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被層雲揉碎,零落地灑在鳴神島東側的山林間。


    祝覺撥弄著即將熄滅的篝火,爆開的火星驚走了試圖偷食殘渣的夜鴉。


    “打跌吧喲(所以說啊)。”


    祝覺再次開口,驚飛了樹梢假寐的夜鴉,他指尖拈著半塊烤魚,“我壓根不是通緝犯,天領奉行的同心來追捕我,完全隻是一個誤會而已!”


    “我可不覺得襲擊了鳴神大社宮司大人的人,還能自稱無辜啊。”卓也無情吐槽道。


    “嘛,好像是這麽個道理,不過在法庭上我還是能爭取一個正當防衛……”


    刀刃破空的尖嘯撕裂了祝覺未盡的話語。


    一柄保養不善的野太刀劈開夜色,刀身上的陳年血垢泛著詭異的紅光。


    為首的海亂鬼踢飛路邊的石頭,直直落在篝火中央。燃燒的樹枝在空中劃出金紅弧線,火星濺在祝覺衣擺燒出破洞的焦痕。


    “今夜的風帶著摩拉的味道啊!”披掛齊整的海亂鬼用刀背敲打肩甲,隨著動作發出令人牙酸的碰撞聲。


    海亂鬼同夥的野伏鬥笠壓得很低,露出半張被火燒毀的麵容,盯著卓也時陰惻惻地笑:“嗬,這身鎧甲夠換老子半年酒錢的。”


    他的視線轉而落在祝覺身上,眼睛更是一亮,“喲西,花姑娘,大大滴,抓回去跟我們快活快活。”


    祝覺眯起眼睛後退半步,對於這些遊離在社會秩序之外的家夥而言,嘴炮並不好使,隻有絕對的實力能夠震懾他們。


    “喂!”卓也突然站到祝覺身前,青色鬼角在月色下泛起熒光,“你們兩個,連普通人都不放過,還有點身為武士的驕傲嗎?”


    他說完自己都愣住了,這種幼稚的行為完全不符合青鬼的一貫作風,倒像是荒瀧一鬥那個馬鹿會做的蠢事。


    海亂鬼和野伏聞言對視一眼,頓時爆發出刺耳大笑,兵器跟鎧甲碰撞劈啪作響。


    “你在說什麽啊,混蛋!”


    “那種東西,早在我砍死老師的時候就沒有了啊!”


    祝覺突然一腳踹起泥土,蓋住將熄的篝火,隨後甩出地上撿來的石頭,五米外的火把應聲而滅。


    他是失去了大部分力量,但那些隨戰鬥而帶來的技巧和經驗,卻不會因此消失。


    黑暗降臨的瞬間,他扯住卓也後領疾退數步。


    “你幹什麽!”


    卓也壓低聲音,對方指尖的溫度仿佛透過衣料灼燒著他的皮膚。


    這個人類身上有股淡淡的香味,與胸前驚人的前置裝甲混合成令人眩暈的氣息。


    “海亂鬼沒錢購買刀油,武士刀有很多豁口,憑你鬼族的力量,應該能輕鬆折斷吧?”


    祝覺沒有注意到卓也變化的神色,貼著對方耳邊低語,“海亂鬼身上可能有惟神晴之介留下的陰陽術符籙,最好在他用出來之前讓他失去行動能力。至於野伏就交給我來牽製。”


    他說話時不斷從地麵抓取碎石,塞到衣服能裝東西的地方,月光照亮他小臂上通紅的燒傷痕跡。


    卓也猛然抓住祝覺手腕:“你怎麽會知道惟神晴之介?他是你的什麽人?”


    他尾音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激動,這個動作讓兩人同時僵住。


    惟神晴之介,人與妖怪誕下的孩子,其才能不在五百年前的狐齋宮之下。


    惟神晴之介一直致力於調節人與妖的關係,並弄出了許多法術符籙,令沒有才能的人類也有使用元素力的機會。


    可惜,到幾百年後的現在,真正繼承惟神技藝的,居然是一幫肆意殺人、四處劫掠的海亂鬼,不得不說是一種諷刺。


    如果惟神晴之介還在的話,看到如今稻妻閉鎖、高壓、人民看不到生活希望的社會環境,一定會出來勸諫雷電將軍的吧。


    隻是這位類似於稻妻陰陽師鼻祖的存在,自從前往璃月拜師學藝後就杳無音信了,平民甚至都不知道這人存在過。


    也隻有鬼族這些壽命更加悠久,曆史傳承比較完好的妖怪,還記得這些五百年前就活著的傳說。


    破風聲打斷質問,刀光撕裂黑暗劈來。


    祝覺甩出漫天碎石,稀裏嘩啦打在海亂鬼和野伏身上。


    海亂鬼全身披甲還好,隻是視線稍微受阻,旁邊的野伏卻是被石頭砸得滿頭包,嗷嗷直叫。


    祝覺這邊扔完,卓也的雙拳幾乎同時砸在海亂鬼臉上。


    鬼麵具扛不住鬼族的怪力一瞬解體,碎片飄落漫天,露出後麵海亂鬼猙獰的刀疤臉,瞎了一隻的左眼和完好的右眼凶惡地瞪視卓也。


    殺沒殺過人,氣勢是完全不同的。


    明明力量占優的卓也,卻在海亂鬼比野獸更凶惡的目力下感到莫名其妙的心虛,揮出的拳頭不論是速度還是力量都大打折扣。


    “混蛋小鬼!”海亂鬼將惟神符籙帖於刀身,滿頭的亂發在火光中無風自動。


    野太刀卷著烈焰劈下,刀刃切開夜霧時發出鬼哭般的嗚咽。


    刀刃破空的瞬間,月光恰好被雲層遮蔽。


    祝覺的眼睛瞪大,憑著記憶中對刀刃軌跡的預估,扯住卓也後領向後躲避,但這時後背傳來撞上硬物的觸感。


    祝覺原本心想,借著鎮守之森中複雜的環境,躲起來沒人能輕易找到,而且狸貓還跟狐狸有點嫌隙,不大可能放任狐狸進來搜尋。


    但在深夜,能見度太低的情況下,森林裏複雜的環境倒成了一個大麻煩,畢竟他腦袋後麵沒長眼睛,更不是飄在腦袋上的第三人稱視野。


    海亂鬼的刀鋒在半空詭異地扭曲,迸射出灼熱的烈焰。


    卓也卻是不閃不避,在刀鋒揮向咽喉的刹那,他連出數拳轟在刀身三寸處的豁口處,硬生生把手甲當成拳套來使。


    鐺鐺鐺——


    拳頭與太刀不斷交擊,淒厲的金屬悲鳴聲中,過長的刀身裂紋如蛛網蔓延。


    看到海亂鬼居然落入下風,野伏也沒了找祝覺麻煩的心思,在他看來隻要解決了這個麻煩的長角妖怪,剩下的花姑娘不就是盤菜麽。


    事實上還真沒錯,如果沒有卓也扛線拉住兩人的仇恨,祝覺此時也隻能跑路了,哪像現在還能打打海亂鬼身上惟神符籙的主意。


    野伏拔出肋差衝向卓也時,海亂鬼手裏的野太刀已經斷了一半,然而仍有戰鬥的餘力。


    不能放任野伏過去,鬼族身體素質再強,雙拳也難敵四手啊。


    何況他也看出來了,卓也這鬼戰鬥經驗屬實有點拉胯,完全靠著天生神力打架,而且打出去的時候還會下意識收力……也就是不敢下死手。


    隻有助攻?卓也這把3.0,就是躺贏狗啊。


    祝覺從泥土撲滅的柴堆下扒拉出半塊紅溫的焦炭,也沒多瞄準憑著感覺朝野伏腦袋上一扔。


    隻見夜色下冒紅光的玩意倏地一下落到野伏後頸,順著衣服滾到背上,燙得他嚎叫著轉身。


    謔,開了就是開了?這框真帥吧。


    “臭女人!”燒傷的麵孔在月光下扭曲,野伏袖中滑出的霹靂彈直撲祝覺麵門,帶出一片爆燃的火焰。


    火藥配比差異,導致稻妻的火藥引爆的效果並不好,如果量不夠大,就會像現在這樣,隻是劇烈燃燒,而不是爆炸。


    比起殺敵的手段,更像是用來掩飾自己攻擊動向的障礙法。


    祝覺趁機從地上撿起一塊份量十足的石頭,當野伏揮刀劈開火光的時候,他故意將石頭扔到野伏的左側。


    那是祝覺位置的另一邊,而能見度極低的情況下,人會下意識地更依賴於其他感官,比如聽覺。


    野伏的腦袋下意識地轉向石頭落下的位置,祝覺趁機從野伏的視野盲區逼近到他身側,而這時,正是多出來的一秒。


    砸,瓦魯多!


    一秒鍾的時間,能做到的事情不多,卻能夠決定一個人的生死。


    祝覺伸掌如刀,猛烈擊打野伏的頸側動脈竇,同時左手扣住野伏握刀的手,指尖刺向尺神經的位置。


    下一秒,時間恢複流動。


    野伏的雙眼因為大腦缺氧而泛白,身體如斷線的木偶般癱軟,手裏的肋差當啷落地。


    祝覺抓起肋差,直接往野伏的脖子捅去,“花姑娘是吧,給爺死!”


    一下用力過猛,刀直接卡住骨頭,拔不出來,幹脆就這樣跟野伏一塊兒插在土裏。


    “小翔太!”


    當海亂鬼意識到同伴倒下時,卓也的拳頭正帶著破風聲襲來。


    失去支援的海亂鬼在鬼族怪力下節節敗退,最終被幾下左右拳加升龍拳打倒在地。


    “呼。”卓也滿身大汗地鬆了口氣,往海亂鬼身邊啐了口唾沫,隨後伸手去摸他的衣襟,“讓這樣的畜牲得到惟神大人的符籙,簡直是羞辱!”


    但在這個瞬間。


    祝覺突然拽倒青鬼,偽裝昏迷的海亂鬼垂死反撲,握在手中的斷裂刀刃擦著卓也的角劃過,在塗青的角上留下一道白痕。


    “補刀是好文明。”


    祝覺踩著對方顫抖的手腕俯身,手中的石頭對準太陽穴一次次落下,血紅中逐漸粘上些許黃白的腦漿,直到對方連神經反應都失去後才徹底停下。


    “直到確定敵人徹底死掉前,都不要掉以輕心啊。”


    海亂鬼淒慘的模樣讓卓也後背發涼。


    這個人類明明一副俏佳人模樣,卻比他們鬼族更像惡鬼修羅。


    夜風卷起燒焦的落葉,祝覺將海亂鬼和野伏身上的武器、小道具和摩拉拾取幹淨,便將枯枝敗葉堆成一堆,花了十幾分鍾才生火,把兩人的屍體燒了。


    “此地不宜久留。”祝覺轉身走向鎮守之森的深處,聲音混在漸起的山風中,“我要走了,咱們山水有相逢。”


    卓也遲疑片刻,邁步追上那抹即將消失的背影。


    一隻烏鴉落在餘溫尚存的篝火旁,啄食地上散落的堇瓜籽,遠處傳來天領奉行同心的敲鑼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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