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城  林府


    “外公…”眼見已下了半個時辰的圍棋而林衛國絲毫沒有想要與之交談的意思,雲慕瑤終於忍不住出聲道。


    “下棋不語。”林衛國揮手打斷她的話:“該你了。”


    雲慕瑤看著棋盤中自己無路可退的白子:“瑤兒輸了。”


    “若不是你有心退讓,以你的棋藝不會至此。”林衛國將黑子一一從棋盤中拿回:“再來。”


    “是瑤兒學藝不精,並無有心相讓。”雲慕瑤隨之將白子收回:“早知道外公棋藝如此高超,真該讓風哥哥來跟您好好學習學習,說起來,我的棋藝還是他教的呢。”


    “他的棋藝我略有所聞,確實不錯。”林衛國掃了她一眼:“不過這人品嘛,不怎麽樣。”


    “坊間傳聞向來都是虛大過於實,外公就當是聽戲,聽聽就算了。”雲慕瑤將白子落在棋盤上:“外公不是從小就教我,眼見為實耳聽為虛嗎。”


    林衛國摩挲著手上的黑子:“但眼見未必屬實耳聽也未必是虛,難道多年的宮中生活還沒教你明白這點嗎?”


    “我和風哥哥從小一起長大,他的為人我很清楚,相信外公與他相處久了就會知道那些傳聞完全是有心人編造而成的。”見林衛國遲遲未將手上的黑子落下,雲慕瑤的心忐忑不安地跳動著,這些年除了書信來往外她對自己的外公心思性情其實一點都不了解。


    “傳聞我向來不信,但外公的眼睛這輩子從未看錯過任何人。”林衛國正眼看向雲慕瑤:“你舅舅麾下好男兒多的是,外公相信你一定可以找到一個值得托付終身之人。”


    已知他想法的雲慕瑤輕咬住牙關,起身在他麵前跪下:“請外公成全瑤兒。”


    “以你對他的了解不會不明白那日他為何會前來負荊請罪,甚至不惜在雪中跪上一個時辰來獲求我的原諒。”她的舉動早在林衛國的預料之中。


    那日葉風的舉止確實將雲慕瑤感動壞了,不管他心中真實想法如何,在他跪下的那刻起她就已決定此生非他不嫁。


    “以你的聰慧你不是不知道,可你不願意麵對,我說的對嗎?”林衛國眼中流露出失望之情。


    “外公,我知道我讓你失望了,對不起。”眼淚從雲慕瑤臉上滑落:“父母過世後我就被接進宮中在娘娘身邊養大,雖說她不是我親母但待我與親生的沒有區別,宮中其她公主郡主有的我一樣不缺,甚至比她們更要好。”


    “我被人欺負時,九哥和風哥哥會為我出頭;我犯錯時,風哥哥怕我被夫子責罰會替我頂罪;當我生病時,是風哥哥一口一勺藥喂的我;當我想家獨自一人躲起來哭泣時,是風哥哥找到的我,是他哄著我笑開解著我。”


    “從那時起,我心中就已下了決定,這輩子一定要嫁給風哥哥為妻,此生和他不離不棄。”雲慕瑤哭得雙眼迷蒙:“外公,求您成全瑤兒。”


    雖說林衛國安插在宮中的人一直有關於雲慕瑤的消息傳回來但他從未想過她對葉風的感情會有如此之深:“即便他隻是在利用你,你也要嫁嗎?”


    “我知道他為何會答應娶我,我也明白他想從我這兒得到什麽,但我不後悔。”雲慕瑤重重地點著頭。


    林衛國聲音頗為淩厲:“你想過沒有,若是有一天他心想事成了,你會怎麽辦?他會拿你怎麽辦?你也隨左寅學了不少醫理,你該明白,藥都會有失效的那天。”


    “感情是可以培養的,而我們本就有深厚的感情基礎,既然上天將他重新送回到我身邊,我一定會好好珍惜這個機會。”不管將來自己和他結局如何,雲慕瑤早已做好至死方休的準備。


    緊盯著她數秒後,林衛國無奈地抬手將她扶起:“不是外公不想成全你,隻是我答應過你母親,這一世定會保你周全,外公不想食言。”


    “瑤兒會幸福的。”雲慕瑤似在說給他聽也在說給自己聽,來日方長,這個成語她很喜歡。


    林衛國微點了下頭:“時辰不早了,回房休息吧。”


    “謝外公。”知道他已同意這門婚事,雲慕瑤恭敬地朝他鞠了一躬這才離開書房。


    望著雲慕瑤漸行漸遠的身影,林衛國眼中閃過無數複雜的心緒,都說後宮是個泯滅人性的地方,此時他才深刻感受到,他那純潔如雪般地瑤兒怕是再也找不回來了。


    ……


    黑角域  天上人間


    “這裏還和以前一樣。”藍欣感慨地看著自己一手打造的地方:“王嬤嬤,這些年辛苦你了。”


    王嬤嬤將端來的茶水放在她手邊:“老板既然將這兒交給我打理,我自然要對得起這份信任。況且有魏少爺和馬少爺在,我一點都不辛苦,辛苦的是他們。”


    “要不是你將姑娘們調教的好,他們再辛苦也是白費。”藍欣示意身後的珠兒將早已準備好的一粒金錠放在她手上。


    王嬤嬤連忙拒絕:“別別別,老板,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收著吧,小姐的性子你又不是不清楚。”珠兒推後她伸來的手:“對了嬤嬤,怎麽沒看見璃雪和素月?她們離開這兒了嗎?”


    “謝謝老板。”王嬤嬤將金錠放進荷包中:“璃雪等下有表演,馬少爺讓她等下再過來。至於素月,半年前嫁人了。”


    藍欣哦了一聲:“嫁人?我還以為她這一輩子不會嫁人了呢?”


    “是魏夫人做的媒,對方是魏少爺府中的鏢師,為人老實本分。”王嬤嬤邊說邊下意識地掃了一眼坐在一旁低頭品茗的魏少傑:“雖說素月是他的續弦,但他和他兒子都待素月極好的,一家人相處的很是融洽。”


    “魏夫人的眼光我是相信的。”藍欣拿起茶杯喝著:“璃雪呢?怎麽沒給她也介紹一門親事。”


    “哪能沒介紹呢,不過璃雪說想要自己找,魏夫人也隻好作罷。”王嬤嬤道:“不過也幸好她沒走,要不是有她在旁幫襯著,那些曲子我可教不出來。”


    璃雪的心結藍欣是知道的:“自己找也好,她可是我們天上人間的招牌,她要是真走我還不見得會放呢。”


    “劉公子說今晚會帶貴客過來,去準備吧。”沉默多時的魏少傑出聲道:“珠兒,去問問馬胖子是不是想要餓死我們,一點小事都辦不好,真不知道要他有什麽用。”


    “你又不是不知道她的嘴有多叼,我剛剛特意回去把我家廚子給叫過來了。”馬文才兩手各拿一大壇酒走了進來:“瞧見沒有,這也是我剛從家裏拿來的,多年的珍藏呀,就連我爹管我要我都沒舍得給。珠兒,還站幹什麽,還不趕緊去拿酒杯。”


    “是。”珠兒和王嬤嬤雙雙走出包間。


    藍欣撇了他一眼:“就這兩壇酒你還想不醉不歸,有點扯了吧。”


    “這可比我們原來喝的濃多了,等下你就知道了。”馬文才將酒朝桌上一放:“就知道你會說這話,老季馬上會送酒上來,今晚不將你喝趴下,我不姓馬。”


    聽著這熟悉的話語,藍欣仿若回到了多年前,那時的他們都很年輕,都愛吹牛,都愛拚酒。即便第二天起來頭會很痛,會被師傅罵,但他們依舊樂此不疲地混在這紙醉金迷的生活中,隻因他們在一起,隻要在一起,就能無所畏懼。


    “這麽多年,就沒見你喝贏過我,而且你也一直也沒過姓,我沒說錯吧,少傑。”


    魏少傑讚同地點著頭:“姓馬姓賴對他來說沒什麽區別。”


    “那還不是因為你們兩個聯合起來欺負我一個人,你們都不公平了,憑什麽要求我遵守遊戲規則。”馬文才氣憤地說道:“況且你們以前也沒少趁我喝醉了在我臉上亂畫,我還沒找你們算賬呢。”


    藍欣和魏少傑相互看了一眼哈哈大笑開來,確實,以前不僅在他臉上畫過烏龜還慫恿他做過許多丟人的事情。


    以前的時光令馬文才感觸良多,不過才短短幾年的時間三人卻發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尤其是她…


    “還喝不喝了,我可是跟師傅求了好久他才同意我出來的。”見珠兒遲遲未來,藍欣所幸將桌上所有茶杯中的茶倒在牆角,然後將酒倒在其中:“趕緊的,今晚不醉不歸。”


    魏少傑和馬文才各拿起桌上的酒杯與她碰了碰:“不醉不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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