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祖母,還是見過阿娧再說吧!”黎承光想到祖母、裴諺祖母與顏娧放一起,再把承昀與顏娧湊對,就爬滿了滿滿的疙瘩。


    不知承昀知曉,他不顧一切訂下的是祖母級別的人物,不知道會不會想哭?


    再長遠點,大婚之日,他祖母是坐長輩席還是平輩席?


    加上顏娧看著他們兩兄弟,總是不自主的會有祖母式微笑,對黎祈更是無限包容。


    即便她身上奶香氣未脫,讓他時常想抱抱她,可聽完祖母講完三人的軼事之後,顏娧這名字對他而言隻剩崇敬。


    “聽話!你們都不清楚我聽到阿娧隻有七歲有多開心,都甭擔心百年後孫兒們無人照顧,更不用擔心沒人教訓了。”嫡親的孫兒能有後盾,黎太後心裏無限感激上蒼的安排,那句教訓擺明說給黎祈聽。


    黎承甩甩頭,實在無法把顏娧那張嬌俏可愛的臉與祖母擺在一塊。


    黎太後雙手按下了兄弟倆的手問道:“阿娧可還交代了什麽?”


    黎承伏在黎太後腿上輕聲回應:“平安寺住所已安排好,長居短宿皆可。”


    這話又讓黎太後眼眶子陣陣熱意,她就知道,如果顏娧活著,定會想辦法帶她出宮,雖然來得慢了,至少這餘生不用再困於高牆內了。


    “母親,您當真要拋下兒子?”雍德帝對這顏娧也好奇了,聽到關於她的事,母親幾乎是落了這輩子所攢的淚。


    這麽多年來相依為命,母親更從未像如今這般清風朗月,好似一切已然盡在盤算。


    “我兒,母親去如意書院幫你守著祈兒那渾小子,往後承兒會留在宮裏給你搭把手,他會是你最大的助力。”黎太後定定看著黎承緊握他的手。


    “想了十幾年的事情現在終於有能力做了,想做什麽就去做,天塌了,祖母也能給你扛著。”


    她怎麽會不明白?


    這兩父子半輩子都在探求黎後的死因,隻有她離開這座皇宮,空出了後宮之主,有心之人才會逐漸露出心思,這點她是清楚的。


    “孫兒不舍得祖母清修辛苦。”黎承放不下祖母去寺裏受罪。


    “傻孩子,舍不得孩子怎麽套得著狼?”黎太後拭去黎承眼角的淚痕。“祖母這輩子想的都是怎麽離開這座宮牆,如今算是有所舍,換來有所得,這是好事。”


    黎太後慈愛眸光含著心怡滿足的笑意問道:“況且,你認識阿娧這些日子,依她的性子,你覺著她是肯吃虧的?”


    這話可問到兩兄弟心坎裏了,三人相視一笑,顏娧雖然麵前吃虧,還是有辦法從其他地方討回。


    承昀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一點虧都不吃。”黎祈還記得要把他埋回去的事。


    “回來前,她特意叮囑,她受什麽,那些人就得受什麽。”黎承難掩唇在線揚。


    除了交代要把太後弄出宮,接著就是憤恨的用她僅剩的右手指著所有傷處,讓他妥善處理。


    “那麽祖母去平安寺你們還擔心做甚?”黎太後撫摸著黎承的額際。


    “那娃可會算計了,怕祖母吃虧。”黎祈覺著祖母單純。


    “她算計的樁樁件件到最後都落入誰口袋了?”黎太後打開了床頭的紫檀木匣。


    令人眼花撩亂各式麵額的銀票,黎太後遞給了黎承。“都在這了,她為祖母籌謀,為你父親籌謀,這些都是她攢給你們的,若真去那被欺負了,祖母也情願。”


    “祖母。”這次換黎承塞進了黎太後懷抱。


    黎家本就世代純臣,掌握天下脈絡,對君王從無異心,若非前朝事故,今日朝堂絕非黎家血脈坐堂。


    然而雖為純臣也絕不容許外人為權勢傷害身邊親眾,有些帳是真該好好算算了。


    “行了!其他名目就交給你父皇了,哀家隻叮囑你,在宮裏規矩可得記牢了,哀家乏了,都撤了吧!”黎太後揮了揮手,讓父子仨離開永壽宮。


    ......


    二月二龍抬頭


    歸武山一眾忙活著,從清早的吃龍食,又安排十數個剃頭師傅來替莊上的人們修整門麵,期待來年光彩整年,再到初心湖畔邊發銅錢,讓大夥引錢龍再無聲歸家。


    黎家也在今日則盛大迎接黎太後歸家,閑話家常用過午膳後,即便動身前往平安寺落腳,由知客僧接待並奉上香油後,黎太後跪於正殿大佛前參拜後,在眾目下由嬤嬤褪去了太後朝服與冠冕。


    隨後黎太後一身素衣,僅著銀釵布履,在小僧引領下進入了寺後小院,並派人將所有朝服、冠冕、儀仗在群眾嘩然間送回京城。


    關上了小院門,關上了俗事門。


    ......


    午後斜陽,人群逐漸散去,寺廟香客僅剩三三兩兩。


    承昀懷中抱著顏娧坐在平安寺不遠綠蔭悠悠的香絲樹上,鳥瞰著寺院院落動靜。


    “怎麽突然對雍朝的黎太後感興趣?”黎承瞧了許久瞧不出特殊之處。


    也不覺著顏娧會是愛湊熱鬧的性子,今日會要求來看這趟熱鬧算稀奇了。


    “昀哥想知道為何初心湖冬日不結冰的原因,就在那做小院裏。”顏娧指著後山小院源源不絕的湧泉,還有些許煙嵐繚繞。


    “溫泉?”承昀詫異。


    顏娧頷首。“這可是專門為黎太後準備的。”


    在地勘平安寺時發現了地熱,當下就決定把半個以上的地熱範圍都劃進黎瑩的小院,一個溫泉湯池,誰能不愛?。


    這腹地寬廣的三進的院子,若是顏笙也來了也夠住,她都能想著三人一同泡溫泉閑話家常了。


    “為何如此上心?”他可不信顏娧會做虧本生意。


    “這當朝太後不上心能行?,那可是我香油錢的大宗來源呢!”


    “聽說都是我的銀票。”承昀故意提醒。


    “昀哥,入了我的口袋怎麽能說你的銀票?”顏娧偏頭一笑,“是我的!”


    “我的銀票交給你,你的銀票進了皇宮繞了一圈,又從平安寺回到你手上,怎麽隻有我兩手空空?”承昀故意在她麵前晃悠了骨節分明雙手。


    “我同意昀哥學成那日,搬走冰碧苑就不空了。”顏娧故意視而不見。


    這廝學院今日開課,不料他散學後便出現在她船上,叫她扼腕許久。


    原本都已經請求立秋帶她來觀禮,便被他生生攔下了。


    “昀哥散學這麽早?”


    “晚了,夕陽都落山了。”


    “這都行入泮禮了,還能時不時往外跑?”顏娧凝眉。


    這黎老太傅也忒寬鬆。


    “念書,也可以不念書。”承昀淺笑回應,“我若說來此之前,四書五經已經通透了,你信不?”


    顏娧抬眼與他相望,不解問:“那你來此花了近百萬兩銀子做甚?”


    承昀沒回答,意欲未明的笑著。“我想買一個答案。”


    顏娧還真哭笑不得。


    “什麽答案這麽貴來著?”


    “你是誰?”承昀順著話尾直接了當問。


    顏娧:“我顏娧啊!”


    差點就被套路了啊!


    真慶幸,她也是顏娧。


    承昀也失笑,雖然每次都能補捉到她眼底的鬆懈,可三個月下來,都沒能成功套話。


    天灰逐夜色,新月漸現。


    “昀哥,我們去拜訪太後吧!”顏娧咯咯笑。


    等了許久才等到黎瑩,今日總算能見上麵了。


    “你看準了她會撤去所有宮衛?”


    “也不是看準了,都想脫俗入廟長住了,應該不會繼續維持宮廷派場。”


    這才是她認識的黎瑩!


    況且,她能說嘛?


    這平安寺僧眾都是顏笙派來保護黎瑩的,還需要大內侍衛?


    “昀哥,走吧!”顏娧主動將雙手攬上他頸項。


    這舉動叫承昀詫異了,究竟這黎太後何許人也?竟能讓她情願奉上溫香。


    他也沒有多想,便趁著昏暗的天色,迅速往小院前去。


    到了院前金絲楠木門廊前,顏娧著急嚷著要下來。


    承昀才小心翼翼放下方能夠小步行走的顏娧。


    她明顯緊張的神色問道:“我還行不?”


    承昀笑了,三個多月來她首次挺直了身板,也是首次在他麵前泄漏了不安的情緒,原來小丫頭也有緊張這回事。


    這一蹲,猛然驚覺這三個多月來丫頭長高了許多,他蹲下身都得抬頭仰望了。


    待她站定,承昀蹲下身為她整理著被疾風追逐而紛亂的細發,梳理整齊後才回應:


    “行了!”


    “昀哥,你想要的答案,就在裏頭。”顏娧未曾想自個兒有日也會近鄉情怯。


    這個一直纏著想要知道她是誰的少年,是否會被嚇跑?


    思及此,她都快掩不去唇邊幾次淺笑欲揚。


    “裏麵除了太後還有其他人?”承昀已聽見廂房內傳來輕淺的啜泣聲。


    “嗯!”顏娧將映著緋紅的掌心放到他麵前問,“鳳鸞令可有解法?”


    “無解。”承昀篤定。


    “好,我們走吧!但願你的心髒夠穩當。”


    顏娧在攙扶下走進了小院,灑掃的小僧見著她就雙手合十帶著其他人告退,主動的帶上院門駐守在外。


    穿過鳳鸞起舞的影壁,走過墨色雕欄,粉壁軒窗,院中奇石為佐,湘妃竹臨風林搖曳,燈火闌珊,。


    顏娧透過軒窗,瞧見內院廳堂內,兩名年紀相仿青絲綰髻的中年女子,握著手相顧落著無語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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