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鬟聽到“金絲玉指”之時,已經明白了幾分,聽了小陳這句,便垂眸將那玉瓶握住,又忍不住撓了撓手上的凍瘡,許是這凍瘡果然發作的厲害,竟漸漸地令她渾身也不自在地有些燥熱起來。


    慢慢地塗好了手背指頭各處,果然便覺清涼了許多,又且淡香撲鼻,清甜怡人。


    正柯憲向主事稟告了楊禦史案的進展,回來道:“主事也甚是同意,叫我們速提審楊廣。”


    忽地掀動鼻子道:“這是什麽氣味?怎麽又似有些奶香氣。”他一邊兒嗅動,一邊兒向著雲鬟的手靠過來。


    雲鬟忙咳嗽了聲,柯憲也驀地停住,這才後知後覺,便訕笑道:“我怎地忘了……”瞄一眼雲鬟,卻又咬住舌尖。


    雲鬟覺著他的話頭有些古怪,待要再問,外頭報說楊廣帶到,兩人對視一眼,出門至堂上。


    楊廣乃是頭一次來至刑部,先前雖然也去過京兆府幾次,然而刑部畢竟同京兆府不同,眼神裏便透出些不安之意。


    雲鬟跟柯憲兩人堂上坐了,柯憲開口道:“楊廣,可知今日帶你來刑部,是為何事?”


    楊廣道:“小人不知。”


    柯憲道:“哼,你如何不知,我昨日前去楊禦史家中,還遇見過你,你明知我去是為何事,如今竟仍否認,可見心虛!”


    楊廣忙道:“小人雖知道是為了那壽包案,但是……卻不知大人因何叫小人前來?”


    柯憲道:“叫你前來,自然是因為發現你跟此案有關。如今本官給你一個坦白的機會,你可慎重!”


    雲鬟暗暗點頭,這般不由分說,先以“威嚴”逼迫,若是楊廣是個膽小的,隻怕便會扛不住,然而楊廣因經過京兆府審訊,自有一番說辭,便道:“小人著實不知,求大人恕罪。”


    柯憲冷笑道:“既然你如此冥頑不靈,本官就明告訴你,楊禦史壽辰那天,是你負責迎送,你本該知道一切賀禮的來路,卻假說不知那壽包何來,原因隻有一個,因為那壽包是你自己所送!”


    楊廣跪在地上,不敢抬頭,柯憲道:“你隻怕要跟本官要證據,來人!”


    底下公差上前,便把兩樣證據端了上來,一個,是幾片瓷盤碎片跟那大半個壽包,另一個,卻是那完整的紫藤描金瓷盤。


    雲鬟道:“楊廣,你可認得這碟子?”


    楊廣抬頭看了一眼,還有些發怔,看著那完整的碟子喃喃道:“這個……好似是我們府裏的……”話音剛落,又瞥著那碎片,忽然失聲道:“啊!”神情陡變,透出駭異之色。


    見他反應如此之大,雲鬟冷冷道:“早同你說,若無十分證據,刑部怎會貿然傳召。楊廣,你還不如實招來,你跟保寧侯到底有何勾連,他府裏的碟子,如何落在你的手上!”


    楊廣見說的這樣詳細,越發不能言語。半晌,方結巴道:“這、這碟子……是、是我們自個兒買的,跟保寧侯沒有什麽關係。”


    雲鬟越發冷道:“刑部大堂,不是你兒戲的地方,可知我們在召你之前,已經查過了這瓷盤的出處?你且小心,再滿口胡言,留神殺威棒無情。”


    楊廣倒吸一口涼氣,忙噤聲不言。


    柯憲同雲鬟對視一眼,便舉手一拍驚堂木,喝道:“楊廣!你是如何賊心欲毒害楊禦史的,又跟保寧侯如何勾結,還不從實招來!”


    楊廣匍匐在地,語無倫次道:“小人、小人並沒有……想毒害叔叔……”


    柯憲見他兀自嘴硬,正要叫人給他點皮肉之苦,門外卻有人道:“住手!”話音未落,便見楊禦史大袖飄拂,極快走了進來,朝上道:“且慢動手。”


    因楊禦史品級比兩人高些,雲鬟跟柯憲不由雙雙起身,躬身見禮。


    楊禦史兀自滿麵怒色,說道:“敢問兩位推府,因何要帶楊廣來此!”


    柯憲道:“楊禦史有所不知,楊廣正是這壽包案的主謀。”便極快地將紫藤花瓷盤等事說了一遍。


    不料楊禦史聽完,道:“這瓷盤……老夫雖不知是個什麽緣故。然而楊廣絕不可能因為祖屋而起意謀害老夫!”


    柯憲跟雲鬟都不解,雲鬟問道:“禦史因何這般肯定?”


    楊禦史哼道:“因為我早就提前立下過遺囑,若是我身死,那座大宅便是侄子楊義的,楊義也不能再變賣給任何人。既然如此,楊廣如何要害我?我若身死,於他半點好處都沒有。”


    柯憲大為意外:“楊禦史,果然有此事?”


    楊禦史見他不信,便一哂道:“那遺囑我有一份,楊義自有一份,我也早跟公族說過,眾人都知道,你們若不信,自去打聽!”


    柯憲雲鬟見他言之鑿鑿,都有些怔忪。


    地上楊廣聽了,那繃緊的身子才慢慢地放鬆,趁機抬頭道:“叔父救我,我著實是被冤枉的。”


    柯憲擰眉,覺著楊廣嫌疑自然最大,然而他們原本以為楊廣跟保寧侯勾結,要奪去楊禦史的房產,可若禦史死了,楊義繼承,又無法變賣,自然跟楊廣沒有半點幹係了,既然如此,他又何必費心毒害楊禦史呢。


    柯憲拉住雲鬟,低聲道:“或者……是他被保寧侯重金收買,隻叫他毒殺楊禦史以出氣?並不是為奪去祖產,也是有的呢?”


    雲鬟卻想到那日在保寧侯府,史寶跟趙濤一唱一和,旁若無人之態,趙濤雖囂張,有一句話卻沒說錯:他們要擺布楊禦史,並不必用那樣迂回的法子。


    兩人為難之時,楊禦史便對楊廣道:“放心,刑部從來明察秋毫,不至於冤屈了你……隻不過,這新進的兩位推府,卻有點……太過稚嫩了。”眼白瞥著兩人,意義不言自明。


    柯憲聞聽,心中惱怒不忿,卻也無法。


    雲鬟心中轉動,忽地說道:“先前我跟柯推府前往禦史家中的時候,禦史曾經說過一句話……說是因不愛吃麵食,故而把那一籃子的壽包給了楊義?”


    楊禦史微怔,繼而道:“如何,老夫是說過,我先前外放過南邊兒,夫人也是南邊兒娶得,所以隨了她,不是很愛吃麵食。”


    雲鬟道:“此事……是不是人人皆知?楊廣可知?”


    楊禦史道:“你問這個做什麽,老夫的飲食習性,家裏眾人自然都知道的。”


    雲鬟瞥一眼楊義,道:“禦史大人,我有個推測,您不如想一想有無道理:假如這送壽包之人,早就知道您不愛吃麵食,而楊義家貧,來拜會之時,夫人必然會相送此物……”


    堂上這幾個人一時都看著雲鬟,卻見她雙眸清明,語聲微寒:“所以本案其實並不存在‘誤殺’,——這凶手,本意並不是想害禦史大人,他真正想殺的,其實就隻是楊義。”


    第293章


    楊禦史聞聽,大吃一驚,瞪了雲鬟片刻,張口喝斥道:“簡直荒謬!你又是在……”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閨中記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uu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月薇妮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月薇妮並收藏閨中記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