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江南每天中午,都是在女職工宿舍報到。


    一邊吃飯一邊品嚐著工友們用煤油爐子燒好再送過來的小菜、一邊聽著工廠裏發生的各種新聞趣事、聽著熟悉的同事們的最新消息、體驗著工人們最真實的生活、看到大家的生活安定而愉快,自己也時時在分享同事們的愉快。


    最近,工廠對市區來上下班的工人,開始有班車接送、一天六趟;就是用敞篷的大卡車,最好的時候就是加了一個帆布的車蓬。


    工人們很是知足,不講究不抱怨,有車坐就非常高興了。


    既然決定回廠上班,那就得7點出發、到人民公園門口集合搭乘廠車;7點半以前到崗參加衛生所的晨會。


    每天早、中、晚三班倒的工人們,在人民公園門口集中,看到大卡車出現都是一片歡呼。


    不分男女老少,都以非常熟練的姿勢翻越上車,看到熟人就伸手拉上一把、還很親熱地錘上一拳拍上一掌,汽車開動一路歡聲笑語,工人們特別容易滿足,哪怕是一點點小小改善。


    汽車一路馳過,行人們都知道“那是省機械廠的廠車,接工人上下班的”,誰不羨慕這個工廠是全市福利待遇最好的廠子啊。


    從市區到廠區,有一個很長很大的陡坡,到了坡頂便是一路下坡,這個坡度同樣很長很陡。


    從前憶江南騎著自行車到廠子裏上班,路不好一下雨更是泥濘難行,騎在車子上真是膽戰心驚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一個不小心就會衝進路兩旁的稻田地裏,摔得四仰八叉的有、鼻青眼腫的有、甚至骨折的也有過。


    廠子裏出錢、把這段爛泥巴路修成了水泥路;工人們騎著自行車上班、每天從坡頂一路衝到廠區的籃球場、再到工廠大門口,別提有多爽了,那種風馳電掣的感覺,實在太美好。


    那個大卡車班車,也時不時地鬧鬧罷工。


    有幾次,中班工人半夜下班、從廠門口開過籃球場,開始爬坡就哼哼唧唧隻聽見發動機響聲,就是上不了坡。


    工人們隻好下來推車,好不容易上了坡頂,工人們又爬上車子;車子開始衝下坡,順利的時候就開回了人民公園的集合點;不順利的時候,下完坡坡又不動了,然後工人們再下來推車;哼哼唧唧開了一段又停了,再推車又走上一段;就這樣折騰了好幾次,就像一個扭扭捏捏的老娘們,最後還是“死車”不走了。


    每每遇到這種情況,憶江南和幾個女工就在一旁偷著樂,看著男職工齜牙咧嘴地推車。


    工人師傅們就是豁達樂觀,車子好了就高興的爬車、車子開動了就高興的歡呼;車子不動了,大家一聲從高音到低音的“哦……吔”;車子“死了”不動了、“忒球”一聲喚,扔下司機和汽車,大夥三三兩兩結伴走路回家,照樣是一路歡聲笑語,反正周圍都是山坡,沒有人家,不怕擾民。


    深更半夜進了市區,男職工還很紳士,先問問女工們:“有沒有誰需要護送的,報名”。無論是否熟悉、誰家靠得近就是誰負責送。


    工人們師傅們、最是大度無私團結樂觀、從不計較個人得失、總是先替他人著想。


    對於藥物,憶江南非常不熟悉,盡管上過課了、也通過了考試,捫心自問還是沒有搞懂;無論是西藥還是中草藥都還不清不楚,要搞清楚每種藥的臨床作用、用法用量、藥物機理還要花大氣力才行。


    正好藥房的伍藥師兒子生病,她急的六神無主,憶江南能夠來幫忙頂班,她驚喜之餘更是連聲道謝。


    剛開始,拿到處方就手忙腳亂、也不知道這些藥品是屬於哪一類的,藥品放在哪裏都找不到;有人是第一次見麵,還挺奇怪“怎麽,衛生所來了新人嗎?”


    憶江南滿麵笑容、挺有耐心的找藥、取藥、數藥、再與處方核對無誤才能發藥。


    站在取藥窗口外麵的工人、等得著急了、就會抱怨:“怎麽這麽慢?能不能快一點啊”。正巧軍工車間莊新華也來開藥,幫助解釋:“她是我們廠的老職工了、讀大學利用暑假回廠搞義務勞動的,第一次總會慢一點的”。


    大家“哦”了一聲,反倒安慰起來“不著急、不著急、慢慢來,我們不了解情況,你不要生氣啊”。


    這一天,也不知道怎麽回事兒,取藥的人特別多;憶江南滿頭大汗都顧不上擦、連上個廁所都沒空了。


    實在應付不過來、就對一旁的鄧藥師求援“哎呀,不行了,頂不住了,快來幫忙”,說罷,就把眼前的那個小窗戶拉過來關上了。


    鄧藥師一邊笑一邊接過處方、她過來親自配藥。


    還不等憶江南一口水咽下去,她眼前的小窗戶又被人重新拉開了,一張處方塞進來:“關什麽窗戶喲,不要關、你慢點拿也行嘛”。


    就這樣,這個小窗口被人強行拉開了好幾次,鄧藥師隻是在一旁嘿嘿直笑:“人家就是喜歡找你拿藥,你還想偷懶嗎?”


    一連幾天,中午飯都顧不上按點去食堂了,隻好被錢師傅拉到他家去吃飯。


    下午到了下班時間,錢師傅發現憶江南還沒上班車,交代司機等一下,他跑到衛生所“班車要開了,就等你一個人了,快點走”。


    他幫助憶江南拎著書包等她脫去白大褂,就往卡車那裏跑過去;車上的人伸出手拉她、看到她上了汽車,再把書包遞給她。一直看到汽車開動,錢師傅才放心回家。


    經過一個星期的實習,憶江南基本勝任了配藥工作;接下來、再根據書本知識,加深對藥品作用的了解。


    如果藥房比較清閑的時候,鄧醫生又會給憶江南出一些結合臨床症狀的題目給她,如果回答的不全麵,他再一一進行指導。


    憶江南的《實用藥理學》書中,夾了一份病案,交給了鄧醫生,結果衛生所的全體醫生們都參加了討論;果然,也同樣被假象迷惑、差點誤診,最後等憶江南公布學校老師的標準答案。


    衛生所葉醫生的兒子,才18歲,在市裏衛校上的是醫士班;全班60個學生清一色都是小夥子、學習刻苦、很有上進心。


    憶江南和這個小葉很投機的進行過2次談話;很喜歡這個好學上進的職工子弟,邀請他:“你畢業以後、也回廠吧;咱們今後可以一道和鄧醫生他們共同學習、討論業務問題”。


    小葉回答:“咱們廠的職工醫院一期工程已經完工了,正在進行內部裝修,到時候我們一起回來,為工人服務”。


    工廠的職工醫院,第一期準備開50張床位。心電圖、x光機器已經到位、化驗室的一些機器也馬上就到、準備派餘所長和小塗先去進修。


    現在最需要的就是醫生、所有的人對憶江南都是說著同一句話:“我們單位保送培養的大學生快點畢業就回來吧”。


    憶江南非常理解工廠領導和工人們盼望她早日回廠的心情。


    她覺得,工廠送她去參軍、又送她去上大學、以她微薄之力回報工廠和工人,那是理所當然的事情;“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這是中國人的傳統美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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