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大家都去上班了,憶江南就在家裏看書;隻在晚飯後,大家都會坐在葡萄架子下麵乘涼聊天。


    那個年代,這種納涼聊天,可以隨心所欲漫談時事、可以高談闊論世界形勢;可以議論名人軼事、可以交流曆史戰爭知識、可以惟妙惟肖模仿描繪新聞笑話……年紀大的傳授人生經驗體會、匯集著待人接物處世觀點做法;年輕人流露出感情思想誌願抱負、趣味愛好的交流;就在這種消遣時間的絕妙方式中,如果用心去聽他人的經曆和總結,可以汲取到人生的許多有益養分的。


    程宜萍現在已經懷孕六個多月了,原來就渾圓矮胖的身材越發顯得圓滾滾的。


    她可不像一些孕婦那樣臉上色素沉著、一副憔悴疲憊不堪的模樣。


    反倒是膚色白裏透紅光澤照人,就像剝殼的雞蛋一樣鮮嫩光滑,顯現出了一種成熟的婦人之美;大家都說懷孕使得宜萍變得特別漂亮啦!


    院子裏的阿姨們都說“懷的肯定是個女孩子,懷女孩子養顏媽媽”。


    她完全有資格對憶江南傳授一些她的情感經曆戀愛經驗了。


    她與江南一樣,都是那種傻傻地不懂什麽男女情愛,而且她還因為身材嬌小玲瓏備受煎熬。


    第一個給她介紹的對象就是門家兒子。


    兩家都是知根知底的老戰友,50年代轉業到界西市政府工作,住在一個大院裏的鄰居;小時候那個小子最喜歡跟在程家幾個孩子後麵追著找“萍萍”玩、兩家父母也都很喜歡彼此的孩子。


    60年代初,門家調往袁州地區工作,一晃十多年過去了,孩子們都長大了;當年那個拖著鼻涕要找萍萍玩的小子一下子就躥高到了1.8米了。


    門叔叔和盛阿姨再次光臨界西市,原本是計劃要登門提親的。


    不料一看到宜萍這麽些年也不長個子,不由自主十分惋惜地說道:“萍萍這個孩子真是不錯,就是個頭太矮了......咱們家兒子1.8米,這倆人站在一塊,相差快30公分了、也太不相稱了吧!”


    說到這裏還不算啥,盛阿姨多說了一句“是啊,萍萍這麽矮,將來還真不好找對象了”。


    “寒言一語傷人心、話不投機半句多”,這句話惹得程叔叔和李阿姨心中不快,更是深深地刺傷了程宜萍的心。


    誰知三年以後,宜萍已經準備結婚了,那個傻大個還沒找到理想的妻子,當盛阿姨無可奈何地抱怨時,李阿姨隻是意味深長的說了一句:“你也太挑剔了唄”。


    宜萍上大學以後,曾經被一位男生追求過,那也是一位上海知青,父母親都是高級知識分子;兩人情感上有些糾結不定時,有一位女同學特別積極主動要從中協調......誰知宜萍最信任的這位女生卻違背了自己的承諾、她自己卻乘機窮追猛打不斷深入直至要奪人所愛。


    俗話說“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一層紗”,那位男同學在這種工於心計的進攻下,也開始出現了些許動搖……


    宜萍發現此情之後果斷退出,大家繼續保持正常同學關係。


    臨畢業時,宜萍為了那位男同學今後更方便調動回上海,還動用了自家所有關係,幫助那人分配到了一家研究所工作;而那位企圖奪愛的女生也未能達成所願,因為那位男生的幡然醒悟。


    與善良做對比的時候,更加顯示出了卑鄙者的嘴臉;沒有人會喜歡一個卑鄙者!


    宜萍與岑躍也是同班同學,同為幹部子弟,也是門當戶對。


    岑躍為人比較老實羞怯,剛開始還不敢追求性格開朗、特別受同學歡迎的宜萍同學;他隻是默默地關心體貼、時不時的找機會照顧一下宜萍;在最後一年,馬上要分開實習了,再不表達心意那可就會永遠喪失機會了。


    自從兩人挑明建立戀愛關係做男女朋友,宜萍隻有一個要求:“必須忠於婚姻,不允許生活上犯錯誤”;岑躍那當然是喜出望外滿口承諾,於是順理成章結成良緣。


    憶江南的父親屬於部隊退休幹部、60年代還沒有‘離休幹部’這個提法。


    當時的市委書記蕭一烈和市長樊明輝,竭力挽留不去赴任副司令的憶忠勇同誌、讓他辦理退休就留在界西市。


    這兩位市領導,親自為憶老特批了一塊地皮。


    單獨的一個小院就挨著市政府大院圍牆、靠近政府幹部宿舍區、橘子果林旁邊位置;有山坡有水井有菜地有果樹、還可以在政府食堂打飯菜;與政府領導靠近相互之間方便走動;鬧中取靜交通便利生活方便,引得多少人羨慕不已。


    文化大革命期間,憶老基本沒有受到衝擊;但是政府大院裏麵的市委書記、市長部長局長們基本都被運動衝擊過的。


    學生衝向社會搞運動、學校都不上課了。


    憶江南、莊圓圓和呂維娜三個女初中生,每天下午都會去市政府大院的籃球場打球。


    莊圓圓又高又壯是個左撇子,她站在籃球場半場的左邊線;呂維娜又白又高站在右邊線、憶江南也是又高又瘦站在半場中線,三人練習投遠籃;什麽單手投籃、雙手投籃、擦板球,砸籃、還要空心命中才算數……再就是練習帶球過人、三步上籃……幾天下來,莊圓圓和憶江南就曬得黑不溜秋的,隻有呂維娜卻曬得像一個通紅的大蝦。


    ……


    莊圓圓的父親,那位英俊瀟灑的副市長病逝以後,隻有他分管的文化局下屬的三個劇團中,還有那些從北京上海招到界西市來的演員們,頂著壓力不顧一切、吹著嗩呐敲著鑼鼓、在他的墓前拉著京胡......送走了他們尊敬的好領導。


    三人籃球小組的訓練終於停止了……憶江南分配去了工廠、莊圓圓當兵走了、呂維娜他們一家都調離了界西市。


    莊圓圓從唐山部隊醫院回來休探親假了,大院裏的孩子們全部都去莊阿姨家看望她們。


    唐山地震已過一年,圓圓終於養好了傷,活著回來了!


    76年7月28日淩晨7.8級的唐山大地震。


    死亡24萬多人、重傷16萬多人,一座大城市23秒鍾就被夷為平地、滿目全是屋倒房垮殘磚爛瓦。


    地震過後,部隊醫院的這棟三層樓女兵宿舍隻存活了1個人;圓圓因為住在三樓而且睡的是上鋪,僥幸存活,但也是鎖骨骨折;而她的表姐住在樓下,就不幸犧牲了。


    圓圓和她的表姐兩人都在唐山的部隊醫院工作。


    那天晚上,天氣特別炎熱,人很煩燥,翻來覆去就是睡不著......也不知道折騰到了幾點,好不容易才迷迷糊糊似睡非睡。


    突然,一道白光閃過,她正想從床上起身,想看看究竟。


    才抬起上半身,一陣顛簸又摔倒在床上;就像過篩子一樣,顛來顛去怎麽也爬不起來;不一會,就覺得床和人垂直下墜,頭上的屋頂砸了下來,她被砸得昏了過去......


    也不知道過了多久,感覺到有水滴漏在她臉上,那是從屋頂瓦片磚縫裏漏下來的雨水。


    模模糊糊中隻聽見有人在喊她的名字“莊圓圓……莊圓圓,你在哪裏?……聽到我們喊你,答應一聲啊……莊圓圓、圓圓……”原來是醫院籃球隊的幾位男同誌,正在周圍刨磚扒瓦,無法確定準確的位置,著急的亂喊亂叫著。


    “我在這裏......被石頭壓住啦”,聽到了她的聲音,一幫大小夥子這才七手八腳把她從磚瓦土堆裏扒拉出來了。


    她立刻就被送上了第一批開走的救護車上,當時也沒法登記,救援她的人後來又被餘震砸傷……混亂中她是活不見人死不見屍,都以為她也和她表姐一樣犧牲了。


    莊西丈夫是界西市的副市長張俊逸,那可是一位高大帥氣工作能力很強的美男子,在文化大革命中遭迫害因病去世;莊西一個人帶著3個女兒,苦苦支撐。


    參加革命以前,她還是皇城根下的滿族正黃旗小姐,屬於少數民族統戰對象。


    運動中也受到衝擊、一直到她被解放才出來重新主持文教局、科委等工作;她家有2個姐姐和姐夫都還在北京部隊任職,屬於軍隊的高級幹部,基本沒受到運動衝擊,幫助她的三個女兒陸陸續續入伍了。


    唐山地震那段時間內,莊希擔心女兒的安危、著急上火嘴裏起滿一口大水泡;憶老帶著她去軍分區用軍用電話聯係上了唐山的部隊醫院;程叔叔和李阿姨讓她住在自己家裏,照顧她和孩子的生活,寬慰她的精神;一直到和圓圓聯係上這才放下一顆心鬆了一口氣。


    現在女兒終於平安歸來,整個大院的人家都為她感到高興;念叨著:“劫後餘生,命大福大造化大,大難不死必有後福”說的莊希母女倆樂不可支。


    的確,圓圓提幹以後,姨父姨母為她介紹了一位學習外語、從事部隊工作的對象,馬上要準備結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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