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洗車房的老板張飛,是四川涼山人,在江州已經待了四年,之前一直在飯店打工,兩年前和父親張阿太一起創辦了車來車往洗車房。洗車房還有另外兩名員工張帆和王曉,都是二十多歲的雲南籍青年。


    衛民帶著肖揚和王越來到了車來車往洗車房。


    此時,這四個人正在忙碌著。張阿太正在一旁水池邊清洗蔬菜,忙著做飯;身材瘦弱的張飛手裏拿著噴槍正衝洗著一輛黑色的吉普車;張帆正在用抹布擦拭車體;王曉正在清理座椅墊上的灰塵,隻見他提著座椅墊正在使勁地用一根木棍拍彈著,座椅墊隨著他的拍打而揚起渾濁的粉塵,這種情景使衛民他們立馬就聯想到,座椅墊上的纖維絲就是這樣沾染到洗車工身上的。


    四個人都穿著黃色的工作服,工作服後背印著白色的“車來車往洗車房”字樣。這種黃色的工作服的纖維就是黃色,也在案發現場提取到的黃色纖維之列,於是,疑問又再度上升。


    肖揚和王越走過去,肖揚對著手持噴槍的男子問:“你是張飛?”


    “是的,有事嗎?”男子繼續揮動著噴槍,並沒有在意他們。


    肖揚向他出示警官證,並自我介紹說:“我是公安局的,想找你了解一些情況。”


    一聽是警察,張飛的臉色陡然一變,短暫的驚愕之後,隨即將噴槍遞給旁邊擦車的張帆,然後,隨手取過搭在肩膀上的毛巾,一邊擦手,一邊領著肖揚和王越往裏屋走:“到裏麵談吧。”


    衛民正在觀察著洗車房牆壁上的汽車裝飾件,見張飛領著肖揚他們要進裏屋,遂走過去禮貌地衝張飛點頭致意:“你好,我是公安局特案隊的衛民,希望你能配合我們的調查。”


    張飛害羞地笑了笑:“好的,有什麽事盡管問。”


    四個人各取了把椅子坐了下來。


    張飛看上去並不引人注目,一米六左右的身高,方形臉,臉色略顯蒼白,微黃而紛亂的頭發,沒有光澤,看上去缺少精神,也缺少打理,一副不修邊幅的樣子,有種柔弱的病態,更缺少男人的陽剛之氣。


    王越拿出蘭草的照片問張飛:“認識她嗎?”


    “認識。”麵對警察犀利的目光,張飛立刻緊張起來。


    “她是我們店的會員,來洗過幾次車,可惜她遇害了。”張飛表現出很難過的樣子。


    “你是怎麽知道她遇害了的?”肖揚盯著他問 。


    “在報紙上看到的。再說,之前有個女警官也來調查過我。”張飛的聲音很細小。


    瘦弱的外表,尖細的嗓音,讓人感覺張飛不像個男人,甚至有點怪異的感覺。


    “看來你很關注她?”肖揚目光灼灼。


    “是的。”張飛坦誠地回答道,“因為她很漂亮,還是名人,給我們的印象特別深,而且她是個特別的人。”


    “哦?”肖揚驚訝了一聲,心裏禁不住疑點加重,“談談她是怎麽特別的?”


    張飛想了想說:“來我們洗車房洗車的人,有的要站在一旁監督著我們洗車,生怕我們省略步驟洗不幹淨,特別是女性,隻要發現車身有半點汙漬,就會責怪我們不細心,督促我們返工。而蘭草不一樣,她通常從包裏拿出一本書坐在椅子上,專心致誌地看書。有時邊看還邊用筆在書上圈點、記錄著什麽,一點不受打擾一樣,也根本不在意工人在做什麽,直到車子洗好了,我們叫她,她才過來開車。而且,每次來洗車,她都是這樣的。我覺得她與眾不同,是個很大度、很有內涵的明星,特別是她坐在那裏看書的姿勢很優雅,那種氣質很特別,也很高貴,使人仰慕!”說到這,張飛的眼裏放射出了愛慕的光芒。


    “所以你對她很關注?”肖揚步步逼近。


    “是的。”張飛很坦誠。


    “你喜歡這種女人嗎?”肖揚的嘴角露出一絲鄙夷的笑意,他的問話很露鋒芒,一下刺中了張飛。


    張飛知道肖揚在挖苦他,他似乎害怕與肖揚的目光接觸,他皺了下眉,說:“說實話,我不太喜歡。雖然,她每次來洗車,都跟我們禮貌地打招呼,但我能覺到她很冷淡,是個高不可攀的冷美人。”


    “哦?”肖揚又鄙夷地哼了一聲,“原來並不是不喜歡?而是覺得她高不可攀?是不是遭到過拒絕?”


    肖揚的目光緊緊地盯著張飛。


    見肖揚的目光有些異樣,張飛趕緊解釋:“警官,請您不要用這種眼神看我,我說的句句都是實話。”


    然而,他對麵的肖揚依然用犀利的目光盯著他,那種神情充滿了懷疑。


    張飛感覺到了肖揚對他的懷疑,遂真誠地說:“我知道你們在懷疑我、鄙視我,但是我並不像你想象的那樣對她有非分之想,我覺得她是個特別的明星,隻是仰慕她而已,隻是憑我的第六感覺,感覺她的特別才這樣說的,我說的是真心話。”


    “第六感覺?” 肖揚不屑地笑了起來,“你也懂得第六感覺?”


    張飛一臉的認真:“對,第六感覺,也叫直覺,這是我的切身感受。”


    肖揚根本不信他那套:“我怎麽感覺你像是在暗戀她?”肖揚的眼神犀利明亮,仿佛看透了他的心思。


    “我知道你是在嘲笑我。”張飛的頭低了下來,他感覺到自己連連遭到肖揚的諷刺,尷尬地擺弄著手上的毛巾。肖揚的氣勢壓抑著他,張飛像是不願意再多說什麽了。


    衛民連忙用眼神示意肖揚走開。 此時,外麵那兩名年輕的洗車工已經洗好吉普車,王越和肖揚就走過去調查他們兩個去了。


    裏屋隻剩下張飛和衛民兩個人。


    張飛還低著頭,不停地擺弄著手上的毛巾,顯示出尷尬的表情,氣氛一下子變得凝重起來。


    衛民掏出香煙,笑容可掬地遞給張飛一支煙:“給,抽支煙,放鬆一下,不要拘謹,我們隻是閑聊。”衛民的臉上充滿了友好的笑容,他試圖將現場的氣氛調和一下。


    張飛被衛民的熱情打動,笑著接過煙,衛民掏出打火機主動為他點上,不知是不是緊張的原因,張飛剛吸了口煙,就被煙嗆得咳嗽了起來,咳嗽引起他的頸部氣管急速上下竄動著,衛民這才注意到張飛細長的脖子上沒有男性特有的喉結,他的頸項像女人一樣光滑。


    “怪不得說起話來,一股娘娘腔的。”衛民心裏暗暗叫道,同時心裏對張飛產生了另外一種疑惑:這樣一個缺少陽剛之氣的男人會對女人感興趣嗎?但是,表麵上衛民依然不露聲色,滿臉堆笑。


    張飛壓抑的心情隨著他手中冉冉升起的煙霧漸漸地從心頭飄散了。


    衛民禮貌地說:“請不要介意,懷疑是我們警察的職業習慣,事關人命的大事,我們都要用懷疑的眼光去認真調查的,這也是我們警察的職業特性,請你不要有任何顧慮,把你知道的、想說的,隨意跟我聊聊吧。”


    衛民的話語充滿真摯和坦誠。


    “好的。”張飛輕聲答道,衛民的友好和真誠打動了他。


    接著張飛就輕歎了聲,搖搖頭:“這個世界真奇妙,同樣是警察,你和剛才的那位警察卻是截然相反的兩種性格。他的性格咄咄逼人,使人望而生畏;而你卻是溫和的,平易近人的,能拉近彼此之間的距離,這種性格,溫和得簡直能使冰山融化,一看便知道,你是他們的領導。說句不該說的話,剛才我已經不想配合你們了,我對他很反感。”張飛臉上露出極度的氣憤。


    衛民笑了笑:“請你諒解,案子發生了,我們心裏都很著急,總希望盡快地找出凶手,有冒犯的地方請你體諒。”


    衛民依然心平氣和,不急不躁。


    “嗯……我能理解你們的心情。”張飛的表情趨於平靜。


    麵對衛民禮貌而誠懇的目光,張飛剛剛熄滅的傾訴欲望又複燃了:“我是真心地想配合你們的工作,說的都是我自己的真實感受,但是,你們不相信,我就無法再說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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