靠近窗戶的那幾個女同學,先是一愣馬上又向憶江南一起圍過來。


    倒好了酒就把手中的酒碗遞到了憶江南的嘴邊;屠金榮、張好男立即把菜推到了憶江南麵前。


    稍一打量,屋子裏麵的人,除了沈玉其、洪祥笙、何慶之稍微好一些,其他的人全部都是滿臉通紅酒氣逼人了。


    在酒意的持仗下,幾個女同學一點不讓須眉,十分大膽地與同樣醉意的倪子祥推推搡搡拉拉扯扯。


    就著一個酒碗還在你一口我一口輪流換著喝、誰不喝就灌。


    沈玉其、洪祥笙和小何也感覺到有點不太雅觀了、看向憶江南,無可奈何地搖了搖頭。


    他們幾人試圖讓這幾個女生能夠文明一點、安靜一點,哪怕是坐下來好好地喝酒也行;可是已經非常興奮的幾個女孩子,根本就不可能安靜下來,不是從嘴邊搶煙卷自己再抽,就是拿著酒碗在嘴邊互灌。


    也許是看到憶江南進來了,倪子祥還在桌子對麵喊叫著:“我從來都沒有和你喝過酒幹過杯,來,幹一杯,幹一杯嘛,來來來,幹一杯”。


    憶江南故作沒聽見,就是不理睬來自對麵的叫囂。


    出於禮節,她雖然坐下來了,但她卻隻是端著一杯溫水,沒有喝酒也不吃菜。


    秦雋,已經喝的臉色都變了,還是摟住倪子祥的肩膀,哄鬧著:“再喝,你不會還喝不贏我一個女人吧?喝,等下再開茅台酒,接著喝,今天誰要是喝輸了,就要出酒錢”。


    屠金榮,醉醺醺的在繼續講一個很俗氣的黃腔故事,在亂哄哄的笑鬧中,隻聽到那個地方方言口音很重的反複說著“……雞巴雞巴”,還放了一個大響屁,更是引起又一陣哄笑。


    看到這幾個20歲左右的女孩子如此大膽老練混跡於煙酒玩戲中,這裏頭還有4個班委2個組長,萬一書記來查房被抓住了可就不好看了;特別是秦雋,臉都喝得發白了,站都站不穩了。


    憶江南突然站起來,很果斷地開始把酒杯酒瓶都收起來:“酒不能再喝了,有誰想吃飯的,我給你們盛”。


    沈玉其洪祥笙何興之非常讚同,一道幫忙重新整理桌子上的菜和鍋碗盆碟。


    憶江南正好收到秦雋的身旁,隻聽見“嘔”地一聲,盡管有思想準備還是來不及完全避開,那股帶著餿味發酵了的酒菜混合物就噴射而出;憶江南背後的衣服下擺也濺上了些許汙穢,泛起的一股酸臭、房間裏麵的味道更難聞了。


    憶江南轉身打開了窗戶,顧不上冷不冷了,讓那陣清新的寒風吹進了宿舍。


    張好男和張國梁連忙接過憶江南脫下的外衣,擰了兩塊毛巾,幫助憶江南擦衣服。


    黃秀玉眼疾手快從床底下拖出一隻塑料桶,接在了秦雋的嘴下,隻見她一大口一大口地吐了小半桶,難受的呻吟著,軟癱著往後倒下去。


    趙倩雲趕緊用毛巾給她擦嘴,幫她撫摸敲背,還要扶住她。


    見一個女生都弄不動秦雋,上來2個男同學,抱住她,就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好不容易把她弄到了床上,她已經是不省人事任人擺布,四肢癱軟拉上被子就睡了過去。


    小何站了起來,提出要回醫院了,宿舍裏楊維炬負責去送他。


    憶江南想乘機離開這個亂七八糟的地方,卻又被沈玉其拉住:“等一下,先把你身上的髒東西弄幹淨,這樣出去很難看的”。


    倪子祥還在那邊得意洋洋地大叫“還想和我比酒,我是不會醉的,我是故意裝的……沒關係,讓她吐了就好了……誰也不許出去,不然,我就打死他”。


    突然,屠金榮喊了起來“燒了什麽東西,這麽臭?趕快找找,誰的被子被燒了?”


    大家一邊收拾碗筷一邊擦桌子掃地,還有兩人在翻看這幾張下鋪。


    終於在剛才那幾個人搶奪煙卷的那張床褥子上、發現了掉在上麵的煙頭子,那個褥子上已經燒出了一個洞,還在冒著青煙。


    憶江南抓起一杯水澆在毛巾上,和張國梁一起撲打著冒煙的褥子。


    忙了好一陣子,才算把房間裏整理清楚;現在,這一屋子的人終於消停了。


    這幫從農村上來的知青們也感覺到了,就像當年他們還在鄉下那樣,剛才實在是鬧騰的有點不像樣子了……


    倪子祥突然大叫一聲:“我們還要去看電影,沈玉其、憶江南和我,咱們三個人一道去”。


    憶江南立即回答:“這麽晚了,你們想去就去吧,我要回宿舍了”。


    倪子祥走到憶江南身邊,大聲說道:“去嘛,去嘛、真的買好了票,下午就買了票,我們三人一道去”。


    然後是不由分說,一把拽住憶江南的胳膊推向門口,他的手勁很大動作很是粗野。


    憶江南對這個酒鬼直跺腳:“你們看這人,真是醉瘋子,怎麽還動手動腳了?”


    宿舍裏的男同學都在打圓場“買好了票,你們就去吧”,沈玉其也在勸憶江南“不看電影,就出去走走、吹吹風醒醒酒嘛”。


    沈玉其就這麽挽著倪子祥,隻見他高一腳低一腳地往外走。


    憶江南回頭交代黃秀玉趙倩雲:“你們想辦法趕緊把秦雋弄回宿舍去,萬一書記來查房,看到一個女生睡在男生宿舍,怎麽說啊?”


    離開了那間充滿渾濁空氣的宿舍,三人一同往校門口走去。


    憶江南走在沈玉其左邊,大口的呼吸著冬夜寒冷清新的空氣、默默無語的走在校園外麵的馬路上。


    陸陸續續迎麵碰上好幾撥回校的老師同學,大家都以奇怪的眼光看著這三人,都8點半了,這個時候還往外走?


    倪子祥走在沈玉其右邊、還在醉酒的興奮中,一路上還時不時發出狂笑:“哈哈,我贏了秦雋,實在感到太榮幸了……不過她喝酒還是蠻厲害的,真有兩下子、真是英雄……不是吹牛,再喝三兩看看,保證沒事……喝酒,誰也比不過我,隻有霍書記最厲害,曾書記就是酒癮大,其實酒量是不行的”。


    這個人喝醉了酒,完全就變成另外一個人,得意張狂的不行,完全不能管住自己的舌頭,反反複複說了5、6遍。


    對麵遇上了一個行人,看到這人的醉態,忍不住嘲諷“怎麽,喝醉了?不行就少喝一點嘛”。


    雖然知道,這些下放知青在農村曾經很艱苦的生活過好幾年,自覺不自覺的沾染了許多農村農民的生活習慣,但是醉酒可不是一個好的習慣。


    憶江南很不習慣剛才那種場麵,她所受的家庭教育和經曆過的部隊生涯,都不允許這種混雜難堪、她覺得很不成體統,心情不好。


    她對沈玉其說道:“算了,電影今天就不看了,把票退掉吧”。


    沈玉其人高腿長,幾步就跨上了劇院台階,立即有人圍過來,問道“有票嗎,幾張?”


    這是一個文化娛樂遠遠不能滿足群眾需求的年代,什麽時候都是一票難求、都要排長隊買票。


    倪子祥突然伸手抓住憶江南的肩頭:“今天下午,你幹嘛了,怎麽沒看到你?”說這話時,口齒清楚目光清明,一點也沒有看到醉意。


    憶江南躲開了他的手,向旁邊閃了一小步:“我睡覺了”,她不想對他說去了軍分區趙叔叔家的事情。


    “你睡了一個下午?”他很懷疑,低聲地嘟嘟囔囔:“講不清楚的事,誰知道她們全都會喝醉......我們是在何慶之的病房裏碰上的,吃晚飯的時候就湊到一起來了”,他試圖解釋著什麽。


    回校的路上,倪子祥完全沉默了下來,隻有沈玉其一個人用阿拉腔的普通話,說著他最近看過的電影《魚童》,憶江南也是一言不發。


    憶江南可以感覺到306宿舍今晚這一場荒唐混亂,除了是因為秦雋這姑娘的大膽和挑戰之外,倪子祥喜歡這種被異性崇拜包圍的優越感;雖然有時候出於驕傲和自尊也能把握一二、能矜持的冷對一些追求。


    有時候卻因為年輕人的本性和男人的本能、渴望來自異性的接觸和追求,他內心情感的矛盾借著煙酒來掩飾;宿舍裏兄弟們的節日歡聚加上女孩子們的主動挑戰、借著酒精不由自主地放縱起來,他是滿足這種被寵愛被陶醉感覺的。


    越是走近宿舍樓,越是感覺到他的步履艱難,越是沉重地依靠在沈玉其的身體上,仿佛連樓梯都上不去了。


    憶江南隻好在背後推了他幾把,送回了宿舍。


    他已經是臉色蒼白,雙眼緊閉一頭紮在了床上,給他拉上被子,就趕緊逃離了這個房間。


    一路上還想著:還是趕緊離開一班這個危險旋渦吧,任何結局都是生活中不可避免的、不以個人意誌為轉移的必然結果。


    快到女生宿舍樓時,不出意外迎麵碰上了霍書記,他正要去男生樓巡查。


    憶江南十分慶幸,自己就是這麽早走了一步,否則在那種尷尬的地方,她是無言應對的。


    1978年的元旦之夜,就是這樣度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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