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之事,因有這許多要人在場,除了恒王仍是陰晴不定,靜王趙穆跟徐侍郎都了然此情,當下趙黼命人將董錐屍首抬下,又叫軍司將三件案子彼此相連,種種情由一一寫明。


    恒王早先出衙門而去,靜王趙穆見狀,便悄悄地催趙黼道:“不可怠慢,叫人快些行事,寫好了案詞,立刻送進宮內去,最好你親自進宮稟奏,須知恒王這一去,難保進宮說些什麽……”


    趙黼便叫人馬不停蹄去料理,又命把崔承從牢房之中放了出來。


    那徐侍郎便也先回兵部,想兵部尚書稟明此事去了。


    靜王見此地事情料理的差不多,便又對清輝跟雲鬟道:“這一次,多蒙有兩位相佐世子,才得如此神速破案。”


    兩人各自稱不敢,隻說乃是分內罷了。


    趙黼正吩咐人去行事,百忙中回頭問道:“是了,四叔怎麽會這樣及時地帶著兵部侍郎過來?”


    靜王笑了笑,道:“我本來就是要過來的,至於徐侍郎,卻是別人叫他來的,其實跟我不相幹。”


    趙黼問:“誰讓他來的?”


    靜王不回答,眼中帶三分笑,輕輕瞥向白清輝跟雲鬟。


    趙黼見他如此情態,心中即刻猜到了。


    清輝卻也猜到了,隻雲鬟因一心等待崔承,心不在焉,故而並沒多想。


    正崔侯爺前來探聽消息,聽聞崔承無礙了,竟有些喜極而泣。雲鬟卻隻謹慎克製,心裏寬慰歡喜,眼底有光。


    趙黼因督促人整理案檔,又立刻要親自進宮向皇帝稟奏,竟不得閑。


    清輝便對雲鬟道:“咱們且先去吧。”


    趙黼道:“等我忙完了再去找你們。”眼睛卻看著雲鬟,見她仍端莊地拱手行禮,便低低笑啐了聲。


    崔侯爺相謝了趙黼,帶著崔承也來至門口,正遇到兩人,便寒暄了幾句。


    崔承因聽說董錐死了,不知緣故,不免又問了幾句。


    清輝略解釋了來龍去脈,崔承聽得這般內情,原本那對董錐切齒痛恨欲要拍手稱快的心,竟轉作一片漠涼,似有冰渣摻和其中湧動,甚是難受。


    正欲分別,卻見有一輛馬車緩緩而來,卻並不敢靠近鎮撫司,隻遠遠地停下了,車上跳下一個人來。


    雲鬟抬頭看見,便對崔印道:“侯爺,既然已經風平浪靜,我即刻回刑部回稟尚書大人了。”


    崔印道:“實在……承情的很,改日再設宴致謝。”


    崔承眼睛看著雲鬟,他終究轉危為安,一時有些不舍之意。


    這會兒那人正走了過來,起初眼睛還在崔承跟崔印身上亂晃,又驚又疑似的神情,不期然看見雲鬟,便怔了一怔。


    清輝早看見了,便也不動聲色地對雲鬟道:“我也要回大理寺,和你同去。”


    雲鬟答應,兩人便仍上了鎮撫司的馬車。


    崔承起初為董錐之事驚動,又複一心留意看著雲鬟,竟未發現背後那人漸漸走近。


    直到目送雲鬟兩人去了,才聽道:“父親!承弟……已經無礙了麽?”


    父子兩人回頭,卻見身後站著的,正是崔鈺。


    崔承皺眉看著,崔印卻淡淡問道:“你如何來了?”


    崔鈺試探問道:“我因擔心承弟,所以想要來打聽打聽消息……果然是無事了麽?”


    崔印道:“是,已經查明白了。且回府再說就是了。”


    崔印先前是飛馬來的,當下便一塊兒上了崔鈺的馬車。


    車輛行了片刻,崔鈺忽地問道:“先前……在門口上跟父親說話的兩位大人,一個像是大理寺的白公子,另一位……瞧著有些眼熟?不知是誰人?”


    崔承眉頭深鎖,有些不悅地看他。


    崔印淡淡道:“那位,正是刑部的謝主事,這次承兒的案子,多虧了晏王世子,白少丞跟謝主事三人之力。”


    崔鈺“啊”了聲,道:“原來就是那位大名鼎鼎的謝大人?真是聞名不如見麵,隻是不知怎地,覺著有些眼熟,明明是沒見過的。”


    崔鈺問著,目光又打量崔承。


    崔承不耐煩道:“哥哥能不能消停些,我在牢房裏挨冷挨餓,那裏又冷的地窖般,幾乎幾夜沒有合眼,你且讓我安生片刻。”


    崔鈺才忙道:“是是是,承弟說的對,是我疏忽了。”這才掩口不語。


    且不提崔家父子自回侯府,隻說雲鬟跟清輝兩人上車而回,清輝心中原本想的是董錐跟鄧雄兩人的糾葛,可因見了崔鈺,不知怎地心裏竟有些不自在。


    隻是雲鬟不曾開口說及,清輝思忖片刻,才道:“往後行事,要越發留意了。”


    雲鬟竟道:“嗯,我知道。”


    清輝道:“你知道我說的是什麽?”


    雲鬟道:“你是說……方才見過鈺兒的事……”


    清輝一笑:“你既然自有警覺,就不必我多言了。”


    兩人目光相對,各自了然釋懷。


    隻聽得車行轆轆,清輝不覺又想董錐之案,便道:“董錐跟鄧雄原本兄弟情深,兩人對桐花兒姑娘的情意,也算是極真的,隻是因為一點誤會,竟弄得不死不休……且不知世間還有多少誤會不解之處,弄得有情翻做仇人,甚至鬧得如今這個下場,豈不叫人可惜可歎?”


    雲鬟心中一動,默然片刻,道:“這鄧校尉也叫人不解,既然對桐花兒情深,怎地輕易就拋卻了?雖然是世間安有雙全法,也不至於用這樣令人切齒痛恨的法子……董錐變得如今這樣,雖有幾分是性情使然,因起,卻是鄧校尉的‘無情’。”


    清輝道:“鄧雄那人,天生性直,是個很鑽牛角的,一旦認定了,便不肯回頭,其實兩人雖是一水一火,卻也都是自有一股執拗,怪不得他們昔日那般氣息相投,最後又是這般慘烈收場。其實上天本給了他們一次機會,他們兩人重逢京中,若肯將昔日的情形說個明白,這死結未必不會解開,可偏偏兩個人竟都隱瞞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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