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了正廳,豐盛菜肴已備好在正廳花梨木桌上,仍冒著嫋嫋白煙,近十數道菜肴,標準官家菜色。


    悄悄瞟了承昀一眼,那神情還冷著,顯然故意在下人麵前擺譜,直想問問,他家別院算外頭還是家裏?


    端量了桌上那兩隻至少八斤的桂花醬鴨與荷葉雞,這不隻兩人的菜量啊!


    難道......


    承昀此時已動筷,挑選了五素三葷到她麵前小碟,聲若細絲在她耳畔細語道:“趁人還沒到,趕緊的。”


    顏娧一舉箸,便傳來了風涼的笑聲,她的懷疑立即獲得了印證。


    “趕緊的想上哪兒去?”成陽公世子謝霆負手於後,揚著悠然淺笑,信步踏入正堂。


    “小嫂子,盡量用,我們不是外人。”肇陽公世子白堯玉扇輕搖,勾著興味淺笑觀望。


    她正想放下玉筷便傳來勸進聲,又一氣宇軒昂,體魄偉岸的佳公子進入。


    “過然是個見過世麵的!半點不怕生!”嘉靖侯世子鄒欽,從堂外梁上一躍而下跟著走進。


    雖說兩國風俗有異,見了外男大多還是會回避,這小嫂子風度能行!


    “來來!我帶了好酒來!”梁實侯世子梁昂提著十來瓶熟悉的玉瓶走來。


    兩人都放下了玉筷,顏娧嬌怯捉著承昀雲袖窺看著。


    顏娧嘴角抽了抽,才想著這小男人,怎麽可能隻有厲煊一個荒唐師弟,這是打算大集合?


    加上厲煊這陣仗不小呢!


    這男人朋友也是不少的,如今看來,包含厲煊都不是他這種冷然的性子,怎就他養偏了?


    “怎麽全來了?”承昀寒聲問。


    “嘖嘖!聽著這口氣,沒有二師哥飛鴿傳書來通風報信,大師兄還沒打算引薦小嫂子呢!”


    白堯徑自入座,無視承昀寒氣,單肘靠桌,撐著下頷,漾著迷人淺笑說道:“小嫂子!在下白堯,師門行三。”


    梁昂一口氣開了數瓶玉瓶封套,逐個遞上,熱情招呼道:“小嫂子,在下梁昂,師門行四。”


    鄒欽抖了抖一身塵灰,罵罵咧咧道:“別院打掃得不盡心呐!弄得一身灰。”桃花眼綻著桃花笑,“小嫂子,我是鄒欽,行五。”


    承昀沒好氣放下筷子,明顯不滿被打擾,不屑一顧道:“行了,別打擾我們用膳。”


    “大師兄,真差勁,我還沒介紹呢!”謝霆蹙起眉宇,不情願落坐道,“小嫂子,在下謝霆,行六。”


    嘖嘖!最招搖的居然最小!


    顏娧想起身福禮,被承昀按下,泰然道:“你受得。”


    不光是師門情誼,包含皇家規矩,她都能受得眾人這一拜。


    為報私怨,他們倆終究沒將薑宅狀況告訴厲煊,讓他繼續看著薑家空宅,除了厲煊,這些人全從風堯軍駐紮地翹來了!


    承昀的憂心再次蕩漾著,不知道會被說成什麽樣了??


    顏娧被瞧得哭笑不得,隻得乖乖默膳,這是按還沒實現的輩份辦事啊!


    四人顯然不服氣,圍著花梨木桌坐下來,那氣勢明顯擋了去路,沒打算讓兩人離開。


    “食不言。”承昀冷令道。


    這話又叫顏娧不解回望,疑問隻敢納入心中,問也不敢問。


    試問這位師兄同她用膳,何時遵循了食不言了?就連入睡前也是細語綿綿呐!


    承昀進門見幾道大菜,便猜測這幾個人在此地,鄒欽甚至像剛下馬,桃花眼裏還帶了倦意。


    幾個人當然知道承運脾氣,在餐桌上多講幾句話,便離席不吃,自然不會給他離席機會,挨個默默扒飯。


    席間不斷窺視著兩人席間互動,顏娧擺出十足十閨秀用膳的慢條斯理與舉止大方,當她吃完麵前布菜,桌前已是狼藉之後。


    下人們伺候洗漱,承昀便要帶著顏娧離席。


    “大師兄!”梁昂遞出玉瓶攔人,哀怨道:“這麽久沒見,還沒滿上呢!”


    “世子夫人還小,不喝酒。”承昀拉人便要走。


    眾人:“......”


    這大概是顏娧這輩子撒過最大的謊了!


    不喝酒她怎麽試的酒?


    何況這群人擺明帶著鬱離醉衝著她來,有那麽好推委?


    想必這群人也打探過她的事情才敢來,打了厲煊一頓後,這群人能不來?


    “小嫂子那可能不會喝?大師兄,這是不想與我們同飲?”謝霆委屈問。


    眾人回望他,眼裏全是:那還用說!


    人都快走出正堂了!


    謝霆那小眼神,顏娧還真有些再看到一個黎祈的錯覺。


    這也說明著,熊孩子隨處可見呐!思及此,顏娧不由得掩麵而笑。


    承昀將人攬到身後,淡定道:“說服我。”


    顏娧仍未站定,一雙嬌嫩藕臂,便從身後悄然無聲伸來,企圖環抱她。


    她清楚承昀別院不會有惡人,未免傷了來人,一提氣騰空而起,避過腰際那雙差點得手的藕臂,輕巧落入已然察覺身後來人的承昀懷裏。


    外人看著似一拋一接的流暢動作,在他們眼裏能是?


    若顏娧沒有功夫底子,做不出來這非假似真的活躍,被硬扯入懷衣物怎可能全然不亂?


    眾人一副得逞訕笑,承昀沒放在眼裏,僅僅訝異應在國都的妹妹,為何也在此處?


    承惜嘟著小嘴兒,嬌俏地道:“嫂嫂同哥哥一般小氣!抱一抱都不成!”


    承惜一襲玢璘錦豆青雙層雙蝶蘇繡散花群,雙層繡麵輕緩移動下展現蝶舞紛飛,襯得承惜眉眼間的慧黠可人更為活潑生動。


    “是你嚇著嫂嫂了!”承昀苦笑,這是都來了?


    承惜努了努小嘴,不情願的走進內堂交換了眼色。


    顏娧看著承惜那身玢璘錦難掩訝異,她僅供北雍皇室的雙麵蘇繡蝶舞錦料,現身西堯了?


    這群人,還真有備而來啊!


    顏娧眼波流轉瞅了眼小姑娘身上的衣服,環著身前男人頸項,以眼神問:怎麽回事?


    “小妹愛蝶。”承昀冷然星眸裏有抹難掩的疼惜。


    顏娧蹙起眉宇問道:“還有?”


    不知為何,她不相信隻有蝶舞玢璘錦在西堯。


    承昀第一次感覺懷中人有如烙鐵般熾熱,尤其在人們明目張膽窺視下,慣性冷然幾乎掛不住。


    他的確不僅帶了蝶舞玢璘錦!


    目前她供給北雍皇宮的錦緞,他都有帶回來給“家人”。


    “母妃有翠鳥玢璘錦。”承昀勾著淺笑。


    顏娧又攬近了小男人,嫣然一笑問:“還有?”


    王府下人那看過世子爺被人這般摟抱過?


    各各瞪大了雙眼看著,還沒弄懂發生什麽事情,方才嬌羞內向的世子夫人,怎轉眼落在不喜與人親近的世子懷裏?


    沒看錯!世子主動伸手接的人!


    “皇祖母的朧月玢璘錦。”承昀想不著痕跡鬆了鬆手,稍稍拉開距離。


    顏娧沒給機會,又再攬近了小男人半分,近得幾乎能感受到他喘息,媚笑問:“還有?”


    “太後的燕返玢璘錦。”承昀已快掛不住冷然。


    “沒了?”顏娧算著不對,還少了幾款呢!


    “嫂嫂!父王有飛鷹玢璘錦,聖上有騰龍玢璘錦.....”承惜摀著笑還想補述被承昀攔下。


    “住嘴!”承昀難得對妹妹喊重話。


    承惜懂得!她家哥哥投一次在他人麵前害羞了啊!


    她也不生氣,多難得,哥哥終於有人味了!


    這樣有人味的哥哥,她更喜歡!半點不在意被罵了。


    倏地,顏娧輕吻了又勾出冷毅的唇在線,承昀終於冷不了得綻出笑靨。


    堂內人們紛紛露出了得意笑容。


    大師兄終於遇上能治他“寒疾”的克星了啊!


    “大師兄,請小嫂子教教我們喝鬱離醉吧!”白堯深知承昀能接受的距離,沒趕靠近,隻得以玉扇遞上一瓶已開封的玉瓶。


    “自個兒一邊喝去,少惹事。承昀冷了室內眾人一眼,也不忍冷了懷人中,忽地提氣抱著人,幾個提氣便竄上屋外樓廊上。


    一群人跟著跑出來,對著樓廊上兩人大喊:“師兄!你不能這樣呐!我們還沒跟小嫂子認識認識呢!”


    承昀背對著眾人,星眸燦燦,邪魅地笑道:“你燃的火!”


    話畢,他吻上了那張自始至終勾著嬌笑的菱唇。


    顏娧又聽到了許多抽氣聲,沒人再叫囂,都揚著幸福洋溢的淺笑窺看兩人映在正堂庭院的倒影。


    月華初上,來到西堯第一日便熱鬧得緊啊!


    ......


    當晚,承昀還是沒拗過妹妹撒嬌,與眾人品酒到了子夜。


    向來疼惜妹妹的承昀,第一次沒遂了她想與顏娧同榻的心願,讓丫鬟將醉倒的承惜送回房裏,仍舊強勢霸占顏娧身旁床位。


    拚了一夜酒,清醒的隻剩他倆!


    將所有人遣回房後,終於整個別院靜默了。


    帶著醉意的承昀屏退左右,酒意微醺地攬了更衣後的顏娧,提氣往知語樓簷頂落坐,指引著她遠眺采風海。


    一望那星輝黯淡,流螢飛舞的盛夏夜景,顏娧揚起淺笑,不難懂小男人想表達之意。


    原來這地方,除了他父王藏桐油之用,還有他深藏的小心思。


    地理位置上,采風海距離歸武山的距離最近。


    而他不知花了多長時間,將此處打造得宛若第二個初心湖。


    他一直暗地裏規劃著她將來落腳地方了?


    酒、回顏露、玢璘錦,他一樣樣不著痕跡搬回西堯,便是希望她踏入西堯此刻受到歡迎啊!


    “醉了?”顏娧瞧著眼神渙散的小男人,方才十來瓶酒,半數都落入他胃袋裏了呢!


    承昀意味深長地笑道:“沒醉。”


    看到鬱離醉上桌,她也親自為承昀布菜了幾道菜,他一看全是高油脂的菜肴,雖然眼裏全是不理解,仍是問也沒問的全了入腹。


    他相信她從來不做白費力氣之事!


    因此喝到現在,他比那群師弟們清醒,應當屬於正常狀況。


    看著她又揚起那寓意未明的淺笑,便知道他猜測正確!


    這群師弟明擺著要灌倒他們一人,她心裏能沒點數?


    因此她挑了幾道高油脂的大菜,借著油脂包覆胃壁,減緩酒精在胃袋裏被吸收速度。


    這些喝酒小細節,她一個酒莊人怎能不在意?


    怎麽能讓她的男人,喝著她的酒被拚倒了?


    他輕吻著掌中葇荑,和聲細語道:“你布的幾道菜有點意思。”


    向來太過油膩的膳食他從來不碰,如今她故意布了幾道他不喜歡的菜肴,他還是當著所有人不置信的臉全入了腹。


    外人看著,是他疼媳婦,不忍拒絕美意。


    席間始她終揚著從容不迫淺笑,慵懶地選擇菜肴,看似不悅小小整治他。


    實際上當一瓶瓶鬱離醉入腹,他比對桌人們清醒時,便理解她做了什麽。


    為此,他又歡欣地擁緊了她。


    這些個小心思,她如何知曉的?


    顏娧咯咯笑了,原來他真懂呢!


    “難怪沒人能喝贏你!”承昀對於她的酒量一直都存疑著。


    今日終於有了答案!


    她枕在承昀肩上,從容道:“那也是你們席間大菜多,不然也救不了。”


    “狡兔都有三窟,你會隻有一招?”承昀不置信的擰了瓊鼻,蹙眉道,“我不信。”


    顏娧莞爾道:“嗬!我要是把招數全支給你了,日後你拿來對付於我,我不就求助無門了。”


    “還真有?”承昀苦笑。


    “當然得有!酒莊人得特別看顧胃!”顏娧媚眼笑著,沒打算往下說。


    “嗯!那我先想想你吃了什麽養胃的。”


    酒意微醺大約是醉後最舒適的狀態,方才那一室內的逞凶鬥狠得喝法,哪個不是飲了解酒茶,浪費喝下的好酒?


    這個感覺還挺喜歡的!


    “西堯這裏不比歸武山差。”承昀忽地惴惴不安道。


    此處,幾乎按著歸武山的規矩,為提供父王打點方式的依據,他希望能讓她有家的感覺。


    顏娧撫去他散落在頰邊的鬢發,凝眉問道:“你心裏擔心著什麽?”


    從南楚一路行來,他真做了許多準備,離西堯越近看得越多。


    光是將她產業裏所有東西都送進西堯討好親眾......


    見他沒回答,她接著問道:“王府?宮裏?”


    承昀不假思索道:“皇祖母想要嫌我年紀大,不是嫌你,不礙事兒!”


    顏娧聞言淡淡一笑道:“嫌你年紀大?不礙事兒?”


    那不也是嫌她年紀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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