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百草堂學藝的這段時日,是雲驚鴻離開小池鎮後,過得最為平靜和充實的一段時光。每日沉浸在丹道和修行的世界裏,讓他暫時忘卻了外界的風雨和內心的傷痛,整個人都沉澱了不少。


    他的《納元訣》在百草穀充沛靈氣的滋養和培元丹、清蘊丹的輔助下,進境迅速,體內真氣日益渾厚,已經隱隱有突破第一層境界的跡象。


    《鬆風劍法》也練得越發純熟,雖然依舊無法發揮出師父演示時的那種神韻,但一招一式間已頗具章法,配合著日益增強的真氣,威力也非昔日可比。尤其是在練習中,他與墨紋劍的聯係似乎也更加緊密了,偶爾在真氣灌注下,能感覺到劍身傳來極其細微的震動和回應,仿佛那沉睡的劍靈正在一絲絲蘇醒。


    而最大的收獲,無疑是在丹道上的入門。有了百裏奚前輩的悉心指點和《丹火初解》這本入門秘籍,他對煉丹的基本原理、控火法門和數十種基礎丹方都有了初步的了解。雖然目前還隻能勉強煉製出品相一般的益氣散,但這無疑為他未來的修行之路增添了一個重要的助力。


    這日傍晚,雲驚鴻結束了一天的修行,正準備回到竹樓,卻在穀口附近遇到了幾日未見的師父忘塵道長。


    忘塵道長似乎剛從穀外回來,風塵仆仆,清臒的臉上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凝重。


    “師父,您回來了。”雲驚鴻連忙上前行禮。


    “嗯。”忘塵道長點點頭,目光在他身上掃過,露出一絲滿意之色,“看來這幾日你在百裏兄那裏收獲不小,氣息沉穩了許多,真氣也精進了不少。”


    “都是百裏前輩和師父教導有方。”雲驚鴻謙虛道。


    “走吧,回去說。”忘塵道長沒有多言,帶著雲驚鴻向他們居住的小院走去。


    回到竹樓,忘塵道長並沒有像往常一樣考較雲驚鴻的功課,而是在廳堂坐下,沉默了片刻,才緩緩開口:“雲驚鴻,百草穀雖看似平靜,但近來……恐怕有些不太平。”


    雲驚鴻心中一凜:“師父,出什麽事了?”


    “我這幾日出穀查探,發現穀外的幾處要道,似乎多了些鬼鬼祟祟的身影。”忘塵道長眉頭微蹙,“行跡詭秘,修為雖不算高,但配合默契,顯然是受過專門訓練的探子。而且,我在其中幾人身上,感應到了一絲若有若無的……陰寒邪氣,與那日在小池鎮遇到的幽冥道餘孽,有些相似。”


    幽冥道!


    這三個字讓雲驚鴻的心猛地一沉!小池鎮的慘劇再次浮現在眼前。


    “他們……他們想對百草穀不利?”雲驚鴻緊張地問道。百草穀與世無爭,盛產靈藥,難道幽冥道也覬覦此地?


    “不好說。”忘塵道長搖了搖頭,“百草穀雖然富庶,但穀中藥修大多不擅爭鬥,整體實力在修真界並不算頂尖。幽冥道若真想強攻,未必沒有機會。但他們行事如此隱秘,恐怕所圖非小,或許……穀中有什麽他們特別想要的東西。”


    雲驚鴻心中疑惑,百草穀除了靈藥,還有什麽值得幽冥道如此大費周章?


    “此事我已經提醒過百裏兄和穀中幾位主事之人,讓他們加強戒備。”忘塵道長繼續道,“但幽冥道行事詭詐,不得不防。從明日起,你除了日常修行,也要多留個心眼,出入盡量小心,非必要不要離開小院太遠。”


    “是,師父,弟子記住了。”雲驚鴻鄭重地點頭。平靜的日子似乎即將被打破,一股無形的陰影開始籠罩在這片寧靜的山穀上空。


    接下來的幾天,百草穀的氣氛明顯變得有些緊張。穀口的守衛加強了,巡邏的藥修也多了起來。穀中居民雖然依舊如常生活,但眉宇間都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憂慮。


    雲驚鴻謹記師父的囑咐,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小院中修行。他將百裏奚贈送的《丹火初解》反複研讀,嚐試著煉製其中記載的其他幾種基礎丹藥,如“止血散”、“回氣丹”等。雖然成功率不高,但也讓他對丹道的理解更加深入。


    同時,他也沒有放鬆劍術的練習。每日清晨,他都會在院中空地上,一遍遍地演練《鬆風劍法》,感受著真氣在經脈中流轉,通過墨紋劍傳遞出去的感覺。


    這天晚上,雲驚鴻像往常一樣在二樓臥室打坐練氣。夜深人靜,隻有窗外偶爾傳來的蟲鳴聲。


    他沉心靜氣,引導著天地靈氣進入體內,按照《納元訣》的路線緩緩運轉。經過這段時間的苦修,他感覺自己距離突破第一層境界隻差臨門一腳了。


    就在他全神貫注,試圖衝擊那層無形的壁障時,異變陡生!


    原本靜靜放在他膝頭的墨紋劍,毫無征兆地發出一聲低沉急促的嗡鳴!


    嗡——!


    這聲音不大,卻仿佛直接響徹在他的腦海深處!帶著一股強烈的警示和不安!


    雲驚鴻猛地從入定狀態中驚醒!他愕然地看向墨紋劍,隻見劍身在黑暗中散發出微弱的、如同呼吸般明滅不定的黑色光暈,劍柄處傳來一陣冰涼的觸感,仿佛在向他傳遞著某種危險的信號!


    自從上次在望川城外對敵之後,墨紋劍雖然偶有回應,但從未像今晚這樣反應劇烈!


    出事了!


    雲驚鴻立刻意識到情況不對!他顧不得思考,抓起墨紋劍,翻身下床,快步衝到窗邊,小心翼翼地向外望去。


    窗外月色朦朧,小院和遠處的藥田都籠罩在一片靜謐之中,看不出任何異常。


    難道是自己感覺錯了?


    就在他疑惑之際,他眼角的餘光忽然瞥到,在小院角落那幾株果樹的陰影裏,似乎有幾個模糊的黑影一閃而過!動作迅捷,悄無聲息!


    雲驚鴻瞳孔驟縮!有人潛入!而且看身法,絕非善類!


    他立刻屏住呼吸,將身體隱藏在窗後,同時握緊了墨紋劍,心髒怦怦直跳。


    那些黑影的目標是誰?是師父?還是自己?


    他不敢發出任何聲響,隻是通過窗戶的縫隙,緊張地觀察著外麵的動靜。


    隻見那幾個黑影如同鬼魅般,悄無聲息地靠近了竹樓。他們並沒有試圖破門而入,而是分散開來,其中兩人身手矯健地攀上了竹樓的牆壁,似乎想要從二樓潛入!


    雲驚鴻的心提到了嗓子眼!他所在的正是二樓!


    怎麽辦?是立刻示警?還是……


    就在他猶豫不決之際,他忽然聽到樓下傳來師父忘塵道長平靜的聲音,仿佛隻是在尋常夜話:


    “幾位朋友深夜到訪,何不現身一見?何必行此雞鳴狗盜之舉?”


    聲音不大,卻清晰地傳遍了整個小院,也讓那幾個正準備潛入的黑影動作猛地一滯!


    糟了!被發現了!


    幾個黑影顯然也沒料到自己的行蹤早已暴露,短暫的驚愕之後,他們不再掩飾,其中兩個攀在牆上的黑影猛地發力,撞破窗戶,直接衝入了二樓的另一間空房!而樓下的幾個黑影,也同時發難,撞開了一樓的房門!


    “動手!”一聲低沉的命令響起!


    霎時間,竹樓內外殺氣彌漫!


    雲驚鴻知道不能再等了!他雖然緊張,但經過望川城的曆練,已經不再是那個遇到危險隻會驚慌失措的少年了。他深吸一口氣,將真氣注入墨紋劍,同時大聲喊道:“師父小心!”


    喊聲未落,他所在的房門便被一股巨力猛地撞開!一個手持短刃的黑衣人獰笑著衝了進來!


    “小子!納命來!”


    黑衣人速度極快,短刃帶著陰冷的寒光,直刺雲驚鴻的咽喉!


    雲驚鴻早有準備,危急關頭,他將連日苦練的《鬆風劍法》第一式“青鬆迎客”下意識地使出!墨紋劍帶著他全部的真氣和意誌,迎向了那致命的短刃!


    “鐺!”


    金鐵交鳴!火星四濺!


    墨紋劍再次發揮出那奇異的粘滯和卸力效果,黑衣人那勢在必得的一擊竟被擋了下來!


    黑衣人眼中閃過一絲驚訝,顯然沒料到這個看起來不起眼的少年竟能擋住自己一擊。他手腕一翻,短刃變換角度,如同毒蛇吐信,再次刺向雲驚鴻的胸口!


    雲驚鴻有了第一次交手的經驗,不再硬拚,腳下步伐變幻,使出《鬆風劍法》中的守勢“古鬆盤根”,墨紋劍劃出一道圓弧,險之又險地格開了對方的短刃,同時借力後退,拉開了距離。


    “有點意思!”黑衣人舔了舔嘴唇,眼中閃過一絲殘忍的光芒,“看來留你不得!”


    他低喝一聲,身上散發出一股陰冷的黑氣,速度驟然加快,短刃化作漫天寒星,籠罩向雲驚鴻!


    雲驚鴻隻覺眼前一花,無數道致命的寒光襲來,根本分不清虛實!他心中大駭,知道對方動了真格,其實力遠在自己之上!


    他將《鬆風劍法》施展到極致,墨紋劍舞成一團黑影,拚命抵擋。但對方的攻擊如同狂風暴雨,連綿不絕,而且那陰冷的黑氣似乎有侵蝕真氣的效果,每一次格擋,都讓他感覺真氣消耗加劇,手臂也越來越沉重。


    “噗!”


    一個不慎,他的左臂被短刃劃開一道口子,鮮血瞬間湧出!


    劇痛傳來,雲驚鴻悶哼一聲,腳步一個踉蹌。


    黑衣人抓住機會,眼中凶光大盛,短刃如同閃電般刺向他的心口!


    完了!


    雲驚鴻心中一片冰涼,眼睜睜看著那致命的寒光在瞳孔中放大,卻已經無力躲閃!


    就在這千鈞一發之際!


    “嗡——!!!”


    一聲前所未有、高亢而憤怒的劍鳴,驟然從墨紋劍中爆發出來!


    劍身上那沉寂的墨色紋理,如同沸騰的墨汁般瘋狂流轉!一股磅礴而古老、帶著無盡幽寒和死寂意味的氣息,猛地從劍身中噴薄而出!


    那並非真氣,也非靈力,而是一種更加本源、更加令人心悸的力量!


    正全力刺向雲驚鴻的黑衣人,首當其衝!他隻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怖威壓迎麵撲來,仿佛瞬間墜入了九幽深淵,麵對著亙古長存的死寂!他的神魂劇烈震顫,動作不由自主地僵硬在了半空!


    而雲驚鴻,雖然也感受到了這股恐怖的氣息,但墨紋劍似乎對他並無惡意,反而有一股奇異的力量順著手臂湧入他的體內,非但沒有傷害他,反而讓他消耗的真氣瞬間恢複了不少,精神也是一振!


    抓住這稍縱即逝的機會,雲驚鴻甚至來不及思考,身體仿佛被某種本能驅使,雙手握住嗡鳴不止、散發著幽深黑芒的墨紋劍,用盡全身力氣,朝著僵立在原地的黑衣人,狠狠地斬了下去!


    依舊是那招樸實無華的劈砍!


    但這一次,墨紋劍上不再僅僅是簡單的力量,而是裹挾著那股源自沉星玄鐵、甚至可能更深邃的幽寒死寂之力!


    “不——!!!”


    黑衣人終於從那恐怖的威壓中掙脫出一絲,發出一聲驚恐絕望的尖叫,想要後退,卻已經來不及了!


    “噗嗤!”


    沒有遇到絲毫阻礙!


    墨紋劍如同切豆腐一般,輕易地撕裂了黑衣人的護身邪氣,從他的頭頂劈入,直沒至腹!


    鮮血和內髒爆裂開來,噴濺得到處都是!


    黑衣人臉上的驚恐表情瞬間凝固,眼中的生機迅速消散,龐大的身軀轟然倒地,死的不能再死!


    雲驚鴻呆呆地站在原地,握著兀自嗡鳴、劍尖滴血的墨紋劍,看著腳下慘不忍睹的屍體,以及濺了自己一身的溫熱液體,胃裏一陣翻江倒海。


    但他這一次,沒有嘔吐,也沒有像上次那樣驚慌失措。一股奇異的、冰冷的平靜感籠罩著他。墨紋劍上傳來的那股幽寒之力,似乎也在影響著他的心境。


    而就在他斬殺這個黑衣人的同時,樓下也傳來了激烈的打鬥聲和師父忘塵道長的冷喝!顯然,戰鬥已經全麵爆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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