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此時,一道低沉的聲音,自遠處百丈之外傳來,語氣冷漠如鐵:


    “看來你如今的能耐,也僅限於——皇宮門前二十丈。”


    轟——


    話音未落,黑風再起,陸凡真正的身影現於百丈之外,他懷抱少女。


    惡鬼化身被破,他口中隱隱滲出鮮血,神情卻冷峻。


    他知道皇宮老人藏於皇宮之中,自然不敢真身冒進,一切都隻是試探,想借著惡鬼化身探知一下老者目前的情況。


    他早已不是曾經的毛頭小子,他現在雖滿腦殺意,心中也時刻保持著幾分算計。


    之前聽聞趙無涯出自修真門派虛靈門。


    而聽皇宮老者所言,他身後似乎也有‘無極仙門’一仙家宗門。


    陸凡心中暗中警惕。若是未來有機會離開漢國,一定要小心這個看似正道的仙家道門,究竟是什麽樣的環境才會誕生這等毒辣之人。


    皇宮之前,萬籟俱寂。


    老祖的神識虛影緩緩收攏,眸光陰沉。


    而陸凡,衣袍輕揚,靜靜看著那高天神靈:


    “我知你在恢複,不敢真身出手。”


    “你知我未成道,不足真正抗衡。”


    “那便這樣僵著吧——”


    “半年後,若你還在,那時,我們再見。”


    語罷,他再一次走近,不過這一次,他僅停留在了五十丈。


    他未直接轉身而去,他說過,今日要讓鎮武司通玄滅絕。而五十丈,正是藏劍的攻擊範圍。


    惡鬼經或許可被老人攔下,但是藏劍之力直接斬於神識,老人也救不及。


    神色一冷,藏劍神識毫無保留的激射而出。


    皇宮金門前,那些跪著求援的鎮武司餘孽,一個個如墜寒淵。在藏劍的碾壓下,一個個口吐鮮血,有的當場暴斃,有的重傷,有的變成癡呆。


    “豎子……爾敢!”


    殺完人,陸凡懷抱少女在老人氣急敗壞的怒吼中轉身便走,身影漸遠,百鬼簇擁。


    ---


    此戰過後,血流皇都,屍骨盈階。


    鎮武司自創立以來,從未敗得如此慘烈。


    近百名通玄,盡數伏誅,滿京震怖!


    陸凡一人之力,斬盡執權之手,踏破禁衛之尊。


    鎮武司門前,百鬼散去,餘音繞梁三日不絕。


    自此之後——


    鎮武司,折斷獠牙,再無囂張之勢。


    皇宮老祖一擊落空,至今未再現身。


    江湖上,不再有人敢妄言“魔頭”。


    甚至連五毒教,也忽然安靜了下來。


    魏長歌閉門不出。南宮輕霜歸隱不語。


    再無一人敢在公開場合談“陸凡”二字,生怕下一個覆滅的,便是他們。


    整個漢國的江湖,仿佛突然間失聲了。


    不是太平。


    而是被真正的恐懼壓住了呼吸。


    沒人知道陸凡下一次會出現在哪。


    沒人知道他是否會忽然走入門派山門、酒肆茶樓,或是誰家宗主夢中。


    更沒人知道,魔頭的怒火,是否會因一句話、一句謠,便再度燃起。


    自從這些誣告的聲音沉默之後,那些真實的聲音終於開始在江湖之中傳開:


    “魔頭陸凡,雖狠,卻極護短。”


    “天幕林前,皇宮老人暗中出手欲奪造化,三橋之戰,他一人獨斷,震退三軍;鎮武司覆滅,不過是為那毀容佳人,血債血償。”


    漸漸的,那“魔頭”二字不再單純隻是汙名,而成為一種敬畏的代稱。


    街頭巷尾,茶攤酒肆,皆在私語:


    “他是魔頭……可也是個男人。”


    “為了一人,滅一宗……這種男人……哎……”


    一些女子輕咬唇角,眼波迷離,隻恨生不逢時。


    “我若是林月嬋該多好。”這句話,反倒成了漢國少女間最常傳頌的夢話。


    而那些曾暗中與鎮武司往來密切的小門派,此刻人人自危,紛紛閉門謝客,惶惶不安。更多的宗門高層暗中撤人回山,誰也不敢斷言,下一個覆滅的,會不會就是自己。


    一夜之間,魔頭之名,再無人敢輕辱。


    但是所有人都在等。


    等那位即將出關的皇宮老祖,是否能真正斬下魔頭的首級,洗清這“世間汙穢”。


    又或是——


    那少年,會殺上皇宮,橫推天下,從此無人能敵。


    這是注定不可避免的一戰。


    而所有人都明白。


    這場戰之後,漢國將再無舊局。


    不是陸凡死。


    便是仙人,隕落。


    ……


    陸凡帶林月嬋踏血而歸。


    鎮武司已覆,他未第一時間回丙字七號峰,而是悄然轉身,先去了宗門後山一隅。


    那處,是玄武門為陸凡準備的另一處洞府,將陸父陸母、青兒、妹妹安置於其中,遠離塵囂。


    推門而入。陸母正倚窗繡衣,陸父則靜坐打盹,弟弟青兒在角落練拳,妹妹則趴在案上寫字。


    見到陸凡歸來,陸母手中繡針一顫,站起身來,“凡兒……”


    她話未說完,淚已先落。


    陸凡沒有言語,隻是走上前,輕輕將她攬入懷中,溫熱掌心拍著母親的脊背。


    “娘,讓你擔心了。”


    陸父喉頭滾動,終是沒有多言,隻是走到兒子身側,輕輕拍了拍他肩膀。


    之後,他又去了竹屋。


    林月嬋依舊住在那處翠竹掩映之中,氣色卻仍顯蒼白。


    她斜靠榻前,看到陸凡進屋,卻倔強別開頭去。


    “誰讓你來的?不是說……閉關修煉嗎?皇宮大敵將至,如何可以懈怠?”


    “先看看你。”


    陸凡走近,動作輕緩,坐在她身側,替她輕攏衣角。


    這幾日,他沒有再提仇恨、殺戮,也沒有碰修煉的事,隻是日複一日地替她調理氣脈,指引內息運行,連她殘破經絡之處,也一寸寸修補,毫無保留。


    幾日下來,林月嬋氣色恢複,體內經絡盡皆修複,隻是暫時還無法動用內力。


    臨近老人出關,林月嬋不願意陸凡在她身上花更多的時間耽誤修行。


    在她的再三驅趕下,陸凡終於是再次回到了丙字七號峰。


    靜坐如石,不動如山,陸凡再一次進入了苦修。


    ……


    惡鬼經運轉,窺天訣深沉,他的氣息越發深邃,黑發長披,衣袍無塵,宛如化身人間。


    現在的他已一步步走到了這漢國的至高——


    無敵之境。


    皇宮一役後,除了皇宮老人,漢國再無敵手。


    可他卻並未因此心安。


    陸凡眉頭緊鎖如結,眼中神光晦暗沉沉,仿佛映出了一層無形的霾。


    窺天訣,五層。


    突破之後,他卡在這層整整半月。


    靈氣吞吐如故,丹藥消融如泥牛入海,卻始終無法再進一步。


    體內靈海宛若停滯,哪怕再多一滴靈氣灌入,都隻是泛起漣漪,而無寸進。


    就像是……某種桎梏,攔在前方,既無形,又無法破開。


    而另一邊,黑靈根之力同樣停滯。


    他踏破鎮武司,親手斬盡數十通玄,其餘強者盡皆化為惡鬼之食。


    如今體內已聚六百餘惡魂,冤念之氣滾滾,陰煞之力逼人。


    地上布滿交錯陣紋,漆黑如血,陣心之處則是無數惡鬼的殘影纏繞,時而嘯哭、時而低語,仿佛在向他索命,又仿佛在請他加冕為“鬼王”。


    可即便如此,惡鬼經依舊原地踏步,止步第五層,始終未能再進一步。


    似乎六百之數是一個瓶頸,再往上並非是一加一等於二那麽簡單。需要一些特別的契機。


    “凡人魂魄太弱,入體即散,被先鬼吞噬,無法累積。”


    陸凡喃喃,目光微寒,“看來,得換質量更高的魂……比如修道者。”


    他目光緩緩轉向不遠處正在閉目吐息的柳凝霜。


    少女盤膝而坐,雪衣貼體,唇瓣微抿,呼吸間靈氣流轉如絲,如同月夜下一株含苞玉蓮,清冷又嫵媚。


    陸凡看了許久。


    陸凡倒是沒有想過要直接滅殺柳凝霜,進行吞魂修煉。


    少女天生天靈根,修煉速度極快,能在未來一戰提供助力。若是直接吞了魂就太可惜了。


    他隻是注意到——


    她修煉窺天訣時,靈氣運轉的頻率竟與自己不同,似乎……更加通暢柔和。


    他神色凝重,繼續盯著她靈氣運行的軌跡,一看就是半炷香。


    而這一看,柳凝霜察覺了。


    她睫毛顫了顫,睜開眼,正對上那雙目光灼灼的黑眸。


    心中驟然一緊:“……又在看我。”


    不是第一次了。


    這幾天陸凡總是“無聲”地盯著她,有時候還會忽然蹙眉,有時候眼神灼灼,有時候喃喃自語“魂太弱”“身體不行”……


    最重要的是,前天夜裏,他竟在打坐時呢喃:“得找更強的……雙魂融合或許可行……”


    那時候她差點把手裏的丹丸咬碎!


    如今又盯著她看,她腦海中不由浮現起一本藏在話本底層的小書名:


    《魔道修士·雙修秘錄》。


    ——修魔者卡關時,常以男女雙修,互引氣血,衝擊神識之障……


    “他……不會真打算對我做什麽吧?”


    柳凝霜俏臉騰地泛紅。


    她悄悄往後縮了縮,發現陸凡還盯著她額角的靈氣流轉不放。


    “……眼神這麽直白,真不裝一下?”


    少女牙齒咬住唇瓣,腦中浮現出各種修魔話本橋段,心跳加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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