕然不同的柔美動人,一顰一笑皆能觸動人心的溫婉笑意懸在唇畔,刻印在骨子裏的閨秀氣度叫人無法抗拒地想要與她親近。


    這才是鄭愷真正的師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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