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侖關於父母的記憶停留在十二歲,墓園裏兩座顏色斑駁的石碑上不像別的墓碑那樣刻著精致的人像,隻是單調的刻著躺在冰冷泥土裏的人的名字。


    沒有人來悼念,墓碑前隻放著芙蕾達不知從何處采來的白色野花。


    穿著單衣凍得嘴唇發紫的加侖用手小心翼翼地用手抹去臉蛋通紅的芙蕾達的淚水,之後他牽起對方溫熱的手:“我們回家吧,妹妹。還有,別哭了,以後我來照顧你。”


    今天剛下過小雪,墓園的地麵因為融化的雪水變得非常濕滑,害怕妹妹一不留神摔倒的加侖隻得一邊抱著對方,一邊慢慢地向著貧民街的方向走去——從此以後,他就隻有芙蕾達這一個家人了。


    除了加侖以外,沒有人知道他的父母到底是怎麽死的。


    加侖也很慶幸當時隻有自己在父母身邊,目睹父母吐出油水一樣的液體後全身幹癟而死的場景。


    要是當時芙蕾達在的話,估計會因為這件事留下一輩子的陰影吧?


    謝瑞比蓋城禁止雇傭十五歲以下的童工,加侖和芙蕾達隻能靠父母留下的積蓄過日。好在父母留下的住房是城鎮專門為他們這樣的窮人提供的,所以他們好歹還有地方可以住。


    等到加侖能夠外出打工的時候,父母的積蓄也剛好用盡。


    雖然生活有些清貧,但兄妹相互扶持度日倒是也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痛苦。隻是隨著芙蕾達的長大,在他們房屋附近徘徊的無賴也變得越來越多,甚至偶爾會有人直接從窗口往屋裏丟石頭。


    這樣的情況下,作為兄長的加侖不得不出麵教訓那幫見到女人就挪不開眼珠子的混蛋,卻經常被那群人反過來圍毆。


    抱著不能被這群人渣壓倒的想法,加侖帶著妹妹開始尋找適合的老師。


    謝瑞比蓋城有些學者或者藝術家會因為各種原因增收學徒,而在那些人的手下工作就不會在被那些流氓無賴盯上了。


    也是運氣好,很快加侖和芙蕾達都找到各自適合的老師。有了各自的任務和工作後,兄妹倆見麵的時間變少了很多,不過每一次見麵的時候,他們都會討論自己從老師那裏學到什麽,外出的時候見到什麽有趣的人和事。


    “哥哥,大衛老師出去那麽久都沒有回來,我好擔心他是不是出了什麽事。”


    “別擔心,妹妹。老頭和你的老師一樣,到現在還沒看見人影呢!還有他們那麽強,肯定不會有什麽事情的!”


    某一天,教導兄妹二人的老師的突然離開和長時間未歸,讓兩人同時產生一種莫名其妙的不安感和焦慮感。


    也是在這個時候,兩人同時收到來自於切斯特頓莊園的邀請函,隨著邀請函一起來的,還有一根法杖和一本書——這是兄妹兩人老師隨身攜帶的東西。


    這一切來得非常突然,卻又帶著極強的誘惑力,加侖和芙蕾達對邀請根本沒有任何拒絕的餘地。


    “我一個人去就行了,要是你也跟著去我怕到時候會有危險!萬一我出了什麽事情,你一個人也必須好好活下去!”


    “我不要!哥哥去哪裏我也要去哪裏!我們不是約定好了要一直在一起的嗎?哥哥你不能說話不算話,我也不是小孩子了,我會魔術,我能保護好自己!”


    “真是拿你沒辦法,既然這樣,你必須聽我的話知道嗎?”


    “好!”


    “來,身陷搖籃的孩子們,做出你們的選擇吧!在你們看來,是彼此重要,還是選擇重要?你們的選擇將決定你們是否能離開這個地方。”


    加侖和芙蕾達緊張的注視下,原本沒有任何文字的石碑上浮現出一排文字,之後這些文字緩緩滲出鮮血。


    周圍的花叢在無風的情況下搖曳著枝幹,就像是一群圍觀鬧劇的觀眾在催促兩人做出選擇。


    “當然是彼此重要,無論如何我都不會放棄妹妹的!”心中早已有了答案的加侖毫不猶豫地做出選擇。


    聽到加侖的回答後,石碑上再未浮現出任何字體或者是圖案,同時血管一樣的根係突破泥土衝出,向著他們兩人纏繞而來……


    “早知道就不該讓你來了,又任性又不聽話,學習也不認真,但就是這樣我也不討厭……”


    光是站著就很費力了,一隻手能做什麽?這樣的話沒辦法保護芙蕾達……平衡感也快消失了,意識也……感覺到在失去屬於自己的一切的加侖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他勉強舉起僅剩的一隻手臂擺出架勢準備和靠近的實子做最後的抗爭。


    殘餘的力氣隻夠加侖使用一次戰技,他希望自己能夠一擊切下麵前這個怪物的頭,給妹妹留下充足的逃跑時間。


    “我其實早就知道我們離不開花園的原因了,就算是這樣,我也不能為了一個人活下去而不擇手段。這個世界上我唯一在乎的人都不在了的話,我一個人活著又有什麽意義呢?”


    加侖低聲自語的同時開始慢慢加深呼吸,讓長滿肉菇叢的肺部吸入更多的空氣,劇痛像是海潮一樣一波又一波的向他襲來。


    由於右側的眼睛已經完全變成一朵詭異的眼球手指花,所以加侖隻能看見左側和麵前的東西。


    一次機會,什麽時候出手是最合適的?到底用什麽攻擊才能夠保證一擊致命?思考這個問題的同時,加侖抬起頭直視麵前的實子,他注意到這隻實子和其他的實子的不同。


    這一隻實子的身體明顯要“魁梧”得多,而且那些血管不停跳動的肉瘤外麵覆蓋著角質層一樣的青灰色甲殼。


    滿是骨刺的被灰色筋膜覆蓋的粗長脖頸異樣扭曲,原本是頭顱的地方是一朵由滿是膿液的水泡肉花,想必剛剛滴落的液體就是從那裏來的吧?


    實子除了頭不能和身體分離之外就不存在其他任何弱點,加侖曾經用戰技殺死了幾隻靠近營地的實子,可這些怪物難對付的程度超過了他過去所麵對的任何事物,包括他的老師倫諾克斯。


    排除雜念,隻想著完成目標即可……聽到頭頂芙蕾達用法杖匯聚魔力的嗡鳴聲之後,感覺到緊張無比的加侖沉下氣來盯著離自己僅有十米遠的實子,他緩緩地向右側身並抬起右腳膝蓋,隱約的氣流循環流轉在他的身邊。


    因為失去了一隻手臂、一隻眼睛和上身的大半部分,所以他能使用的隻不過是戰技中最簡單的踢擊而已,而由踢擊所釋放出的鐮刀一般的氣浪定能夠斬下實子的頭顱。


    如預料般的,芙蕾達聲勢浩大的殺人魔術隻是將猛然前撲的實子掀翻在地。


    頂著魔術帶來的巨大風浪與震蕩,加侖自下而上地抬腳發出有史以來最強的一擊,由踢擊所帶來的氣浪甚至掀飛草皮露出暗紅濕潤的土壤。


    像是等待著一擊似的,一個手臂部分異常膨大的身影忽然從花叢的另一側躍起,對方從因平衡問題而出現偏差的攻擊製造的傷口處,將這隻實子的頭連同一截脖頸完整地切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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