憶江南喜歡洗冷水澡、這個習慣從部隊開始一直堅持到大學。


    每年一般是從4月中下旬開始、可以根據氣溫持續到10月底或11月初。


    吃過晚飯用冷水洗澡,晚上在教室再看書,頭腦十分清醒。


    突然,教學樓又停電了,同學們紛紛撤離都回了宿舍。


    憶江南更喜歡待在教室,她準備了一根蠟燭、在黑暗中忽閃忽閃;在搖曳不定的燭光下寫日記,那更是思潮如湧。


    林誌高站在課桌的過道旁邊,一個勁地催促“班長,這個光線對眼睛不好、還是早點回宿舍去看書吧”。


    饒立夏正好就走進了教室,憶江南一看,連忙招呼“你來的正好,有些英語上的問題,我想問問你”。


    林誌高同學。好像有點不太高興了、悻悻而去。


    饒立夏在課桌對麵坐下,他回答了提問以後、兩人又核對過一下各自翻譯的新課文,再繼續上次的談話。


    從分析周圍環境和人開始、第一個問題就是對領導關係的剖析。


    兩人都意識到了,通過到大學一年多的實踐,我們都希望與年級領導建立起一種兄長和朋友式的親密關係,我們都太理想化了。


    感覺到的僅是在職責範圍內的使用和完成任務;搞政工的領導與授課老師那種天差地別。


    專業教師屬於授業傳道的人,他們的職業要求比較純粹,至多是專業水平和表達水平高低的差異。


    目前他們遇到的最直接的政工領導就是兩種類型:


    一種是圓滑地搞一點私人感情、一旦沒有使用價值了,哪怕是曾經表示欣賞的學生、如今也會感覺到一種冷淡、隔閡和距離;


    一種是原則性強、卻因主觀自信固執片麵,在學生幹部遇到矛盾困難的時候,不能給予理解支持,隻有實用主義。


    學生幹部們應該不要盲從、不要迷信任何人和事,要先學會保護自己。


    第二個問題是年輕人如何探索生活、如何正確認識自己的位置。


    是妥協性的融入還是保持卓然獨立式的前行、哪怕承擔種種不理解、種種認知不同的人為障礙。


    按照馬斯諾五大層次需求理論:


    一、生理需求:食物和衣服;——呼吸、水、食物、睡眠、生理平衡、分泌、性。


    二、安全需求:工作保障;——人身安全、健康保障、資源所有性、財產所有性、道德保障、工作職位保障、家庭安全。


    三、社交需求:友誼、愛情、性親密——歸屬與愛的需求、與別人建立感情的聯係和關係、比如結交朋友、追求愛情,參加團體在其中獲得某種地位=社會需要,也就是社會與愛的需要。


    四、尊重需求:自尊和他尊:——滿足他人對自己認可的,又能滿足自己對自己認可的需求,如名譽、地位、尊嚴、自信、自尊 、承認都屬於尊重需求的範疇


    五、自我實現的需求:——道德、創造力、自覺性、問題解決能力、公正度、接受現實能力。


    第一、第二層次是最基本的需求,人人需要必不可少、在物質貧乏不能滿足欲望的時候,人們的生存可以幾無差距;70年代的中國,性和財產都還是屬於有禁忌的範圍,不可作為話題。


    從第三層次開始,人們之間的需求就開始有了高低差別之分化;第三、四、五層次需求越高的人,越是不容易妥協性的融入,越是會卓然獨立式的前行。


    第三個問題是如何理解恩格斯的名言“原則不是出發點”,主觀的願望再美好,也必須要經得起實踐的檢驗。


    年輕人熱情高幹勁大,也要避免片麵焦躁偏激;也許還要研究一下儒家的“中庸之道”、不偏不倚、無過無不及的處世方法。


    兩個年輕人,就在一個停電的晚上,進行了一次跳躍式的思想交流。


    饒立夏看到了憶江南的思想敏銳和思維成熟,對人生經驗的總結、她對理想信念人生環境、人群與個人關係方麵的思索……“一個有思想有追求的女性”,這是他的印象。


    憶江南從饒立夏的身上,看到了他的毅力,每天晚上隻睡4個多小時、早上不到五點就來到教室背英語單詞、晚上常常學到深夜;他一邊總結自己的大學生涯的各種經驗、一邊刻苦鑽研學習,用學習成績來堅定自己……憶江南覺得自己需要好好向他學習。


    就學習他那種精力的高度集中和時間充分利用的程度、加上特定範圍內學習知識的連貫性和深入性。


    憶江南從來都相信“三人同行,必有我師”。


    昏暗的蠟燭下、一次階段性小結的思想交流,都感覺到了思維的小火花、是對心靈的一次光照。


    有的人接觸時間雖然很短卻能印象深刻、有的人朝夕相處卻毫無印象、這就是人與人關係中的契合度。


    勞動開始了。


    第七天,接受了一個新任務——拆除“存屍間”通氣孔牆;好些同學一聽到是這種地方,都閃的遠遠的,接受不了都不願意幹。


    活人總是忌諱與死人有關的一切東西。


    “停屍間”是個地下室,通到了地麵上有一個磚砌的四方通氣口,大約50公分高度;可以幫助地下室內與地麵上的空氣對流,以釋放那股濃重的消毒藥水福爾馬林的氣味。


    要求最好是能夠完整拆除,也就是要把那個四方的磚牆通氣口的磚塊盡量不要破壞了,還要再利用。


    洪祥笙、齊建設和程光明屬於“心有餘而力不足”一類的,他們一人是文縐縐的白麵書生、一人是瘦得無二兩肉、還有一人身材矮小被大家戲稱“淘氣小朋友”。


    他們三人輪流用尖嘴鎬頭,試圖沿著磚縫把那些磚,一塊一塊敲下來。


    結果是隻能敲到4、5塊就受不了啦,悄悄地扔下鎬頭就跑到一邊去了。


    主要還是因為那個福爾馬林的氣味向上直衝,熏得大家眼睛都睜不開,再一聯想到那是泡死人屍體的藥水散發出來的氣味,心理上就過不去這一關。


    最主要的還是,這些男生們認為,幾十塊磚值不了多少錢,為什麽非要完整破除,難道學生的身體就應該被福爾馬林熏著嗎?既然有了情緒,就不願意幹了。


    憶江南看了一下紅磚的長度是25公分、厚度是5公分、寬度12公分,這個在地麵上的磚牆孔6塊磚一層、一共10層;也就是說要撬開出來60塊磚。


    再看看其他同學有的在鋤草、有的在搬磚、有的在拉板車、唯獨無人靠攏這個磚牆。


    憶江南自認為是一個“徹底的唯物主義者”,又是一個醫學生、不存在對死人屍體的忌諱,她戴上了口罩和棉紗手套,說了一聲:“我來吧”。


    腳踩在磚牆兩邊的上麵,手執鎬頭、鎬尖一定要對準磚縫、掌握好節奏,一、兩鎬就見一塊磚頭完整鬆開……實在累了就停下來休息一下、整整幹了1個多小時,才把這個突兀在地麵上的磚牆全部拆除了,那些磚頭東倒西歪散落在地上,但基本都還是完整的。


    憶江南總算是喘了一口長氣,把鎬頭一放,就摘下了口罩和手套。


    大概是用力過猛了吧,除了滿頭大汗還震得兩個肩膀酸痛不已、兩腿和兩手都在發顫……回頭再看看那個膀大腰粗平時嗓門最大罵的最響、自稱為“大力士”的溫雲娣,早就躲在老遠的地方整理土塊去了。


    整理好了勞動工具、一一清點上交到學校工具室的趙保管,一周的勞動任務正式結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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